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琪被二人的反应惊道,缓慢茫然的重复,“我说,圣上要给谢大人赐婚,定了陆尚书家的大小姐,陆幼萍,不日就要完婚”
明月怔怔地坐在那处,柳玉凝看向她,白皙的脸上满是茫然与悲伤,显得落寞又无助。柳玉凝问贺琪,“你从哪里听来的?”
贺琪看着二人异常的反应,不知该怎么办,只顺着柳玉凝回答,“听祖父啊说的,满朝都传开了。”
柳玉凝蹙起眉看向明月,“月儿,那个,我们先回去,回去问问他,或者谣言有误也说不定?”
明月木然的点点头,柳玉凝起身将明月扶起,又看着贺琪道,“公主今日有些不舒服,改日我亲自去你府上找你。”
贺琪看着明月脸色不佳,也未拦二人,放二人离去。
那陆幼萍刚进了门,见谢忱坐在那处,眼中一亮,含着笑端正施礼,“给大人请安。”
谢忱伸手,“不必多礼,坐吧。”
陆幼萍身姿端庄地落座,眉眼含羞地看着谢忱,“大人不是一直不喜女子,怎的今日能够前来赴约?”
谢忱眼中波澜不惊,有着些许无奈,“皇命难为。”
陆幼萍淡淡一笑,“既如此,大人何不直接回了圣上。”
“此事,陆小姐可否许我些时日,从长计议。”如今惠帝逼婚逼得紧,他此刻万不能随意拒绝。
陆幼萍脸上闪过一丝希冀,她自诩清高,可也未能免俗地与那些贵女们一般欣赏谢忱的人品和才华,“大人的意思是你我之间可试着了解一二?”
“陆小姐勿要误会,我心属一人多年,自当尽早处理此事,勿耽误小姐婚配,只是皇命难以推脱,我需想法子婉拒。”
陆幼萍听此,眼中尽是失落,她以为她能有些例外,可最终还是不能免俗,她真的很想知晓,到底是何人能入了谢忱的眼。
她试探问道:“那姑娘一定很好”
谢忱眼中闪过一丝柔软,嘴角淡淡一笑,“她,确实很好,长相貌美,性子柔顺,天资聪颖。”
陆幼萍亲耳听谢忱口中如此夸赞一个姑娘,知晓自己确实没了机会,险些掉下泪来,“那便祝大人能早日与她缔结连理。”
“谢过,陆小姐。”谢忱想着若是真能入他所愿,心里又生出很多缠绵的心思来,想着那日明月爱吃这处的膳食,临走之时定要带些回去。
说着,二人前后出了门,陆幼萍站在门口看着谢忱眼中满是失忆,“幼萍静等大人消息。”
谢忱淡淡一笑,“陆小姐放心,谢某定当早日回复小姐。”说罢二人前后下了楼。
明月远远看着陆幼萍对谢忱的笑意,那般温柔妩媚,怔在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柳玉凝追上去,看着明月的脸色,眉宇之间满是愁云,可依旧强忍着不叫自己掉下泪来。
柳玉凝小心翼翼道:“月儿,这恐怕是误会,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谢大人身边有其他女子啊。”
柳玉凝搀着明月下了楼,早已不见了谢忱和陆幼萍的身影,一股冷风吹过,扬起明月的几缕青丝。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眼角划过清泪,失意、失落全都填满她的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说罢,快步走向她的銮驾上车,好像这样就能够把一切痛楚甩在身后。
马车上,柳玉凝担忧地看着明月,只见她蹙着眉,淡淡的忧伤爬满整张脸。她争取出使梁国的机会,不远万里,不顾风雪,到底没能抵得过,权势二字。
罢了,这场相约泯灭了她心底对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从此,没有明月和谢忱,只有永宁公主和谢大人。
回到谢府,明月朝纤云弄巧道:“将细软一应打包放入车上吧。”
纤云弄巧有些不明所以,但明月公主之命不可违,还是默默将一切收拾好。
柳玉凝见此有些慌乱,“月儿,你不要这样,或许另有隐情呢?”
明月未听柳玉凝再多说,只握着她的手道:“我去驿站住,你若寻我,便往那处去。”
柳玉凝无奈的点点头,看着明月带着众人风卷残云一般出了门。
明月入了城中驿站,那里的驿官见永宁公主入住,自然不敢怠慢,辟了单独的院落给明月一行人。
众人又是安置细软到各处,直到深夜才收拾妥当。
谢忱提着食盒,刚入门便看到谢忠站在门口,谢忱嘴角扬起,带着淡淡笑意问道:“公主可回了?”
“公主”
也未等谢忠把话说完,谢忱抬步便往里走,“我自己去寻。”谢忠随即跟上,一时搜肠刮肚地想该怎么回他。
踏进沉星阁,只见里面漆黑一片,谢忱有些诧异,睡这么早?
来到门前,举手叩门,“月儿,睡了吗?”他如往日轻轻唤她。
谢忠道:“大人,公主已经走了。”
谢忱回过头,疑惑道,“走了?”
“公主从晚间归来后,便带着侍女收拾了细软出了门。”谢忠如实禀报。
谢忱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去了哪里?”
