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兴化府,知府衙门后院。
书房之中,日头透过窗扇照了进来,摇椅上躺着一个略有几分肥大的男人,正摇摇晃晃的,闲适极了,屋里的地上摆着冰盆,多少降了降屋内的热度。
摇椅旁边站着个小丫鬟,轻轻地摇着手中的扇子,替摇椅中躺着的人送来清凉的风。
这般岁月静好了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一道谦卑的声音:“大人,学生赵勤求见。”
摇椅中的男人听见声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嗯”了一声,又懒散地道了声:“进来吧。”
屋外的小厮听见这道声音,才替赵勤掀开帘子,将他让了进去。
赵勤许是方才顶着日头一路走过来的,额头上被热出了汗,一进书房,迎面而来的凉意顿时让他心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不过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很是恭敬,也不管摇椅中的人是不是睁着眼睛,还是躬了身子,拱手行礼,口中道:“学生见过大人。”
直到此时,孔建安——也就是摇椅中之人,才掀起眼帘,许是太胖了的原因,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即便睁开了,也并不如何大,甚至像极了两条缝。
“赵勤啊,刚从哪儿来啊?”
他大概是被热得有些困顿,声音都懒洋洋的。
赵勤闻声便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刚从外头打听消息回来。”
他这话说罢,孔建安还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显然是兴致缺缺。
赵勤心下无奈,暗道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跟随呢,但想归想,口中还是不由得主动交代:“是关于那位,刚被陛下任命为兴化府通判的沈大人——沈伯文的消息。”
他自称学生,其实并不真的是孔建安的学生,若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落第举人,没什么资格称呼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正四品的知府为老师,而且自己乡试的时候,孔建安也并非是自己的座师,这般称呼,也不过是为了套套近乎,类似于晚辈,属下这般的自称罢了。
听到“通判”两个字,孔建安总算是有了反应。
摇椅也不摇了,虽然还没坐直身子,不过总算是把眼睛又睁大了点儿,从鼻腔中哼了一声。
他从一边的小几上的果盘中拿了颗龙眼,慢条斯理的放入嘴中,吃完之后,把核吐了出来,才总算是出了声:“说说罢,你都打听出来什么了?”
孔建安只不过是懒散,并不是傻,若真的傻,当然也做不到大周的四品官。
既然不傻,自然知道“通判”这两个字的分量。
赵勤闻言,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始将自己这段时间通过一些京都的友人们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
他虽然科举上的运气不太好,不过除了这点,他在算学上颇有一套,属于是孔建安的钱袋子师爷了,而且在打听消息上却颇有一手,三教九流,各处各地的朋友都有一些,故而他能留在孔建安身边,全靠这两个优点。
“回大人的话,咱们这位新通判,来头可不小啊。”
“细说。”
赵勤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沈伯文,字延益,籍贯是南直隶广陵府长源县,癸卯年的榜眼,乡试座师是长公主驸马范学士,会试的座师则是褚阁老,殿试之后便被陛下亲点进了翰林院,据说颇得范学士与苏掌院的赏识,被荐到陛下跟前,为皇长孙讲学。”
听到这儿,孔建安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毕竟他自己也是堂堂的两榜进士出身,现下听到关于沈伯文的这些消息,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赵勤一见便知他这是不想听了,毕竟自己方才说的这些,并不如何关键。
关键的则是:“除了这些之外,学生还打听到,他的妹妹嫁给了谢阁老的幼子,也就是癸卯年的状元谢之缙,亦是他的同年。”
这个消息倒是让孔建安来了精神:“这沈伯文,难不成也是出自什么我没听过的世家不成?”
赵勤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甚至他还只是个出身乡野的农家子。”
“农家子!”
孔建安闻言就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个不停。
笑罢之后,他才道:“这就是你说的大有来头?赵勤啊,你是不是被这兴化的太阳晒昏了头?”
“大人明鉴,学生并非胡说八道。”
赵勤却没有笑,面上神色反而还严肃了几分,“他的授业恩师,是韩辑,韩先生。”
他话音落下,孔建安面上残存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开了口,语气中带着疑问:“真是那个韩辑?”
赵勤点了点头,又道:“的确是那一位,听说沈伯文就是他在广陵府收的弟子,只教了一年,便从一个乡试落榜三次的举子,成了解元。”
“那还挺厉害的啊。”
孔建安不由得脱口而出。
说完就顿住了,为了掩饰尴尬,清咳了两声,才继续道:“那怎么本官没听到韩辑重新入朝为官的消息?”
