第1章 她欠我一条命

七月的海市格外炎热，火车站里人来人往，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更是让人心浮气躁。

乔启成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可双手依旧不得不举着一个牌子。

牌子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叶梓。

“见了鬼了，奶奶到底从哪里认识的人，为什么不坐飞机，非要坐火车，还是那种绿皮火车，这都什么年代了。”

他忍不住吐槽，脸上已经是满满的不耐烦，要不是生病的奶奶非要自己亲自来接，他早跟朋友约去马场赛马去了。

不过他的确也很好奇这个叶梓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病危的奶奶心心念念一定要见到。

乔启成的奶奶孙颖已经快八十高龄，年轻时候吃了不少苦，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一个月前又一次进了急救室，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看看老人有什么心愿就尽快完成。

乔启成是家中老幺，平日里虽然不着四六，但是却跟奶奶关系很亲，一听说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是见一个叫叶梓的人，他自告奋勇就来接人了，只是没想到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

更惨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他甚至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跟对方联系的，她只是跟自己说来这里接人，举牌子等着就好。

这么讳莫如深，也许是奶奶的旧情人？他如此猜测着……

“请问……”

乔启成正走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来了！

他精神一振，立刻转头看去。

呃？

乔启成愣了，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好像……不是他要找的人。

“问路啊？这里我不熟，你问别人吧。”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眼前的姑娘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观感倒是不错，乔启成难得收敛了自己的狗脾气，虽然语气依旧不怎么好就是了。

闻言，女孩笑了，眉眼弯弯，清秀的容貌仿佛瞬间添了光彩，让人惊艳。

她伸出右手，白皙纤细的手指微微点了点牌子。

“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乔启成刚从那个让他惊艳的笑容里回过神，就被她的话给震惊了。

“你是叶梓？”

他忍不住喊出声，声音大到周围来往的人都忍不住扫过来一眼。

叶梓点头：“是啊，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她平静的态度让乔启成有些无语。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奶奶要见的人居然是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姑娘。

他奶奶都几十年没出过海市了吧，怎么认识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的，难道是她朋友的后人？

乔启成很想问，但是面前的人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平静到让他觉得自己问这种问题好像很可笑。

他强行按捺住自己的疑问，面上一派大方。

“行，那我们走吧，车在外面。”

叶梓坐在车子后排，完全忽略驾驶座后视镜时不时投过来的打量目光，眼睛看着车窗外略过的风景，那是她完全不熟悉的高楼大厦，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一转眼……

“那个……”

叶梓收回目光，看向驾驶座上终于忍不住开口的乔启成。

“想问什么就问吧。”

乔启成精神一振：“你跟我奶奶什么关系？

朋友……

仅仅两个字，却让乔启成直到回到家都没有缓过神来。

不对啊，这八十岁跟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能成什么朋友，忘年交未免年纪也差太大了，而且怎么认识的？总不能是网友吧。

奶奶也不爱那些电子产品啊……

孙颖站在乔家别墅的大门口，满脸紧张的朝着远处张望，她身体虚弱，本应该卧床休息，但是却全然不顾家人的劝阻，非要在门口亲自迎接。

“妈，要不您跟我跟回去吧，我跟阿颜在这里等着就行了。”乔山海搀扶着老母亲，一脸的担心。

他是着实不明白这个叫叶梓的是什么人，这么些年他也完全没见母亲跟这个人联系过，但是此刻看母亲焦急等待的样子，又像是交情匪浅。

“是啊，妈，您先回去休息吧！”乔山海的妻子刘颜也在一旁帮腔。

孙颖没有理会儿子儿媳的话，依旧执着的看着远处。

不一会儿，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辆车，孙颖笑了，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她真的来见我了……”

叶梓下车后，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孙颖，她记忆中的孙颖还是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此时却已经发丝斑白，形容枯槁，显然，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

“你快死了。”

