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柳东风身后跟着三个小厮，每个小厮都抱着一盆上好的兰花。

“靖彦，这可都是从南边最新运过来的。”

谢忱从内室走出，看着柳东风正洋洋得意地介绍着自己新得的名贵兰花。

“这是剑兰，这是蝴蝶兰，这个最为名贵是春兰，你瞧瞧我刚得了这些就给你搬来，够意思吧。”

谢忱未料到柳东风径直过来给他送兰花竟踏进了明月的院落，“谢过柳兄，还请书房一叙。”

说着叫人把那三盆名贵的兰花搬进兰芳榭，两人刚要离去时，“叔父可是要走了？”女孩子柔和又甜美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柳东风回过神，见一个穿着百蝶镶毛淡粉色夹袄，银红云纹云锦百褶裙，脚蹬着羊皮银鼠靴，的女娃娃，她青丝如瀑，肌肤胜雪，眉间一点朱砂，更添灵动，如九天宫阙的绛珠仙子一般。

柳东风愣在原地，因着自己俊美，他也算阅女无数，这放眼整个燕都城都找不到一个如眼前之人的世家小姐貌美。

明月给柳东风施了礼，见柳东风久未让她回身，便自顾转身回到卧间内。

谢忱回过头，看到柳东风见到明月的模样，蹙起眉，“还不走。”

“哦，这就走。”柳东风转头跟上了谢忱的脚步。

他没看错吧，谢忱居然真的养了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如天仙一般的女孩子。

他不是最讨厌漂亮女人和孩子，结果养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谢忱是什么时候反了性。

谢忱刚入仕那会，凭借出色的风姿样貌才学让燕都城里的小姐们痴迷不已，整日守在谢忱门口，送礼表心意，烦扰谢忱办公学习，谢忱不得不将自家大门院墙加高了半米。

后有甚者爬上了谢忱的床，谢忱最后冷着脸将那小姐告到官府，说其民风败坏不守妇道贞洁，让那小姐无地自容，最后只得跑到外省嫁低了人。

谢忱也因此落了一个不爱女人的名号，经此一事燕都城的小姐哪怕再对谢忱倾心，也只得芳心暗许，不敢下手。

至于这不爱孩子，则是因为谢忱家中小辈甚多，每次归家谢忱不得不面对小辈无休止的请教功课与玩闹，谢忱生性喜静，这些年便不再轻易归家。

京中官场盛传，谢忱虽然只有十七岁，可行事作风竟像是当了十几年宰辅一般的清心寡欲冷淡自持。

如今竟然娇养了一个貌美天仙的小美人在家，这不合常理啊？

柳东风走上前去，“哎，这就是你说的捡得那个小孩？”

谢忱道：“正是，这是我乳母的孙女，在战地中走散了来投奔我的。”

“靖彦，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怪好看。”柳东风走到谢忱身侧。

谢忱驻了脚步转身横眉看他，“休要打她的注意。”

柳东风都不敢看向谢忱的眼，光是站在他身侧寒意就能将自己冻死。

“瞧你说的，她还是个孩子，况且是你家小孩，我自然不能禽兽到那个地步。”

谢忱跨进了书房，指挥着让人将那兰花放到北面阴暗处的花架上。

两人落了坐，开始烹茶。

谢忱取了上好的小龙团，又开始煮水，“你今天怎么过来？”

柳东风理了理自己的袖袍，“不是你让我来的？”

“我让你来的？”谢忱仔细在脑海中回忆，他何时让柳东风来府一事。

未等他想起，柳东风说道：“不是你那日下朝之时让我来，说是想让我教导一人书法？”

谢忱烹茶的手顿住，确实是有这回事。

柳东风恍然，“你该不会让我来教你家小孩书法吧。”

谢忱继续烹茶，“确实如此。”

“你让我教这么一个七岁的女娃娃，这合适吗？”柳东风颇为愠怒。

谢忱将烹好的茶淡定地推向柳东风，“合适。”

放眼整个燕都，甚至整个梁国，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比柳东风的书法更好。

而他的书法则是在整个中原都享有盛名，如今让他给一个七岁的女娃授课，怕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谢忱修长的手持起茶杯，细品起来，“她很聪明，必然不会辜负你的教授。”

