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和梅玫在哈巴罗夫斯克工作室里大体一致的炉子,十根金属管立在边上,一张一米见方的工作台上,摆放着那些稀奇古怪工具和水槽。基本设施和梅玫的那家工作室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多了一套火焰喷枪。
在王直、梅玫和徐达成走进这间看上去非常古老的作坊时,正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工匠在进行手工吹制作玻璃瓶子。
只见他一面吹,一面不停更转手中的金属吹管,而另一手中握持着工钳夹住玻璃管的尾部。在吹气的同时拉伸玻璃管和转动吹管,拉卷出所需的造型。不一会儿,一支腹大、颈细、口小,有点像中国传统瓷器摇铃尊形式的玻璃瓶就做好了。那个工匠用一个小吸管在水槽里吸了点水,在瓶口上滴了一圈,然后轻轻一敲,瓶子完整地脱离了吹管,平稳地立在了工作台上。
整个过程技法纯熟,手法利索,看得出来没有经过千、万次的操作绝对达不到这个水平。
随着工匠向围观的游客微微鞠躬,周围响起了赞赏的掌声。
参观玻璃艺术制作工艺,亲手操作,亲身体会制作过程,也是前来慕拉诺岛旅行人必参加的一个项目,每人次十欧元。虽然不便宜,却非常受欢迎。
掌声停止后,那个工匠用英语热情地向参观的人发出邀请后,有几个跃跃欲试的老外交了钱,踊跃地套上了为游客专门准备的工作服,在工匠的指导下开始了操作。
眼睛看是一回事,动手做又是一回事,上手亲身体会的远没有看着那么简单。不说如何能成型,做的漂亮,单单只是一边吹一边转的配合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好协调。几番折腾,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把玻璃吹成规则的形状。在众人的嬉笑讨论中,第一批上前亲身体验玻璃瓶吹制操作人很快就退了下来。
那位工匠还是很专业的,不管做成什么样,都对勇敢上前体验的人报以“good!good!”的鼓励,还带头为他们鼓掌感谢!
他们哪里知道,对于第一次接触玻璃吹制的人来说,眼睛看到的和手中感受的,只是特别新鲜有趣而已。殊不知,培养一个技法纯熟的吹玻璃工匠,大约要花上一年的时间,以及成百上千吹制失败的挫败,才会慢慢步入轨道。这其中还要忍受许多炉火前酷热难耐的苦闷,以及寂寞无聊的枯燥,但也是因为经历了烈火的淬炼,才显得创作出的玻璃异品的珍贵和价值。
第一批体验者脱下工作服退出去后,紧接着,工匠又邀请第二批勇敢者上前体验。有了前车之鉴,剩下的人就谨慎了许多,只有两个人上前尝试。看到这个状况,梅玫推了一下身前的徐达成,鼓励说:“你不是做瓶子的嘛。上去给我们展示一下。”
“我?”一脸为难的徐达成,毫无信心地说:“我做瓶子都是机器,流水线上做,也没手工做过呀!还……还得用嘴吹。”
呵!呵!呵……一阵好笑,梅玫说:“去试试嘛,又没人笑话你。你看看王直多勇敢。”
与徐达成一脸为难的神色相反,王直却径直走上前,用英语和工匠打了声招呼,就套上了皮子做的围裙,接过吹管。在那个工匠的指导下,一边均匀用力吹,一边转动起手里的吹管来。
看到王直勇敢的行为,徐达成也是万分无奈,一方面对自己实在没信心,另一方面又是不愿意违背梅玫的意愿,只能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接过吹管,做比成样地操作了起来。
要说动手模仿能力,王直绝对是个强人。手中的吹管在他不算熟练但非常规范的一吹一转操控下,一个并不十分完美,但相对规整,类似于酒瓶的玻璃瓶子逐渐成型了。这样的表现也引得意大利工匠大为惊奇,连声说“good!good!”