“这个学生便不得而知了。”
赵勤老老实实地道。
不过这些消息对孔建安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终于从摇椅上坐直了身子,想了半天,才道:“既然他是韩辑的弟子,那得了陛下的青眼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至于这个沈延益本身,自己本事应当也不赖,如若不然,也不会刚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就被升到了一府通判。”
“大人说得是。”
孔建安说完这番话,却又重新躺下了,甚至还闭上了眼,口中道:“不管谁来当这个通判,跟本官又有什么关系呢?本官也不过是想混混日子,早点儿从这个破地方调走罢了。”
赵勤无语。
但是他知道孔建安说的都是实话。
这位大人胸无大志,正儿八经地考上了进士之后,就以混日子为前途,外放时也一向都是萧规曹随,没干过什么实事儿,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不会特意去鱼肉百姓,但也没闲到专门当个包青天。
这位的仕途,突出一个“混”字。
正当赵勤想着自己带来的消息也说完了,要不要先行告退的时候,就听见摇椅中已经阖上双眼,又优哉游哉晃了起来的孔大人,小声地道了句:“就算是慌,也轮不到本官,该他黄林慌才是……”
赵勤心中一凛。
看来自家大人只不过是面上糊涂,心里倒是门清儿。
……
位于兴化府东城的同知府之中,孔知府口中方才所说的黄林,也就是黄同知。
也在跟自己的幕僚议事。
话题的重点,自然也是沈伯文这位即将到来的兴化府通判。
赵勤能打听到的那些消息,黄林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和法子能打听到。
在听到沈伯文已经做过杭州府的乡试主考官之后,他的眉头便皱得死紧,像是能夹死苍蝇。
黄林跟胖胖的孔建安完全是两种风格,但却比孔建安更像个读书人,他身形削瘦,面容严肃,已经蓄须已久,修得极为用心,身上的官服很是合身,说话也慢条斯理,声音清楚。
然而,相较于正儿八经两榜进士出身的孔建安,黄林却只是个举人出身。
举人出身,补了个县令的官儿,熬了许久,才终于熬到了如今同知的位置。
“此话当真?”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只不过是又问了一遍。
幕僚当即称是。
黄林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虽然没有冷笑一声,但话中意味却不怎么友好:“三十岁的乡试主考官,可真是简在帝心,年轻有为,令人艳羡啊。”
幕僚很是清楚自家大人因为举人出身,一贯对这些很是敏感,闻言也不敢出声。
好在黄林说完这句,便没有继续围绕这个话题继续往下了。
他端起桌上的茶低头啜饮了一口,放下茶盏,食指在桌上敲击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地道:“老邢那边的事儿,捂紧点儿,别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跑出来了,本官可不想为他得罪了前途无量的通判大人。”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幕僚却已经习惯了,闻言便点了点头,恭敬地道:“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行了,你去吧。”
“属下告退。”
看着幕僚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头,黄林才理了理袖口,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去。
……
另一头的沈伯文一家,已经下了船,又换乘了马车,继续往兴化府的方向驶去。
沈伯文对于自己晕船这件事已经麻木了,也彻底认清了自家人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晕船的现实。
是的,说的就是霁哥儿。
非但不晕船,也没有出现像沈老太太所担心的那些水土不服的毛病,生龙活虎得厉害,甚至因为已经会走了,经常扯着他或者唐阔的袖子,想去外头玩儿。
于是乎,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原本白白胖胖的霁哥儿,如今已经变成了小黑胖了。
让沈伯文真是哭笑不得。
但随即想到多晒太阳对小孩子的骨骼发育有好处,倒也没有制止,甚至还安慰起了周如玉。
“没事儿的,他是个小郎君,现在黑点儿也没事,多晒太阳能长高。”
沈伯文对上自家妻子将信将疑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可能是觉得语言还不够支撑自己的说法,看了看在旁边的小黑胖,一把将他抱了过来,递给周如玉,证实似的道:“你看他现在是不是结实多了?”
霁哥儿现在已经长得颇为结实了,周如玉一时不妨接到手中,顿时被沉得差点儿抱不住。
沉了口气,才抱回怀中。
可能是事实胜于雄辩,她不得不承认:“确实,霁哥儿是比先前要重了。”
只是看着自己原本白白胖胖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还是有点不忍直视,特别是在珏哥儿与阿珠的白净对比之下……
把霁哥儿交给妻子,沈伯文一回头,就瞧见沈珏正偷偷从马车中的箱笼中,悄无声息地掏出一本书,正打算打开看,下意识抬头看向父母这边,于是乎,就跟自家阿爹好整以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沈珏:“……”
老老实实地将书又放了回去,随即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道:“爹,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兴化府?”
