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忱见一黑衣人已经轭住婉宁的脖子,丝毫未减力道,知晓这是要对婉宁下死手。
他不顾一切闪到婉宁身前,朝黑衣人攻去,却在分神之时,被那另外一人一剑伤了手臂。
谢寻见如此,未在想着留活口,一招解决了手中的两个黑衣人,又与谢忱合力终于在惊动巡逻侍卫之前,将那第三个黑衣人放倒在地上。
谢忱点了灯,他第一眼看向婉宁,见她惊慌失措地窝在圈椅里,眼里还泛着泪,脸色苍白着,全身不停地在抖着。
谢忱见婉宁如此情景,小心地来到婉宁面前,抱起她,抚着她的后背,“阿婉,没事了。”
淡淡的沉水香袭来,婉宁失了神的眼中,慢慢有了焦点,眼泪簌簌地落在谢忱的肩头,在谢忱耳边道:“大人,我害怕。”
这句话让谢忱觉得要保护好这个小姑娘,只对她安慰道:“阿婉,你不会有事。”
婉宁听此,心下稍觉安稳,在谢忱肩膀上点头。
谢寻看了地上躺着的三个黑衣人,挨个掀开面巾,皆都服了毒,未留活口。谢寻又再仔细看了看三人,都在颈后看到了莲花刺青的图案,想来是某个杀手阻止的标记,谢忱问婉宁可认识这些人。
婉宁含泪道:“这些人杀了杨嬷嬷,还要来杀我。”
谢忱至此才知道,婉宁误入战场,实则是被人一路追杀到此。
谢忱又问:“阿婉可知,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婉宁则是摇摇头。
谢忱见婉宁疲惫,便不忍在问,叫谢寻处理了尸体,又叫加强了巡逻。
婉宁经历一场暗杀身心俱疲,却说什么都不肯和弄巧入睡,又不肯熄灯,折腾到了半夜,弄巧无奈,只得来找谢忱将情况禀明。
谢忱叫来军医崔淮,给婉宁熬了压惊的汤药,逼着婉宁捏着鼻子喝下去,
直到婉宁睡下,才想起将自己手臂上的伤上药包扎。床榻被婉宁占着,谢忱只得和衣在贵妃榻上小憩。
天亮之时,婉宁睁眼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谢忱的睡眼,谢忱睡着的眉眼不似往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婉宁的嘴角漾出了笑意,大人没有离开她。可是她再仔细看去,谢忱的手臂绑着纱布,隐隐地渗出血丝。
婉宁的心头一紧,这是昨夜为了救自己受的伤吗?都流出了血,他一定很疼。
看到谢忱受伤,婉宁精致的脸蛋上蹙起眉,她突然很讨厌那些黑衣服人。
婉宁起身,将自己的被褥盖在谢忱身上,却不料这一举动,将谢忱惊醒。
谢忱睁眼醒来后,看着婉宁正蹙着眉看她,便问:“还在害怕?”
婉宁摇头,伸手指着他的伤口,“大人,这里很疼,是吗?”
谢忱见婉宁心疼他,只不在意道:“伤口很浅,不疼。”
婉宁虽然听到谢忱如此说,还是不放心,心里十分在意。
但也无可奈何,只是更听谢忱的话,早膳的时候哪怕自己吃不下,谢忱给叫她多吃一些,她还是硬要自己吃下了一个包子。
后来他们上了马车,谢忱给婉宁和弄巧单独备了马车,后来去往梁国的几日,她们不在同一辆马车当中,婉宁也没有再吵着见谢忱。
她只是觉得,谢忱这样善良,对她比那些从前在宫中的那些人都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但是却为了救她而受伤,她就应该离他远一点。
谢忱只把婉宁交给了弄巧照顾,便去忙自己的战后事宜。一连几日,不是在赶路便是停下来和众将商讨事宜。
他完全把婉宁忘在了身后,直到那日两辆马车并排停在路边,整个军队停下整理休息。
婉宁把窗格架起,看着车里的谢忱在低头批阅公文。见谢忱很好,婉宁才放了心。
只是婉宁不知,谢忱手里接到的密报是,楚王战败归来,知晓公主失踪,派了大批的密探,在全国搜寻公主身影。
谢忱暗自思量,是否要在这个时机将婉宁献到楚王面前?忽感觉有人再看自己,抬头便对上那双如水的眼眸。
谢忱见婉宁看着她,他收起手中的密信扔在了炉火当中,隔着车窗对婉宁道:“再有三日,可到梁国都城燕都,届时你先入我府中。”
婉宁眨了眨双眼,心底有隐隐的喜悦,问道:“我要与大人住在一起吗?”
谢忱对婉宁道:“暂时是这样。”
得到肯定回答,婉宁笑起来,“大人只管放心,阿婉一定乖乖听话。”
谢忱看前方军队已经启程,叮嘱婉宁关好车窗,谨防染了风寒。
婉宁地关上了窗,弄巧在车内问道:“小姐何事这么开心呢?”