在王直完成自己的操作后,那个工匠亲手帮他完成了沾水敲瓶子的步骤。并用英语疑惑地问:“先生!你确定这是第一次做瓶子吗?”
王直点点头,含笑回答:“是的!这是我第一次做。”
“哦!先生!你非常的不错,稍加练习,你一定能够成为优秀的玻璃制造师的。等一下这个瓶子冷却后,就作为你第一次吹制瓶子的纪念吧。”
谦和地一笑,王直没有说什么。耳边却传来了梅玫的大笑声,转头侧目一看,王直也不禁笑了起来。
只见那边的徐达成也完成了瓶子的吹制操作,可他的瓶子腹扁颈翘口朝天,猛地看去真的像中国古时候人们卧室里必备的夜壶。看着自己的作品,徐达成也不禁红着脸尴尬地笑了。
梅玫好不容易忍住笑,说:“达成!你这技术真不错,这样的瓶子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嗯……别说,也很有艺术性,没准能卖大钱。”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看着梅玫爽朗的笑,徐达成则憨憨地说:“我是第一次这么做瓶子,还没找到窍门。你也别光笑我,王直也比我好不到哪里。”
说着,就拉着梅玫一起走向了王直的这面。当两个人看到王直做的瓶子的时候,也是大感意外。
“王直!你是个天才啊!我做的前五十个瓶子里没有一个达到这个水平的。”梅玫认真地说。
徐达成也夸赞说:“王总!你的动手能力非常强。看来成功人士都是全才呀!”
也许是看到梅玫刚刚在有板有眼地指导徐达成,那个工匠非常热情地邀请梅玫来上手试试。梅玫也不客气,把手里的包交到徐达成手里,套上工作服后,就选了一根吹管,还向工匠特别要了一根橡胶软管,套上一次性的吹嘴后,组合成一套工具,试了一下就操作了起来。
只见她先是取用了很少部分的玻璃原料,吹出一小泡。再用钳子整形后,二次取料、滚动处理后,把软料向下,熟练地边吹气,边旋转,使之成为一个适当大的泡。又一次用钳子把那个大泡整形成约五公分底部,用特制的隔热布上手修出底足。接着对大泡的中上部开始修型,同样是边吹气边旋转,逐渐拉伸出纤细的脖颈。
在长度已经超出瓶身近两倍的时候,梅玫取下嘴里的吹管,把瓶子放到地上,然后迅速扭曲转动金属吹管,把那段纤细的玻璃扭曲成一个螺旋弯曲向上的造型。使瓶身和脖颈构成了稳重与活泼的反差,给人以想象的空间。
而从侧面观看,这件作品又像是一只水鸟在引吭高歌。
在梅玫熟练地沾水,敲击下瓶子后,她身边始终全神贯注欣赏的徐达成带头拍起了巴掌。全情投入之下,差一点把手里拿着的背包扔掉。
那个意大利工匠也是满面笑容地鼓着掌,用英语说:“小姐!你一定是一位非常杰出的玻璃艺术家,你的作品太美了。我用五十欧元买下它可以吗?我要把它放到我们的展柜里。”
听了王直的翻译后,梅玫一笑,说:“不用!不用!我会把它留下的。非常感信你让我能够亲身感受这么古老的玻璃制作技艺。”
那个工匠一听梅玫这么爽朗,也是非常高兴。临走的时候,不但是把王直做的那个瓶子放到一个纸袋里递给了王直,还另外送给梅玫一串彩色玻璃珠穿成的手链,非常的漂亮。
当三个人心得意满地走出作坊时,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了。但梅玫仍然是意犹未尽,还想去那些玻璃饰品店看看。
原本,王直是想让徐达成陪梅玫,自己回酒店,让他们有独处的机会。可两个人都不会英语,手机翻译软件也不足以应对梅玫那些专业的玻璃艺术术语。没办法,王直只能当翻译,当电灯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