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心里有底的两人中,王麟只敢肯定王若并不是他们王家的,至于到底是谁目前还尚不可知。
唯有王芍紧紧的攥住自己的手,害怕自己脸上露出半点破绽。是的,她大概猜出……不,是已经确定那个名叫王若的女孩是谁了。
问出这种问题又是这个年纪的只有可能是被她抛弃了的女儿。
想当初,她是一曲琵琶惊天下的琵琶圣手,是云韶苑云韶六女中的二娘——梅挽致。可再怎么名动天下她也不过是歌舞伎艺人罢了,在世人看来只比青楼女子好上一点的艺人。
大概是她这一类的都爱才子佳人的故事,所以她嫁给了一位才子,替他生下了一个女儿,然后为了女儿她听从丈夫的话离开了云韶苑,以一个普通的后院女子相夫教子。
然而贫贱夫妻百事哀,她的丈夫出来的吟诗作对没有半点真本事,根本支撑不起一个家庭的开支,曾经的风花雪月变成了柴米油盐,她也彻底看清一切。
只是日子还是要过,所以她又重新拾起了琵琶,在昔日旧人的帮助下进入了王家当了琵琶老师,专门教王家女们琵琶。
最初她不过是想挣一些钱养活一家而已,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当时刚刚失去正妻的郓王看上。在王麟家主的劝告之下,她放弃了梅挽致这个身份,放弃了曾经的爱人与孩子,以王家长房庶女王芍的身份进入了郓王府。
她爱自己的丈夫吗?爱过,所以才会为了他离开姐妹,离开云韶苑。如果她的丈夫有能力撑起一个家的话,她不会放弃。
她爱自己的孩子吗?爱过,所以才会在女儿生病之时日日哭泣,不顾面子祈求医馆救治自己的女儿。
可她最爱的还是自己,所以她放弃了一切,也放弃了少女时期的天真。成为书中未来那个王皇后。
与书中那个已经和女儿分离十几年的王皇后不同,她进入郓王府不过短短几年,内心之中其实还是惦念着自己的女儿的。
不过她也不敢表现出来,事到如今,已经不是简简单单承认自己欺君之罪就能过去的了。
【李舒白见她打量那个女子,便说:“她是董庭兰的再传弟子陈念娘,前日听昭王说她到了长安此处,我和鄂王相约过来聆听她的技艺。”
本朝以来,西域胡化的乐器和音乐盛极一时,七弦琴往往因“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而少人欣赏,但董庭兰在盛唐时却凭着自己高超的琴艺极受赞誉,高适也曾为他写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陈念娘说道:“我当年与师姐冯忆娘一起在老师门下学艺,两人感情甚好。此后多年两人相互扶持,相依为伴。前几月忆娘忽然向我告辞,说自己要护送故人之女到长安,多则三四月,少则一两月就回,可现在已经有五个多月,不但整个人毫无音讯,而且,我问遍了所有人,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到长安来何事,又是护送何人,只好一个人上京来打探消息,谁知不但一直寻人无门,身边的盘缠也用尽了。幸好遇见了几位当初的师兄弟,介绍我到此鬻艺,才得以觐见贵人。”】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日常,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马上就发生案件。黄梓瑕日复一日的去王琅琊王家教王若夔王府规矩,顺道自己也学了七七八八。王若从那一天问过问题之后也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学着规矩没在出什么岔子。
这个时候,陈念娘的出现让大家察觉到了一丝案件的气息。
黄梓瑕眯了眯眼说:“诸位觉得这位陈念娘口中的冯忆娘最有可能会是谁呢?”用词虽然是疑问的,但口气却是肯定的。她已经猜出那位失踪的冯忆娘是谁了。
王蕴叹了一口气说:“估计就是那位护送王若进京的大娘了吧!”毕竟他们是以第三视角看的,有很多事都能看的比书中人更加清楚一些。
书中闲聊之时黄梓瑕询问起了学琴的入门曲,起初不过是闲着没话找话聊而已,万万没想到却的到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流水》作为高难度琴曲是决不可能当成入门曲学的,那么王若当初又怎么会脱口而出自己初学的曲子名叫《流水》呢?
