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笑了笑,摇摇头,从榻上下来,郑重地给谢忱施礼。
谢忱伸手叫她免礼,落了坐。
婉宁心里像是开了花一般的高兴,坐在谢忱身侧。
谢忱问道:“一直在等我?”
婉宁笑着点头,“嗯。”
谢忱道:“我朝中事情比较多,平日时间大多不在府中。”
听到谢忱的解释,婉宁心里有些失落,只淡淡回应一声,“哦。”
谢忱见此,又道:“不过,阿婉恐怕以后要长居在这里。”
婉宁听谢忱如此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的吗?”
谢忱应她,“但是,阿婉在这处长居,要换新名字,要忘记自己曾经是公主,你可愿意?”
婉宁偏头想了想,虽然她也很想哥哥和父皇,可她还是不愿意回到那个大宫殿。
她没了娘亲,没了杨嬷嬷,那大宫殿里尽是坏人,娘亲告诉她不让她回来的。
谢忱自顾自到了一杯茶,给婉宁思考时间,可是茶还未喝到,婉宁回道:“阿婉,愿意。”
谢忱放下了茶,看着眼前粉雕玉琢如雪一般的瓷娃娃,从此要担起养育她的重任,他忽觉得这比侍奉帝王还要任重而道远。
谢忱道:“阿婉要换一个新名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你公主,你也不能够自称公主可记得。”
婉宁重重的点头,“记住了。”
谢忱抬首看到窗外的一轮明月,月华光辉,撒向院落之中,把一切染上一层银霜。
谢忱问道婉宁,“阿婉的新名字就叫明月吧。”
婉宁抬首看看窗外的明月,圆圆的亮亮的,她很喜欢,回道:“好。”
谢忱又道:“以后在外你如谢寻一样叫我叔父,是我乳母杨嬷嬷的孙女,在内还叫我大人便可。”
从此世上再无永宁公主,有的只有谢府当中的明月,她是谢府唯一的小姐。
谢忱将明月抱上了榻,看着明月今日的装扮,心里倒是十分满意,他交代过谢忠用上好的料子给明月做衣服,又叫把珍宝斋开了给明月找首饰。
如今明月被衬的像是一个雪娃娃一般的嫩白可爱,谢忱心中方能够看得过去。
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没能够将她送到她父兄身边去,而是因国家利益将一个七岁的娃娃暗养在府中做质子,这对于一向行事光明坦荡的他,如同逆旅。
他转向明月,对她温和道:“月儿,若是你现在想回到父兄身边,我可助你。”
明月未料及谢忱会这样说,便又摇摇头拒绝了。谢忱待她那样好,那样温和,她不想离开他。
谢忱道:“那好,那就等月儿长大一些,想念父兄时,我再送你可好?”
明月回道:“好。”
谢忱淡淡一笑:“那往后,月儿就陪我在这处生活,若有任何事,都可来找我。”
明月的笑意爬上眼角,眉心的朱砂痣越发红润,衬得她瑰丽脱俗。
谢忱今晚对她那样温柔,又对她说了许多话,她有了新名字,新住处,新朋友,她很满足。
谢忱没有着急回去,他知道这样的变故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需要许多时间去接受,遂留在沉星阁,陪着明月入睡,直到明月睡着,谢忱才起身离去。
谢忱走后,明月睁开了眼,她看着谢忱离去的背景,直到谢忱的兰芳榭起了灯。
明月下意识地搂住自己怀里的七彩蜀锦小方巾,这块方巾是娘亲亲自为她所绣。
从出生的时候,明月便一直带在身边,娘亲不在的时候,这块方巾便能够代替娘亲在她身边。
想到这里,明月的心里又微微的发酸。
她何尝不想回到过去呢,只是那个漂亮宏大的宫殿里,再也没有娘亲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群坏人杀了娘亲
想到这里明月的心又痛了起来,她在榻上蜷做一团。
紧紧搂住怀里的方巾,好像娘亲就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娘亲在哪里呢?