谢忱一想到，来日明月的书法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枉他今日指派好友为师了。

柳东风回了府，谢忱只用了三杯茶便将他打发了。

而答应教授明月的条件则是谢忱送了柳东风一套稀有文房四宝，天下谁人不知谢忱富可敌国，只要一开私库，便是稀世珍宝。

只是这些钱财全是谢忱合法所得，一是谢忱多年经商种田，二是皇帝嘉奖，三是友人所赠，累积多年才得今日财富。

只是谢忱从未将这些放在心上，钱财并非他安身立命之本。

谢忱自那日休沐归家后，翌日又进了宫，再未归。

柳东风倒是按时来为明月教授书法，每三日一次，这让明月在漫长无聊的日子里终于有事可做，遂明月的书法进步得飞快，柳东风颇为满意。

明月练习书法都是在谢忱的书房所练习，也时常帮助谢忱打理书房的书籍器具花草。

偶尔会砸了一些物件，像是汝瓷窑的青花盖碗啦，五彩古董方瓶啦，明月除了对谢忠道歉，就是让三余对谢忱转达道歉。

谢忱听后，只叫三余开了库房再悄无声息地换了新的摆放。

这日，明月练完字，看着房中柳东风送来的兰花有些枯黄。

便把那兰花放到了阳光下，每日浇水。一连几天，这几盆兰花却是越浇越枯萎，明月见此便独自坐在廊下暗自神伤。

她双手支着粉嫩的脸庞，对着三盆兰花道：“小兰花啊，小兰花，你们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细心的照顾植物，可是越是精心，却越是衰败。

这句话刚落下，中间那盆兰花的叶子再也支撑不住落了下去。

明月见此更为伤心，眼泪砸在花盆里，“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死了吗？为什么，连你们也要死呢？呜呜”

谢忱下朝归来，刚踏进院子，便听到明月的哭声，走近一看，便看到明月大颗的眼泪掉在面前的三盆兰花里面，颗颗晶莹。

而那三盆兰花，正是柳东风送给他的名贵花种，世人皆知谢忱喜兰，爱兰。遂投其所好，送谢忱兰花，府中养花草也多是以兰花为主。

只是兰花娇气，不好养活，谢忱便派了专门的园丁在后面的倚兰苑中照顾。

谢忱走进明月身边蹲下，看着明月哭得梨花带雨一般，“怎么了？”

明月哭丧着脸，抬头对谢忱道：“大人，兰花死了，生病死了，我救不活它们。”

谢忱见小姑娘哭得伤心，不忍将她亲手杀死兰花的事实告诉她，“你莫伤心，也许过几日它们就好了呢？”

明月摇头哭到：“不会好了，不会好了，它们死了。”

谢忱只可不断的安慰明月，明月心情差到极点，连晚膳也未曾用，双眼哭肿得像个核桃。

谢忱见此，给柳东风书信一封，叫他找那原样的兰花，再送来。

柳东风接到书信大骂谢忱做白日梦，那三盆兰花可是名种中的名种，一颗价值千金，岂是说有就有的。

谢忱这厢只给了柳东风三日时间，这三日苦了柳东风跑遍了燕都，才又弄了三盆一模一样的兰花送到谢忱府上，直骂谢忱，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交友不慎。

谢忱得了兰花，在明月午睡之际，偷偷换上。

明月一觉醒来，谢忱引她去看那三盆兰花，此刻正郁郁葱葱地盛开在阳光下，兰香馥郁。

明月见兰花重新盛放，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见谢忱在旁慢条斯理的饮茶，拉着他的手让他仔细看兰花盛放的模样，“大人，它们好了，它们真的好了。”

谢忱笑了笑，“大概是你的善心，感动了上天，让这些花草重新拥有了生命力。”

明月伸手抱紧了谢忱，仰首天真的问他，“大人，上天真的能够看到我的付出吗？”

少女独有的香甜沁入谢忱的心脾，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推开她，可刚刚抬起，迟疑了一刻。

一只修长的手覆上明月的发顶，他看向明月，真诚地说道：“当然能。”

谢忱只能够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明月的天真与纯善。

她小小年纪便经历的人世险恶，若能够让她再次经历现实，那他希望能够晚一些，再晚一些。

他只相信，她心底的纯善只有用爱去浇灌，才能够结出良善的果子。

他的小月亮，他一定要尽可能地保护好她的良善。

大寒已至，临近年关，整个朝政忙得焦头烂额，谢忱更是一月未归。

明月大部分时间用来练字，逗鹦鹉，也会跟着倚兰苑里的园丁师傅仔细学习如何养护兰花。

谢忱这日归家，这是一个月来谢忱唯一的一次归家，可对明月却是连招呼都未打便进了兰芳榭。

明月有些恼，便去了兰芳榭找谢忱，可却是被三余拦了下来，只说大人现在谁也不见。

明月一听更是气恼，转身便回了沉星阁，闷在房中不出来。

翌日明月又去见谢忱，可得到的回应依旧是不见。

明月只觉伤心，大人明明每次回来都会第一个来看他，为什么这次连招呼都不打就躲进自己的院落，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