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一级警报！！”

“快！快转弯！！”

慌乱的水手们在甲板上奔跑着，将风帆用力地拉向左侧。

船长室内戴着扁平航海帽的白须老人用力丢掉手中的望远镜，压抑着怒火痛斥着副船长：“你也是出航了二十年的老人了，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副船长脸上还带着宿醉未消的红色，浑身的衣服却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竟然没发现乌鲁克这种怪物在航线上!!”

老船长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副手，摇了摇头：“如果今天出了什么事，你就去地狱向一船的兄弟们谢罪吧！”

副船长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船的猛烈震荡打断了。只见这艘在海上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乌骨木船，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频率猛烈晃动着，就像有什么东西把它当做玩具来回摇摆一样。

“！！是乌鲁克！！我们走错方向了！！”副船长的手紧紧抓住室内的围栏，拼命想往外面走。“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一头栽倒在地的老船长整齐的须发已经散乱，他长叹了一口气：“没用的，已经晚了。”

“怎么会······”副船长面无人色，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气。

“你忘记了吗？”老船长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乌鲁克是群居生物，从不懂得恐惧，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食物。”

随着他的话语，船边已经搭上了几只长而滑腻的触手，有一个巨大的方形头颅隐隐地出现在可见范围内。那头颅是惨绿惨绿的颜色，上面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数十对眼珠。

“都是我的错！！！”

副船长心胆俱颤，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试图向船板上砸去。

“先别发疯！我们还有一个机会。”

“是····什么？请告诉我！”

老船长目光深邃，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海图。

“我们离那里很近，不是吗？”

副船长急切地看向他指的地方，像傻了一般愣愣地将视线转回老船长脸上，试图找到什么说笑的痕迹。

“死亡······之海？”他咽了一口唾沫。

*

死亡之海，

是传说中被海神诅咒过的、没有任何生物能活下去的荒芜海域，就算是没有脑子的蜉蝣种也不会靠近那个地方。

[那里断绝生机]

[那里毫无魔力]

[那里诅咒遍地]

这是海里最擅长创作的海马族吟游诗人可比诺斯酒后写下的的句子，也一直被传唱于所有海域中。

也有富有冒险精神的海族前去探险过，无不生了溃烂的伤口逃回族地，即使是再高明的海医也没法治疗这种伤口,最后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这是诅咒之地。

每个海族都那么坚信着。

当新生的海族幼儿懂事后，它的抚养者都会第一个告诫它们——不要靠近死亡之海，那里有去无回，十死无生。甚至还会有抚养者用“再不听话把你丢去那片死海”来吓唬顽皮的孩子们。

但，那里真的没有活物吗？

不。

当然有。

只是它们都在海底的最深处，外来的生物闯入时会遭受诅咒、根本到达不了那个深度而已。

赛克斯这样想着，啪啪啪地甩动着自己的尾巴拍打着身下的石头。

若是此刻有另一个海族在这里，它一定会惊艳于它所看到的——没错，这居然是一条稀少的、珍贵的、传闻早已经灭绝的人鱼。

这条罕见的人鱼有着银色的闪闪发光的头发、和一双金色的熠熠生辉的眼睛，还有比它们还要闪亮一万倍的美丽容貌。

再往下是纤细的的脖颈、光洁的后背和不堪一握的腰肢。

最后是尾巴。

它拥有着一条洁白到近乎透明的尾巴，上面的鳞片犹如人类皇宫中最美丽的宝石一般，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半透明的尾鳍像扇子一样张开，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辉。

像是埋藏在海底的绝世珍宝，也像是海神无意失落在人间的明珠，这条人鱼看起来无比珍贵又无比精致。

但如果你只把它当做能随意占有的宝物，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关于这一点，死亡之海的恶魔们可以作证。五百年前，就是这条可恶的人鱼强行抢占了他们的领地，并蛮不讲理地把他们追杀到减员九成、只能在海底最黑暗的裂缝中苟且偷生，足见这条人鱼并不只有美貌出众——

他还是一位强大的战士。

他自称死亡之海的领主——人鱼赛克斯。

五百年来，赛克斯养成了每天巡视一遍领地的好习惯。虽然这片死亡之海名头已经传遍海底世界，也没几个找死的小家伙们误闯进来，完全没什么巡视的必要，但是······

他休息够了，从孤岛的礁石上一跃而下。

海水是清澈的蔚蓝，随着鱼尾的波动掀起一层层的波浪，水面下是一目了然的空空荡荡，连基本的海底生物都不曾存在。

但是这片水域实在是过于无趣了，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这时，赛克斯动了动耳朵，耳朵外层的半透明耳鳍也跟着抖了几抖，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是人类的船只？

人鱼明显的开心起来，尾巴一甩就向那动静传来的方向游去。

*

并不是赛克斯有多么喜爱人类，但是人类总是一种知恩图报的种族。

轻易的解决掉几头围着船只的大头兽（人类似乎叫它们乌鲁克？）后，赛克斯得到了满船人类的连声感谢和赞美，险些酿成大错的副船长是吹彩虹屁最频繁也最诚恳的那个。

但是人鱼并不在乎这些。他忍着大头兽的丑陋出手帮忙，为的可不是什么轻飘飘的称赞。

赛克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看到预期的贡品，身后尾巴慢慢拍打着水面，力气越来越重，到最后溅起的水花几乎有甲板那么高了。