明月低声地啜泣起来,直到汹涌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方巾。
一阵风过,枝影在墙头摇动,映在卧间的墙上,显得有些可怖,像极了那个可怕的夜。
那些人伸出可怕的魔爪。
明月的泪眼见此,心头更是慌张。
不要他们不要过来
明月已经分不清这里是梦,还是现实,她只是在大声驱除那些人,那些可怕的人。
她拼命地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直到明月的惊叫,惊动了纤云与弄巧,当她们来到明月身边时,明月依旧蜷在榻上闭着眼挥舞着手臂。
奈何纤云与弄巧怎么呼喊明月都未叫醒,谢忱听到声音赶来时,便是看到明月叫不醒的模样。
谢忱上前看到明月的额头沁满了汗珠,脸色一片苍白,皱起的眉头拧做一团。
明月呜咽着,紧闭的双眼留下的泪,濡湿了她的软枕,口中呢喃着,“不要不要”
她的双手不断在空中挥舞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一双手放到了明月挥舞的手心中,明月立刻像是抓住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握住那双手。
明月握着这只手,在梦魇中慢慢平静下来。
谢忱感到明月的双手异常的高热,另一只手覆上明月的额头,果真发了热。
谢忱转头朝纤云道:“去将崔大夫请过来。”
纤云立刻踩着碎步去请大夫,谢忱又对弄巧道:“去准备温水,投巾帕来。”
弄巧领命而去。
明月还在梦中抽噎着,她的手一直未放下谢忱的手,好像那只手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谢忱只得坐在她身侧,任由她这样握着。
看着她满脸因高热泛起得潮红,心里划过一丝愧疚。若她不是因为自己,怎会离家万里。
他不知把她带来这处,对明月来说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身为忠君之臣,他做任何决定不得不以家国为先。
况且明月的身体康健关系国政,若是如此往后时日,也只得加倍照料这个孩子,让她健康快乐长大,方能少些愧疚。
崔淮来给明月诊了脉,只说是明月忧思攻心所导致的高热,开了疏散的方子。
谢忱亲自喂下了药,守到了凌晨明月退了烧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又再三叮嘱谢忠叫好生娇养明月,尤其在膳食上,又让崔淮跟着明月的体质,下了食补的膳食。
翌日,谢忱寅时起身,进宫上朝,临走特意叮嘱了谢忠,若明月有任何事可让小厮来报。谢忠见谢忱对明月十分看重,自然不敢松懈。
明月醒来时已过了辰时,她睁眼看到自己的帐幔,自己的房间,陌生又熟悉。
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想要起身,却不能,她这是怎么了呢?
纤云恰在此时进了门,见明月醒来,笑着问:“小姐醒了?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明月看了看纤云并未出声回答,昨夜明月身上发了汗,醒来时身上黏腻,弄巧见此便想要带明月去沐浴更衣。
她从衣柜中拿出一身干净的衣裳,随后来到明月床前道:“小姐现在随我去沐浴更衣,好让身子松泛些。”说着将明月抱起,半躺在榻上。
明月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身子,这一动让纤云有些疑惑,她仔细地看着明月,伸手探了明月的额头,已经不再高热。
纤云道:“小姐勿怕,让我带小姐去沐浴,换了干净的衣服便好了。”
明月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去沐浴。
纤云见此,又耐心的道:“小姐现在若不想沐浴,那我们来吃些东西吧,小厨房新熬好的牛乳粥,又炸了黄金蛋,小姐若是喜欢便起来吃两口。”
明月依旧不语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纤云来到明月面前,见她长发青黑如瀑一般垂落在身侧,晶莹剔透的双眼,闪着纯澈,皮肤嫩白如雪。
此刻却是因生病,染上几丝疲倦,让纤云有些不忍,她温言劝慰明月,而明月却是一位的缩在床里,不肯进食也不肯沐浴,不多时候又发起了高热。
纤云无奈告知谢忠,谢忠想起谢忱走时的叮嘱,便派了小厮进宫知会谢忱。
辰时刚过,谢忱随众臣散了朝,晚些时候还要随内阁大臣继续去往尚书房议政。
刚到了大庆殿,便看到小厮三余在殿门口等着谢忱,见到谢忱随一众官员来到大庆殿终于松了口气,疾步跑到谢忱面前在他面前低声耳语一番。
谢忱听此,轻蹙起眉,随后向惠帝身边的内室监匆匆告了假,便要向宫门走去。
有几位同僚见一向敬业谢忱,竟破天荒地告假回家,暗地猜忌,谢大人家中到底发生何事?
其中就有谢忱的好友,礼部侍郎柳东风。
他见谢忱神色匆匆,便跟上脚步喊道:“靖彦,你去哪里?”
谢忱回过头,淡淡道:“回家。”
柳东风玩味一笑,“我怕是听错了吧,谢大人要跟我说回家?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忱没心思理他,只向宫门口走去,扔下一句:“没什么,回去带孩子。”
听到这句柳东风瞪大了眼,“带孩子?”更是不可置信。
谢大人一向不近女色,哪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