沈伯文也不故意恶趣味地揭穿自家长子试图在车上看书的事了,不过回头私底下还是要交代几句,毕竟在车上看出容易坏了眼睛。
“爹先前问过阎师爷了,应当还要再走三天,才能到兴化府城。”
沈珏闻言便“噢”了一声。
沈伯文笑了笑,便转回身子,对周如玉道:“阎师爷先前同我说,前面应当有个驿所,到了地方之后咱们就下车,今日歇在驿所,明天再赶路。”
听他说完这句话,周如玉不由得松了口气,“好,都听相公的。”
沈伯文自然明白自家娘子为何松了口气,愿意都在于虽然坐船太过无聊,可坐马车,实在太受折磨,要不是外头的日头实在太大,沈伯文也不愿意总是坐在马车中,觉得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了。
出现这种情况,除了是因为马车的防震不怎么到位之外,糟糕的路况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毕竟在没有水泥出现的时候,就算是用碎石子修的路,也算得上是极好的路况了。
不过很显然,兴化府这边并没有这样的条件。
好不容易到了驿所,唐阔与唐晴兄妹先下了车,然后立马过来将自家老爷与娘子,还有公子小姐都从车上扶了下来。
除了他们之外,一行人还有好几辆马车。
沈伯文在过来的时候,便想着要把唐阔带上,这个当初的少年如今办事依然很是机灵,他用得很顺手,便顺理成章地带上了,除此之外,唐晴是他的妹妹,被唐阔请求着,沈伯文便一道带上了。
因而沈老爷子与沈老太太那边就没有使唤的人了,不过这也难不倒沈伯文。
他原本想去人牙那边挑几个人,但萧氏从周如玉那边听说了这件事,便从自家的庄子里挑了两户人家,还把沈伯文给指责了一顿,大意便是挑人伺候,也要挑可靠的,你怎么知道从人牙那边挑来的人,是不是得用的?
沈伯文低头受教,不过最后在领了这两房人家过来的时候,还是按照市价给了师娘银子。
毕竟能有两户可靠的下人已经是好事了,不能再多占便宜。
两户人家,一户留在了京都,专门伺候沈家人,而另一户,便被他带了过来。
这户人家男人姓谭,叫谭成和,让沈伯文叫他老谭就行。妻子谭王氏,还有一儿一女,儿子叫谭周,今年十二岁,女儿稍微大些,周如玉问过名字,叫谭灵慧,虽然样子没有晴娘那般秀丽,不过却对得起这个名字,一双眼睛很灵,乡下女孩子,干活也很麻利。
周如玉对她感官不错,便留了她在身边,先让唐晴带几天,了解一些他们的喜好习惯。
此时刚下了车,驿所的驿丞便带着人迎了过来。
沈伯文简单将情况说了说,驿丞年迈,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面上挂起笑来:“原来是沈大人,快请进快请进,小六子,快去把沈大人家的马都牵到马厩里去,小心喂好。”
“哎,知道了。”
名叫小六子的年轻人闻言便响亮地应了一声,随即告退,去引着老谭几人,牵着马,或是驾着马车往马厩的方向去了。
至于沈伯文等人,则是进了驿所内。
沈伯文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点头。
驿所内有点破旧,倒是收拾得颇为干净齐整,足以看出老驿丞和手下人的用心。
在驿所修整了一夜,都觉得缓过来了。
翌日清晨,趁着日头还没有升到高出,沈伯文告别了老驿丞,他们一行人便上了马车,继续往兴化府的方向赶路。
终于在停停走走了三天之后,看到了兴化府的城门。
府衙派过来的人已经在城门口蹲守了好几天了,此时正端了个凳子,坐在看城门的兵卒旁边,打了个哈欠,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老程啊,你说咱们这新的通判大人,赶路怎么这么慢,这都好几个月了,还没从京都走到这儿来吗?”
看守城门的兵卒,也就是这个被叫做老程的,闻言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吕毅,你都说是从京都来了,走的时间长点儿那不是正常?”
“噢。”吕毅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行,你说的也有道理。”
老程见状,不由得无语,不由得问道:“你昨个儿上别人家听墙角去了?怎么大中午的困成这样?”