这是叶梓走到孙颖面前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说了句早上好一般随意。

跟在叶梓身后走过来的乔启成差点没摔倒，他震惊的看着身边的女人。

她到底在干什么？！

扶着孙颖的乔山海和刘颜的脸色也很难看，要不是念在她是老夫人心心念念要见的人，怕是早就要出声赶人了。

这是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姑娘！

当事人孙颖面对着近乎于诅咒的恶毒话语，反倒是没什么反应，哦，也不对，她越发的激动了。

激动到要给叶梓下跪。

“妈！”

“奶奶！”

乔家人赶紧上前扶住老夫人，这才让她没有跪下去。

“放开我！”孙颖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们，只是毕竟身患重病，哪里有那个力气。

“妈，您这是在干什么！”

乔山海一边扶着孙颖不让她往下跪，一边非常不满的看向叶梓。

“这位……叶小姐是吧？我不管你跟我母亲什么关系，但是让她一个八旬老人给你下跪，我怕你受不起。”

叶梓挑眉，对于眼前的闹剧并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显然这位乔先生在跟自己讨说法。

她还真没什么受不起的……

只是叶梓还没开口，孙颖先开了口。

“山海，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母亲的话，就放开我，还有，不准对叶小姐无礼！”

“妈！”

“放开！”

孙颖的语气和脸色都很不佳，老夫人一辈子都性情温和，这会儿的执拗更让乔山海难以置信。

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谁？

刘颜察觉到孙颖的坚持，轻轻拽了下乔山海的袖子，在他看过来后，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看看婆婆到底想做什么吧。

最终，乔家人还是没能拗得过老夫人，放开了她。

孙颖双膝跪地，冲着叶梓磕了个头，此时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谢谢，谢谢您还愿意来见我一面，我以为到死都不可能再见到您了，叶小姐，我欠了您一句对不起五十多年了，是我和国良对不起您！”

叶梓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八旬老人，久久没有开口。

她上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小姑娘，带着身患奇疾的男朋友乔国良四处求医，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心软，可惜……

“当初我就说过，救不了就是救不了，自作聪明的结果就是承受的更多的痛苦，生不如死。”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孙颖身子一颤，脸上是满满的悔恨：“是，是我们太贪心了，是我害了国良，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孙颖自顾自的说着，浑然不觉她跟叶梓这番话给乔家其他三人带来了怎么样的震撼。

乔国良荒谬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什么叫五十多年？这姑娘看着还不到二十啊。

还有，这怎么还牵扯到自家爸爸了呢？他都已经过世快四十年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乔启成，更觉得眼前这一切像个恐怖故事，他突然想到当时在火车站接到叶梓的场景。

明明那么炎热，旧的火车站环境又差，连等在那边的自己都汗流浃背很是狼狈。

可是这个姑娘当时清爽干净，不见一丝凌乱，哪里像是坐火车一路来的。

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是哦，奶奶也只说在火车站接人，谁有规定她一定就是坐着火车来的？

更甚者，谁有规定他接到的，就一定是个人呢……

妈妈呀，救命啊，他这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半个小时后，众人才一起回到了乔宅，坐在了客厅，等佣人将茶水端上后，乔山海让他们暂时离开。

显然，接下来的对话，并不合适被外人听到。

“叶，叶小姐。”犹豫片刻，乔山海决定依旧这么称呼她。

他很清楚，自己的母亲虽然身患重病，已年逾八旬，但是脑子却很清楚，不可能胡言乱语，那么眼前的人，就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甚至可能，不是人。

经过最初的慌乱，他已经基本平静下来，虽然眼前情况不明，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母亲孙颖似乎当年做错了什么事情。

现在，应该是想要弥补吧……

“我不知道我母亲对您做过什么，但是您也看到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什么债要讨，您可以找我。”

一抹兴味划过叶梓的眼眸，她眨眨眼，清秀的脸上漾出一抹笑意：“你确定让我讨债？我怕你还不起。”

乔山海拦住焦急想要说话的母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无论欠了什么，我们乔家都会还！”

“爽快！”叶梓忍不住鼓掌，她突然伸手指向孙颖，“她欠我一条命，你打算替她还给我吗？”

这语气带着调侃，又带着一丝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