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点点头,走进卧间,不多时后,纤云带着一众下人鱼贯而入为明月梳洗。
一炷香后,梳洗完毕,明月一身华丽地坐在桌前,谢忱看着她,眼中似有光,曾几何时,那个只会挨在他身边哭鼻子连睡觉都要哄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高贵的凤凰。
明月端庄地坐在桌前,谢忱坐在她的对面,桌上已布上了早膳。明月低头细瞧,都是从前她在府中爱吃的。
谢忱慢条斯理的为她盛了一碗藕粉粥,又混了一些蜂蜜和桂花,看上去十分香甜。他将粥放到她面前,“我记得你从前爱吃这个,不知这两年你的口味变没变。”
明月伸手舀了一勺放到嘴里,还是那般的甜甜糯糯,她点点头“嗯,好吃。”
两人安静地用过早膳后,明月在府中各处闲逛,用来消食。倚兰苑的花草依然开得茂盛。
明月记得柳东风送给谢忱的稀有兰花,也在此处,仔细找了找,看见那些花草依旧青绿,不由得心生欣慰。
出了倚兰苑,明月来到了谢府的私库,明月仍旧记得,小时候有各个节日之时,谢忱总是会让谢忠开私库,在里面择了各式珠宝送给她,这个私库她来过许多次,此时想故地重游一番。
明月叫谢忠打开库房,谢忠道:“小姐,时辰不早了,今日便不看了吧。”
明月闪过迟疑,“时候还早呀?”
谢忠面似有难色,“嗯,没问题,就是”
明月笑着问,“就是什么?”
谢忠却支吾着半天答不出,明月正当再一步问,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小月亮!”
回过头,正是柳玉凝带着柳东风站在院门口,谢忠见此呼出一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
“小玉儿!”明月笑着呼唤柳玉凝,两人皆都踩着碎步跑向对方,兴奋地抱在一起。
“啊,小月亮,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真是想死本小姐了。”柳玉凝叹道。
“小玉儿,我也好想你。”明月下巴靠在柳玉凝的肩膀上,高兴地弯起眉眼。
柳东风在旁,轻哼了一声,明月这才抬起头,松开柳玉凝,给柳东风郑重的行了师徒礼,轻唤,“师父。”
柳东风见此,忙伸手,“哎,快起来,你现在可是公主。”
“师父!您可饶了我吧,月儿在您面前哪敢自称公主?”明月娇嗔。
柳东风倒是蛮受用这句话,笑道:“去正堂说话。”
说着一行去了正堂,谢忱早已经在那处备好了各色茶点,等人归来。
刚踏进门,柳东风便打趣道:“呦,这月儿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平日我来可是连人影都不见一个,更别提茶水糕点了?”
谢忱倒是不慌不忙,“见不到便罢了,不问自取是何为?”揶揄柳东风趁他不在,拿他上好的茶叶。
柳东风坐下道,“你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我替你用一用未尝不好。”
众人听此,皆都笑着落座。
柳玉凝更是一直握着明月的手,两人似乎有着许多悄悄话要说,时不时耳语着,又哈哈笑起,为本就清冷地谢府增添了许多热闹。
谢忱时不时看向明月,他缓慢的饮着茶,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柳东风见此朝他俯身低语道:“相思终相见的滋味如何?”
谢忱听此,倒了一杯热茶重重的放到柳东风面前,“喝你的茶。”
柳东风笑着拿起茶来饮,“我看我小徒弟倒是一派清风,可并不是像你相思入骨一般。”
谢忱眼底透出无奈,他看着杯中的茶水,里面像是映着明月的笑,有些恍惚,他又抬眼,见明月依旧在和柳玉凝笑着说话,连看向他这边都未有。
他仰头将茶喝进,柳东风道:“哎,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陆家小姐”
谢忱看了看柳东风,忽想起,今日是要和那陆家小姐相看的,若是这次不去,圣上定然要降罪。
正思量着,柳玉凝携了明月走来,“大人,今日月儿且借我一日,晚间我们便回。”
谢忱没有理由将明月留在身边,只叫暗卫跟着,又让有事及时来报,便看着两人欢笑着出了门。
看着明月离去的背影,谢忱叹息,果真是大了,他忽然涌上一个念头,他想将那只高傲的凤凰藏起来。
柳东风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女大不中留啊,靖彦,若是你在不去追,你家小凤凰可是要飞了。”
谢忱苦笑着摇头,“如今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又岂是我等能够高攀的?”