婉宁只笑着,不说话,低头吃着方盒里的蝴蝶酥。放在嘴里酥酥脆脆,上面还沾着砂糖,甜到她心里。
她这几日已经很少梦魇了,好像快要渐渐忘记那个金碧辉煌的楚王宫,也快要忘记曾经有人唤她一声,永宁公主。
三日之后。
浩浩荡荡的梁国军进了燕都,直接去往城郊的军营里。而立下战功的沙闻老将军、少将谢寻、军师谢忱则是带着一众将领去往皇宫。
婉宁的马车跟在谢忱马车的后面,刚一进了城,便听到街道两旁的百姓一路从城门站到了宫门夹道欢呼,胜仗归来。
婉宁被送到了谢府上,谢忱早已派邵铭跟府内管家谢忠打好招呼,叫务必顾好婉宁。
婉宁的马车停在了谢忠早已为婉宁的小院前,弄巧带着婉宁下了车,被谢忠迎进了一方雅致的院落。
谢忠又派了两位嬷嬷在这处,一位负责洒扫,一位负责做膳食。
就这样婉宁住进了谢府。
梁王宫中,大梁国君梁惠帝在书房秘密召见了谢忱,只因谢忱在知晓婉宁的身份之时便给惠帝去了密函,两人急需解决永宁公主的去留。
惠帝人至中年,可身边的可用之能臣越来来越少,朝中竟是结党营私,四大世家鼎力,能够与皇帝一心的人却不多。
而谢忱十五岁入仕,不过两年时间,沉稳果决的性格就深得惠帝信任。
惠帝问道:“那孩子现在何处?”
谢忱道:“在我府中。”
“楚王那边什么动静。”
“楚王只派了大批密探搜寻,并未张贴告示,料想其中这样做怕是必有隐情,皇上若怕公主所累,我可派人秘密将她送归楚国。”
惠帝听此思虑一番,“慢着,此前楚国还占着梁国的三座城池,如今楚王爱女在我手中,是否能够利用此事,借机收回。”
谢忱只觉此事不妥,劝道:“圣上英明,此事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楚王刚吃了败仗,和谈在际,若是我们此时贸然拿公主之事要挟,定会惹怒楚王,再次挑起战争。”
惠帝听谢忱分析一番,深觉有理,可又不甘心受制于人。
谢忱瞧出惠帝心思,又道:“不过圣上莫要着急,此事依臣所想,三年之前我们与楚国定下十年条约,归还三城,如今还有七年,若届时不能将我城池按时归还,我们也可用公主之事做交换条件。”
惠帝知晓,永宁公主若为楚国人质,将来必能够为梁国收回三城有所助力。梁国多年受楚国侵扰已久,这次胜了这一仗,但愿能换来梁国多年安宁。
惠帝道:“公主一事万不可声张,只换了身份,暗养在你府中便是。”
谢忱听此面露难色,“这”
惠帝见此问道,“爱卿觉得有何不可?”
谢忱回道:“圣上下令,自然无不可,只是臣一介孤家寡人,并不懂育儿之道。”
惠帝听此,笑了笑,“爱卿并未成家立业,情有可原,只是此事事出有因,将公主暗养在你府中却是最好的选择,有任何困难都可与朕提。”
谢忱道:“如此,臣必当尽心竭力,为主分忧。”
惠帝走到谢忱身侧拍了拍道:“靖彦,放眼满朝文武,只可有你与朕一心。”
谢忱躬身拱手道:“臣深得圣上爱重,自当尽心竭力。”
惠帝爽朗一笑,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如此甚好,走,随朕一同赴宴。”
谢忱随惠帝入了宴,宴中惠帝亲下圣旨封了谢忱正二品兵部尚书,入内阁议事,又因谢寻在本战有功封了正四品武卫将军。
此宴过后,满朝上下皆都私议纷纷,谢忱年十七就能入内阁议事,自本朝开朝以来绝无仅有唯谢忱一人而已,真可谓是一战封神,年少成名。
自婉宁入了谢府,便再未见过谢忱。她问谢忠谢忱去向,谢忠只说谢忱在宫中供职并未归家。
但婉宁却搬了离谢忱主院颇近的沉星阁,谢忠又为她的院落派了大侍女,名唤纤云。纤云今年刚及笄,行事作风倒是颇为成熟稳重。
婉宁换了院子,身边又派了新侍女,不安的心情慢慢被忙碌琐事所替代。好在她在阁中开着窗户便能看到谢忱的院中。
只是她夜里每次望去的时候,里面都是一片漆黑。
梁国的秋寒料峭,婉宁的沉星阁早早地燃起了地笼,屋内倒如三月阳春一样的暖。
婉宁身上穿着雪青暗花云锦襦裙,又套着淡碧色百蝶穿花云锦袄,梳着飞仙髻,用碧色发带系着下坠着两颗冰翡翠打磨成的珠子。
外面的满月早早地生在枝头上,婉宁一直无聊地趴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忱进来的时候只看着小姑娘望着窗外愣神,连他走近都未发现。
他轻咳一声,才将明月思绪拉回,她看着谢忱站在灯下,呆呆地愣住。
谢忱问道:“几日不见忘了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