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第三天上午才醒过来。
早早就在重症监护室外守候的邱月听护士说陈昊醒了,兴奋之余又有些忐忑,他会认得我吗?会像医生说的,因为细胞受损,变痴呆了吗?
探视时间到了,邱月换上衣服,戴上帽子,一步步踱到陈昊床边,她害怕,害怕即将到来的是她所接受不了的。
陈昊安静的躺在床上,就像之前一样,却又隐隐有些不同。
他太安静了!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看向邱月,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邱月的心紧紧揪了起来,昊,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她轻身对陈昊唤道:“昊,我是月,你的月,你还认得我吗?”
陈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眼中空无一物。半饷,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累了。
邱月有如被雷劈了一般,定在那里,无法动弹,泪如泉水喷涌而出:昊真的认不得她了,她是真的要把他当大宝宝养着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
她抬手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出重症监护室。
从今往后,她便是一个责任重大的母亲,她的昊的第二个母亲,她必须坚强起来,才能和昊一起走过剩下的路。
她不知道未来的路有多艰险,只知道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放弃这个大宝宝。
昊昏睡的时候比醒的时候多,多到邱月怀疑人生,以为他会就此有一天变成植物人。
生性爽利的她竟患得患失起来,终日担心昊哪一天会就此一睡不醒,这种担心就像一把钝钝的刀,时不时划拉一下她脆弱的小心脏。
一天早上,邱月看到昊的左手指动了动,她欣喜若狂,又去摸昊的左脚,左脚指竟然也动了。
她又转过另一边床,去动昊的右手和右脚,却不见昊有任何反应。她的心不由得提起来。
该不会,该不会昊从此就像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半身不遂的老人一样,拖着病残的身子活着吧,这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她去找给昊做理疗的按摩师。
按摩师确认了她的想法:“我今天给陈昊按摩时,他的左手左脚都能动,今后康复没问题。
但右手和右脚到现在都没有知觉,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很有可能以后康复会慢些。
不过这也难说,也有许多病人在我们的理疗下后面会恢复知觉。
你也不要太担心,只是要做好他有可能半身不遂的心理准备。”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和昊该有这一劫罢。
邱月心下一沉,不得不认命。
只要能走路就好,大不了她扶着他慢慢走,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她再也不想让他一个人走,一个人去面对将要到来的雨雪风霜。
她走出医院,天上艳阳高照,阳光洒在过往的行人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她心底最深处似乎被照亮了,这世界还是有温暖的,昊也不会一直生活在阴霾中,她会帮他走出来,帮他康复到最佳状态。
事在人为,不是吗?
她扬起头,走进旁边的小餐馆,点了一份香菇排骨焖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她要撑住了,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昊指着她呢。
从陈昊出事到现在已经整整10天了,昊的家人一直没有来,似乎陈昊的死活完全与他们无关。
邱月不禁为昊感到悲哀,他已经这样了尚且如此,从小他该是如何被忽视?
也许这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领养,陈昊与养父母一家真的无善缘。
也罢,没了家人,不还有她吗?
她会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从前,她只想做攀附在他身上的藤蔓,紧紧缠着他,相互依偎。
如今,她要做他身旁的一株大树,可以让他依靠的大树,哪怕他变成一根无法自活的藤,她也不能放弃他。
陈昊大部分的时间仍在昏睡当中,但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连日只靠点滴续命,他瘦得没了人型,神情仍旧是淡漠的,一脸生无可念的样子。
邱月看了甚是心疼:在生死之间徘徊,他可知道他曾经历了什么?这段时间他会记得吗?
希望他还是忘记罢,忘记曾经的苦,忘记如今的伤,统统都忘记罢,就算连她也一起忘了也没关系,她再让他重新爱上自己就好。
只是,只是他千万别像一部电影里的男主人公,只有一天的记忆,这样她会抓狂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邱月仍是每天二次去医院探望陈昊。
一周后的一天,她一进重症监护室,值班护士脸上漾起微笑,邱月瞬时心就放下了:“他还好吧?”
护士笑着说:“蛮好的,他今天开始进食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的右手右脚可以动了。”
“真的吗?他真的能动了?真的动了……”邱月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她快步走到陈昊的床前,伸手去拨弄昊的右手:“昊,是我,是我,你手动动。”
陈昊漠然地盯着她,右手食指微微动了一下,邱月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忙说:“你再动一下下。”
陈昊很听话,右手拇指又动了动。
邱月这回看得分明,喜不自禁,泪又流下来了。她赶紧擦去脸上的泪,手又去拔弄昊的右脚掌心:“昊,动动这边脚。”
陈昊没有反应,邱月加了点劲,直接去捏他的右脚大拇指,只见他的右脚大拇指点了两下,邱月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
老天还是公平的,没让陈昊受更大的苦,看来他有望逃脱半身不遂的魔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