柳东风道:“哎,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啊,想当年你为了她散尽家财又险些跪废了双腿,怎么就不能攀得起,事在人为嘛。”
谢忱道:“当年是我对不住她,所以那些事也是理所应当,如今她身在楚国,婚事她大概难做主,只盼楚帝能指给她一门好婚事。”
“不管怎样,先把人拿下再说啊,轻言放弃可不像你行事。”
谢忱手指轻敲着桌面,“还是先把眼前的解决了吧。”
雁翅楼上,明月和柳玉凝坐在二楼的雅间中,桌上摆着二人平日爱吃的各色茶点,两人说着体己话。
柳玉凝伸手拿过一块刚出炉的马蹄酥,放到明月身前,“快尝尝,马蹄酥只有燕都才有,我想你在大楚那便定是吃不到的。”
明月拾起,咬了一口,酥脆香甜,还是那个味道,笑道:“大楚确实吃不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好吃。”说罢,又吃了一口。
柳玉凝见明月如此模样有些心疼,“月儿,楚帝对你好吗,那些人没为难你吧!”
明月听柳玉凝这样问淡淡一笑,将所有心酸和委屈都放了下去,“放心有皇兄疼爱,我自然过得好。”
柳玉凝又问:“你可后悔回去?”
明月伸出帕子拭了唇,“不悔的,做回公主是我的宿命,躲不掉。”她便是不以身换城,楚帝也不会放任她在梁国不顾。
柳玉凝见明月神色淡然,知她成长历练非凡,成熟许多,“那谢大人呢?你可还惦记他?”
明月微睁,随即慢慢放下了帕子,伸手扶着茶碗,“虽然有意,但我与隔着太多,现在我已经不能由着性子想和他的姻缘了。”
柳玉凝叹息,“你走这些年,谢大人行事作风越发阴鸷狠戾,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政务上,更别提身边出现什么小姐姑娘。”
明月沉下眼,浓卷的睫毛暗影投在眼睑上,“他身为首辅,若不谨慎勤勉,压不住人的。”
“就倒是你,还替他说话。”柳玉凝打趣起来。
明月淡淡一笑,并未反驳,她看着日光西沉,一速光透过轩窗射在她身上,恍若她对谢忱那似有若无的感情,空空的虚无,除了能照亮她踽踽独行在这世上,好像再也抓不到什么。
年少的深情痴恋,在权势与家国之间,像是若有若无的风,终究是盘旋而过。
明月与柳玉凝相谈了半晌,傍晚才要起身回府,明日便是楚梁两国的使臣谈会,她还要准备,只是不知梁国明日会派出哪位大臣和她谈。
她起身理了理华服,弄巧又为明月披上灰白的狐裘,柳玉凝整理好衣物,两人相携着下楼。
走在二楼拐角处时,柳玉凝看到一道倩影闪进了一道门,待柳玉凝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那不是陆尚书家的大小姐?”
柳玉凝心中暗想,陆幼萍一直不喜出门,平日大多喜欢在家中设小宴,来请如她这般身份的贵女在府中吟诗作画,如今这陆小姐竟然出了门,柳玉凝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神能够请的动她。
明月从前在梁国之时,对陆幼萍也是有些印象,也是同样疑惑,柳玉凝携着明月,慢慢靠近陆幼萍走进的门边,那门虚掩着,能在嘈杂人声中隐约听到里面的交谈。
两人站立间,忽听得有人唤,“玉儿?”
柳玉凝回头,正是和柳玉凝交好的贺家小姐,贺琪。
柳玉凝笑着应,“你怎么在这?”
贺琪道:“在家待着无趣,出来透透气,想来这处吃口茶。”
贺琪朝明月看了一眼,只觉眼前女子高贵出尘,美若神女,不禁暗叹时间竟有此等样貌。
柳玉凝忙介绍,“这是楚国永宁公主,早先与我是闺交。”
贺琪恍然,原是公主,笑着屈膝施礼,明月伸手虚扶,示意不必多礼。
贺琪见柳玉凝欲要走,独自喝茶又无趣,便将柳玉凝二人留下陪她吃茶,拉着柳玉凝与明月二人进了雅间,三人笑着说话。
刚落座,贺琪打趣柳玉凝,“原来你拒我就是为了公主啊。”
明月听此伸手掩嘴而笑,柳玉凝忙解释,“她多难得回来一次,要不是这次回来,我都怕再见她都难呢。”
贺琪笑着回,“竟是我小气了,拦你见神仙似的故交呢?”
说罢,三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再相谈一阵,贺琪道:“我这里有大奇谈,你们可要听听?”
柳玉凝嗤道,“有你便将来,若不讲,我们也不稀罕听呢。”
明月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二人吵架斗嘴。
贺琪道:“我说了保管你们震惊。”
柳玉凝瞪大眼睛看她,“快说,莫要卖关子。”
贺琪掩嘴,“刚才还说不稀罕呢?”
柳玉凝气恼,来到贺琪身侧伸手挠她腰身,惹她笑得花枝乱颤,拼命扭躲。
明月笑得险些失了仪态。
贺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姐姐,我说,我说还不成,你且放过我,听我仔细道来。”
柳玉凝这才作罢,贺琪理了理自己衣襟和鬓发,喘了气,才张口。
“听祖父说,圣上要给谢大人赐婚了,定了陆尚书家的大小姐,陆幼萍,不日就要完婚呢。”
柳玉凝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明月手里落了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