围在甲板边唱赞美歌的人类们被浇了个透心凉，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刚刚救下他们的人鱼就生气了？

见多识广的老船长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是个水手的时候，船长讲给自己的故事。于是他拄着拐杖回到船长室里，颤颤巍巍地抱出了一个箱子。

“尊敬的人鱼阁下。”他将箱子里的东西倾倒在地上，任由人鱼挑选，“感谢您的搭救，我们愿意献上所有的书籍和宝物，作为充满感激的谢礼。”

赛克斯露出了水面，发现那些东西的分量足够，只一挥手，宝物和书籍统统消失不见。

望着人鱼远去的身影，老船长语重心长地告诉身边的船员们————

“传闻，死亡之海最强大的生物会接受同人类的交易，你只需要准备足够多的[知识]与足够新奇的宝物，就能得到他的帮助。”

*

有了意外收获的赛克斯匆匆结束了本月份巡查，回到自己居住的屋子里。

他的屋子位于海底的深处，那里的水黑漆漆的，阳光被死死的隔绝在了浅水带，连带着海底的所有东西，都莫名多了一种暗黑恐怖的气质。

人鱼的屋子尤甚。

人鱼居住的地方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一座塔，有着尖尖的塔顶和十数层的房间，外表黑漆漆的，里面阴森森的，那模样像极了陆地上那些法师的法师塔————这是赛克斯年轻时去人类大陆求学的后遗症，他爱死了法师塔的造型和它的实用性，非常适合进行各种各样的研究，所以他在离开大陆时顺手牵羊，带回来足够的材料，硬生生在海底堆建起了一座法师塔。

别问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回来的，要知道知识无所不能。

赛克斯来到塔顶自己的房间里，将那些东西从空间中倒了出来。他确实感应到了，这些杂物中一定有他喜爱的新知识的存在。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纯金镶满宝石的杯子、拳头大的珍珠以及闪闪发亮的琉璃镜被无情地丢在了地上，骨碌骨碌的滚出去很远。

人类总是喜欢这么闪闪发光又没有用处的东西。赛克斯听到那动静，分出了一丝心神给它们。

大部分的人类都拥有那样多宝贵的知识财富而不自知，反而对这样的垃圾更感兴趣。

赛克斯反正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一点。从破壳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存在于这世上的意义——学习。

他永远热爱着知识，从书本到生活再到前人的经验，他作为一条天生战士的人鱼却对那些学者的东西如痴如狂，在同龄人鱼纷纷逃课去演武场的时候，他却像个格格不入的怪胎，永远泡在荒凉的图书室内捧着书本读书。

魔法的顶端也是知识的至高点。赛克斯在一本笔记上看到这句话。从此，学习魔法这四个字被写在了他愿望清单的最上方。

但十分遗憾的是，尽管每条人鱼从出生开始就是强壮的战士、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斗天赋，且鱼尾颜色越浅，战斗天赋也就越高。但似乎是作为代价，造物主坚决的抹去了人鱼学习魔法的可能——人鱼的体内永远无法容纳魔法元素，永远无法感知魔力的存在。

为什么我不能学习魔法？

为了找到这个答案，他决定离族远行，作为一名流浪的求学者去寻找真相。

赛克斯花了三百年的时间在海底流浪，然后想尽办法伪装成人类，去大陆待了整整两百年。

直到人鱼族全族失踪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连夜出发从世界的南端来到北端，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族地。没有任何信息，没有任何文字，就像是被人凭空抹去了存在一样，人鱼族从几千条活蹦乱跳的鱼，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怪胎。

从此赛克斯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片海域一步，而人鱼族集体消失的传说传到了外界，也为这里添上了“死亡之海”的名号。

*

啪嗒。

最后一件宝物被人鱼扯开，发现是写有文字的书卷后，他原本粗鲁的动作突然放轻了不少，像在对待美丽的情人一般温柔。赛克斯轻轻展开卷轴，没料到里面竟然卷着东西，那东西就这样滚落到地上。

不过它没在地上滚动多久。在和之前那些金光闪闪的前辈们汇合以前，就被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住，然后捏了起来。

那东西约莫是半掌那么大，外壳是冰冷的银白，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它的金属外壳已经碎裂了四分之一，细小的碎片大概早已经遗失在了海洋的深处，这让赛克斯遗憾的啧了一声。因为他能肯定，这是从未见过的一种奇异金属，这让他对于手上这东西更加感兴趣了。

看起来是一件残破的物品，但至少核心还在。

外壳包裹着的核心是一颗赤红的宝石状物体，被切割成了六十四面，宝石的里面似乎还有着流光闪过，看起来就像是活的东西一样。

赛克斯将手指从裂口伸了进去，摸到了那块核心宝石。

【滴，核心权限查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