如果换一个思路,像书中黄梓瑕询问的那样以“liu”头的话,能符合条件的又只有一首艺人们才会学的《柳绵》,那么身为王家女的王若又怎么会以这首为初学曲呢?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的长辈组们纷纷把目光投向王麟夫妇二人。不过也没有追问,毕竟人王若现在估计也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学没学琴还说不定呢?
【第15章紫醉金迷(3)
……
小像上是两个女子,一坐一立。坐着的是陈念娘,果然绘得十分相像,眉眼生动传神。而站着的人依靠在陈念娘身上,微笑的眉眼弯弯,虽然四十来岁了,却依然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韵。
……
琅琊王家的女儿,和一个来自扬州云韶苑的琴师同行,还一直声称她是自己家人——王若身上奇怪的事情,看起来还真不少。
这样看来,所谓的故人之女,应该就是王若?而王若,一个出身琅琊王家的世家高门闺秀,她的父母又怎么会和冯忆娘相熟,甚至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她,相携前往长安呢?】
就像是刚刚猜的那样,陈念娘拿出了年轻时的画像。画中虽然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但不难看出正是陈念娘与冯忆娘二人。书中的黄梓瑕当下就觉得不对劲,王若不是说大娘回老家去了吗?怎么念娘还一直找寻不到呢?
考虑到人有相似之处,她也就没有说自己见过画中人,只说会帮忙找寻一下,其他几位王爷们也纷纷开口说会帮忙留意。
承诺了就会做到,所以书中黄梓瑕很快就到户部去帮忙查找去了。黄梓瑕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杨崇古乃是夔王府的人,户部官员们不说贿赂巴结,至少她一开口乐意帮忙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就算是这样依旧没有查找但大娘的消息,这恰恰就代表了大娘并非王家的下人。
不过资料上没找到,却在一名户部小吏口中得到了一条消息:城西义庄中有一具长相相似的女性尸体。
那名小吏是负责死者登记造册的,因那具女尸相貌出色才记住了,据说是身染恶疾而死。
黄梓瑕心下当觉不妙,准备前往义庄一探究竟。空间的众人却是觉得果然如此,加上之前王若的不对劲,他们有理由觉得是王若身后的人除掉了冯忆娘,而王若哪怕不是凶手至少是漠视这位送她上京大娘死去的旁观者。
这样一想原先因为王若单纯而有些好感的黄梓瑕就觉得心凉,她是真没想到王若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一个扬州来的歌舞伎院琴师,陪同一个高门世家的女子到京城选妃,然后死在幽州流民之中,听起来,里面应该有很多值得深究的事情。”李舒白显然对于她拿回来的情报很满意,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唯恐事情闹不大的欣慰,“第一,她用了假庚帖,伪造了自己的生辰,而且应该是很有能力的人帮她假造的,不然不可能通过审核。”
“第二,琅琊王家的王蕴对她并不熟悉,但她的身份却确实存在,十数年前的旧档案,并非伪造。册封王妃照例要调户籍过来长安的,我让人去翻看过了,确实是多年前的旧档,不能伪造的,清清楚楚写着琅琊王家第四房幼女王若。”
……
黄梓瑕取过旁边一支笔,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在纸上依次写上一二三,说:“第三,据陈念娘说,冯忆娘是临时护送故人之女进京,可王若却说,冯忆娘是自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而且,我也确实感觉到,他们应该之前就认识,因为王妃自小学琴,而她的琴很可能就是冯忆娘教的,学的第一首曲子就是扬州院坊内的那些曲子……比如《柳绵》。”
“琅琊王家百年大族,居然让一个扬州歌舞伎院里出来的琴师教导姑娘这种曲子,并且还请她陪护族女赴京候选王妃,这是最大疑点。另外……”李舒白目光微冷,声音也转而缓慢低沉,“冯忆娘的死,也许是他们觉察到冯忆娘不应该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不然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黄梓瑕再怎么迫切想要看看义庄那具无名女尸是不是冯忆娘也得先回夔王府禀告给李舒白。
李舒白也不意外,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就把这几日里有一点的地方一一例举了出来。
事已至此冯忆娘这一案已经清晰明了了,当然这是对空间里的众人而言。书中二人虽然也大概确定了,但还是缺少关键性证据证明那具无名女尸就是冯忆娘。
因此李舒白让黄梓瑕大晚上的去义庄认人,当然也没让她一个人去,在去之前他还让黄梓瑕去找一人共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