“城中驿站。”
谢忱随即一怔,提着手中的食盒,去了后院马棚,随意拽了一匹马,跨上便出了门。
寒风猎猎,吹鼓起他宽大的袖袍,许是晚冬里的最后一场雪,急打在他的脸上。俊美的容颜上,此刻尽是无奈和焦急,到底因为什么,她会急匆匆地离去。
到了驿站他翻身下马,推了门便大步往里走去,到了大堂,值守的驿官认出他来,躬身道:“谢大人。”
谢忱忙上前问,“永宁公主可是住这。”
那驿官道:“正是。”
“她现下住在何处,烦请大人引路。”
那驿官面有难色,“这”
未及驿官再说话,谢忱便等不及朝里闯去,一间一间的房间找去,直到在后面的一处院落,看着门口两个暗卫把守。
谢忱料想明月定当在此,他刚想闯进,便被暗卫拦了回去。
其中一人道:“公主已经就寝,还请大人勿要打扰。”
谢忱望向院内,见还亮着灯,又朝那人道:“谢某有要事找公主相商,烦请通传。”
暗卫立在原地未动,“公主吩咐,今夜谁也不见,大人请回吧。”
谢忱焦急站在原地,看着那满是灯火的卧间,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雪花簌簌地落在他肩头与发间,化了又落,不多时候,便白了头。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突然离去,为什么连见他都不愿。
一个时辰后,谢忱顶着风雪踏上回府的路。
驿官卧间,明月朝纤云道:“他,走了?”
纤云点点头,伸手将一只食盒放到桌上,“大人留下的。”
明月靠在床头,随意道:“放在哪里吧。”她百无聊赖地捏着一本书,在谢忱等在门口的一个时辰里,却是一页都未翻。
她又望了望窗外,那雪下得很急,不多时候便覆盖了谢忱离去的脚印。
未再说一句,明月熄了灯火,阖眼入眠,可思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一句话,圣上下旨赐婚。
瞧,她跟他还是没有结果,偷尝的禁忌之情,悬殊的身份,不过是催心破碎的命符,让她表明心意的勇气都打消了。
思绪纷纷乱乱,犹如窗外的落雪,一夜便这样过去。
隔日,明月早早地起身,叫随团的内侍官准备今日两国谈会过后就启程归国。内侍官疑惑,“公主不是还要再等两三日再走?”
明月垂下眼眸,“不等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再等的。
内侍官应下,叫众人准备。
明月转头带着楚国随行礼部官员一行,去了皇宫。
路上她暗想,还好今日要和她会谈的是梁国的鸿胪寺卿是个老头,不然再让他面对谢忱,真的就要尴尬到抠地了。
武英殿内,谢忱一早便等候在此,当鸿胪寺卿进来时,见谢忱在此连连躬身施礼,“谢大人。”未敢有丝毫怠慢。
那鸿胪寺卿名叫宋煜是个六十岁的老头,与外交使臣谈判经验颇丰,只再等几年便可归家养老。
宋煜见谢忱双眼布满血丝,面色憔悴,更是一早便守在此处,心中多了几分钦佩之情,谢大人果然为国鞠躬尽瘁,自己更不敢有片刻松懈,直言自己已将谈会之事准备妥当。
谢忱看向宋煜,沉声道:“今日我来替你谈。”
宋煜听谢忱亲自来谈,势必是怕因自己政务做得不好,若是谢忱谈过今日,回头将他官位拿下,晚节不保,又当如何像家中交代,他思来想去,“大人,若有何不妥之处,可尽管向老臣交代,老臣定当尽职尽心。”
谢忱听出言外之意,“宋大人放心,与你无关,只是听闻那楚国公主机敏聪慧,今日且让我来会一会。”
宋煜听此心中松了口气,早听闻楚国公主与谢忱似有过一段交情,猜测谢忱原是想借此机会一叙旧情,遂将自己所整理好的公文一顺放在谢忱怀中,躬身行礼,“如此,那老臣谢过大人,这便告辞。”
谢忱敛身看着宋煜离去,嘴角微微扬起。
明月坐在銮驾中,看着手中的文书仔细地捋顺今日所谈内容,农桑、冶金、治理汾河,文书条条款款上记得很清楚,梁国使臣只需交换自家条件即可。
她抬头看着窗外的落雪,谈过今日,她便该去了,没了谢忱,她已然没有家了。
思及至此,平静的脸庞又添了几丝落寞。
到了宫内,明月转乘一顶软轿,随行使臣跟在轿后,到了武英殿门前。
明月出了轿一步步拾阶而上,早有小太监眼尖的为明月开了殿门打了帘子。
明月与一众使臣进了殿中,炭盆烧得很旺,正中间放着一只长案,又并着两排楠木椅。
见梁国使臣还未到,明月只得带着使臣率先入座。
等了一刻,才听闻小太监报,“梁国使臣到。”
说着挑起帘,一众使臣鱼贯而入,明月带众人起身,有礼迎接,她扫视一圈,那使臣团中似乎还缺少了一人,传鸿胪寺卿是个老头,可使臣团眼下中并未有此人?
明月又在门外望了望,门外小太监再一次将帘挑起,只见谢忱一身绯色鹤服,踏进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