“你不知道。”
吕毅说着,伸了个懒腰,才道:“昨天不是老王那边攒了个局吗,就去玩了会儿。”
老程闻言就冷笑了一声,“怎么的,赢了几个钱啊?”
“也没赢多少。”吕毅收回胳膊,嘿嘿一笑,伸出左手比了个三。
“三十文?”
“一晚上哪能这么点啊。”吕毅忙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三钱银子呢。”
老程看了他一眼:“行,倒是还挺多,就是别让嫂子发现了,到时候又要跟你闹。”
一听到自己媳妇儿,吕毅就头疼,摆了摆手,“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我昨天借口说要在衙门值班,才没回去的。”
“呵。”老程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们通判衙门这段时间倒是清闲了,也没什么事儿干,等过两天新的通判大人来了,看你们这帮老油条还能不能这么偷懒。”
吕毅闻言,身子往后一靠,寻了个惬意的姿势,不在意地道:“老程啊,这就是你不懂了。”
“我怎么不懂了,你说说?”
“先前通判大人在的时候,咱们也没什么事儿干啊,还不是混混日子,这混日子的法子,可多着呢。”
“嘿,我说不过你。”
说完这句,老程就不愿意再搭理他了,专心看自己的城门。
虽然兴化府是个不怎么繁华的府城,远远比不上广陵府和杭州府,不过好说歹说,也是个府城,故而门口排着队要进城的人还是不少的。
沈伯文一行人好几辆马车,刚一过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毕竟这个念头,马车可是稀罕物呢。
老程自然也瞧见了,见状便心思一转,随即用胳膊肘捣了捣正昏昏欲睡的发小,把他捣清醒之后,就拿下巴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排队的那好几辆马车一行人,“那些人,会不会就是你们的通判大人?”
原本正因为被他一胳膊肘捣到嘴边,疼得不行,正对他怒目而视的吕毅一听这话,也顾不上生气了,噔的一下站起身来,眯着眼往那边看了过去。
不意外地看到了马车外头刻着的不大不小一个“沈”字。
“好家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吕毅用力一拍老程的肩膀,疼的对方顿时皱了眉,“好兄弟!多谢你啊,说不定那还真是我们新的通判大人呢。”
说罢也不管老程还想在说什么,就理了理自己的袍子,清了清嗓子,才往马车那边走去。
“这位小哥请问,马车之中可是沈伯文沈大人?”
吕毅倒也不敢直接去敲马车车壁,故而便寻了个看着机灵的小厮模样的人,走过去拱手行礼,礼貌地开口问道,半点儿不见方才跟老程说笑时的无赖样子,倒是装的不错。
这小厮,也就是唐阔,闻言便向他看了一眼,见他身上穿着胥吏的官袍,心知应当是衙门派过来接应自家老爷的人了,于是便跳下车辕,也回了一礼,才道:“我家老爷正是新任兴化府通判。”
找对人了!
吕毅心中一喜,差点儿没有维持住面上装出来的稳重,忙开口道:“还请小兄弟告知一声,下官名叫吕毅,奉命来迎沈大人一行。”
沈伯文在马车中已经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了,心道既然人家特意过来相迎,日后应当也是自己的下属,不好不见,便下了马车,与吕毅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
在他下来之后,吕毅顿时咋舌,乖乖,这位沈大人,这卖相未免也太好了些。
这相貌!这气度!
怎么突然觉得这城门口的土路,都有点儿配不上人家这副温文儒雅的气度的意思呢?
虽然吕毅只是个胥吏,不过好歹也是兴化府的本地人,雷打不动的在这儿待着,来来回回的也见过不少官员了,出身翰林院的进士老爷们也不是没有,知府大人不就是么?
但是像此时眼前这位的,还真是头一个。
沈伯文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有几分愣神,便清咳了一声。
吕毅顿时被这声清咳给捞回了神,反应过来之后,就立马想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在日后的顶头上司面前发愣,傻不傻啊你!
好在沈大人并没有要跟自己计较的意思,吕毅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赶忙道:“大人请上车,咱们走旁边那条道儿,您跟家眷们能从那条道儿进城门。”
沈伯文“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了声:“麻烦你了。”这才上了车。
吕毅又愣了一下,不过这次回身得很快,引着唐阔便朝那边去了。
直到将沈伯文这一行人都送到位于遂安街西的通判廨舍之后,他才功成身退地从里头告退出来。
下意识地就想走人回家,然而他一条腿刚跨出通判廨舍的大门,动作就是一顿。
面色僵住,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新的通判大人到任了,今个儿好像不能提前溜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