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南,字怀民!
柳老是个体面人,除了是文协副会长之外,他一生躬耕,带出了很多学生。在教学方面,有丰富的经验,是国内不少先进教育理念的奠基人。
他在圈中,最不对付的就是吴老。
两个人地位相若,年纪相仿,影响力也相当。
但其实,早年间,二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文坛挚友,文坛佳话,当年说的就是他们俩。
许远打开窗户,果然,楼下有一个小黑点。
以他堪比八倍镜的视力,自然能够看出来那是谁。
柳老本人。
背后还背着一个剑匣子。
古风尚存啊。
如此人物,却是之前那卑鄙事的主谋人,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没错,单点许远,把许远扯进文坛,然后引起文坛人们群起而攻之的,就是对他评价颇高的柳老。
“我下去处理点事儿。”许远开口。
正在家里做客的高媛媛一愣,明天她和许远要一起去剧组,今天孟筱萱正好也在家里,她干脆就过来做客了。
“爸,你悠着点儿啊。”孟筱萱一看许远的神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老爸嘴角微微上翘的时候,大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
暴打冯导那次,收拾乌鸦那次,整治大虾和卓伟那次,都是这样。
熟悉许远的人都总结了一句话,非常实用。
许远一笑,有人吓尿!
“放心吧,我还怕他碰瓷我呢。”许远又不傻。
作为朋友,你撩妹,我可以当你的僚机。
你失恋,我可以陪你喝酒到明天。
甚至你借钱,我都可以帮你还。
但是!
这个时代的老年人碰都不要碰,不然,割袍断义,当场拉豁!
实在是赔不起啊!
五分钟,许远来到了楼下,带着柳老走进了这边的一座茶馆。
曾经的茶馆,已经被许远盘了下来,基本上朋友来家里拜访的话,都会带到这里来聊聊天。很多生意,也都是在这里聊出来的。
这个茶馆,有一个豪华包厢,永远是留给许远的,不对外营业。而且虽然装潢确实很好,但它们的收费,也比正常茶馆贵得多。
本以为钱不钱的不重要,每年赔个十来万养着这个店也没什么,正常开销而已,主要是请朋友喝茶的时候环境好。
结果谁知道,这个店居然火了,要知道,是没有打许远招牌的那种火了。
这就厉害了。
搞得许远每次过来还要走后门,免得暴露。
不要问为什么这茶馆有后门,可能以前是个KTV吧。
不要问为什么KTV有后门,我说是方便员工进出,你信吗?
你敢信,我就是弟弟。
茶水泡好,许远没有开口。
柳老过来,其实态度就比较明显了。
“事情太急了,没来得及讲究那么多礼数,甚至收尾都堪称粗糙,见笑了。”柳老拱手一礼,坐下之后,把身后的剑匣放在了桌案上。
“目前教育系统的这一批教材,用了很多年了,大体框架一直没有变。”
“最初的编纂者,就是我和老吴。”
许远眉头一挑,这他还真的不知道。
毕竟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能够百度到的。
不信你去百度一下我国两某些工程中机密人员的名单,即便是时至今日,有些名单依旧不会公开。
或者,不信你去百度一下著名网络文学作家夏雨打禅的姓名和照片。
什么?
你宁愿试试上一题?
靠!
“任何东西,都是有时代局限性的。我们的教材老了,很多东西不适用了,每年那点小修小改已经不行了。教育理念在更新,教材也要更新,或者说是革新。”
“老吴下不去手,他不忍心,同时也有很多利益相关,比如他某些学生的作品他出于情感,也是不方便动手的。”
“教育事业,不说千秋万代,但绝对影响着咱们这个社会,上下二十年,不过分吧。这种大事面前,是没有情面可讲的。”
“帮自己的学生是帮,可帮天下的学生也是帮啊,孰轻孰重,我和老吴产生了巨大分歧,两人也因此分道扬镳。”
“老吴比我会经营关系,虽然我们看似地位相当,但真正要角逐的时候,他的支持者远比我多。今年的教材修订,眼看着又要成为他做主了,逼于无奈,又恰逢你的作品横空出世,我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许远差点被茶水呛住。
老年人也这么时尚?
我们年轻人一般只有在看嗨漫画的时候,才会有大胆的想法。
“所以,我借用了你的人气。一方面,让你带来的流量冲击老吴和他的学生们。另一方面,用你作为突破口,引起官方注意,凭你在官方的口碑,帮助我获得主持这次修订的机会。”
“我成功了,但想必稍微愿意想一想的人,都能明白我才是这件事的主谋,以及获利最大者。我在文坛五十年的口碑啊,毁于一旦!”
柳老说着,眼眶红了。
一个人,爱惜羽毛了一辈子,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种心情,很难有人理解。
若非爱惜羽毛,柳老的影响力岂会逊色于才华稍逊他一筹的吴老?
但最后,为了和吴老这个老朋友斗,他把一切都还回去了。
为了什么?
为了千千万万的孩子,为了让他们知道,高速公路不再是新东西,是普遍的。让他们知道电商甚至VR挑选不再是高科技,而是生活。让他们知道,这几十年也有十分优秀的作品和思想不断迸发。
教材的滞后,导致的不是信息传递的滞后,而是教学思想的滞后,会导致这一代年轻人都被耽搁。
在这些事情上,柳老绝不妥协。
哪怕背负骂名,他也要坚持到底。
咔嚓!
柳老打开了剑匣,里面摆放着一根黄荆条。
“古有负荆请罪,虽然荆条和黄荆并非同一物件。但我知道,你是蜀中人,我也是。蜀中有一句话,叫做黄荆条子出好人。柳某不才,冒犯之处,还请责罚!”
柳老端坐,眉头都不眨一下,这绝对是担当。
这个年代,带着一根棍子找人赔罪,看似古板,却何尝不是一种精神的传达。
有些东西,形式虽然已经落后了,但其中的精神,却值得我们永远回味和品鉴。
许远拿起了黄荆条。
啪!
破空之音,炸响整个茶室。
以他的劲道……
“柳老,我知道您是好心,但下次,可以直接知会我,我也很愿意为祖国的教育事业发光发热。但我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
砰!
许远和柳老面前十多万的茶台骤然坍塌,被许远一棍子抽毁了。
“我敬您一杯。”
许远端起茶杯。
柳老的功过是非,不用他来评价,后世自有评说。
“不愧是许远,百闻不如一见!是我错了啊!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柳老老泪纵横,一饮而尽。
但许远和柳老其实都知道,假如重来一次,柳老的选择不会变,他不会提前和许远沟通。
因为他本就破绽百出的计划,不能有半点闪失。
许远若是不支持他呢?毕竟跟着吴老,明显更有利可图一些。
若是这样,柳老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赌不起!
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
柳老起身,准备走人。
许远看着他的背影,叹气一声道:“您走的时候,我会送您。”
柳老的身影顿了一下,面色沧桑。
许远竟然知道?
为什么?是古之望气之术,还是找了保健院的关系差了自己的病例?
没有答案,也无需答案。
柳老快步离去。
正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若不是时日无多,柳老何须如此急迫?
一生英明,晚节不保,然柳老无怨无悔。
致敬柳老,致敬每一位教育工作者。
“明年秋天。”
柳老只留下了这四个字。
看似莫名其妙,但其实是在回复许远刚才那句话,明年秋天,去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