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皇族遗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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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尔城堡处于黎凡特北部沿岸一处突出的海岬之上，三面环海，天然就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康拉德选择这里为目标，也证明了他并不是一无是处，还是颇具眼光的——更何况，比起南面的那个整个圣地最大和设施最完善的港口，驻扎了萨拉森人重兵的阿克港，提尔仅仅有不到两百人的守军，也不是什么精锐。

而在安条克和亚美尼亚都态度暧昧的情况下，伊萨克慷慨的给予了康拉德海上的支援——这一方面固然是康拉德破釜沉舟，想毕其功于一役，甚至堵上了自己的一切，可是塞浦路斯孱弱的舰队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伊萨克正在执行马克西姆左右逢源的计划。他援助康拉德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十字军中留下一个好名声，甚至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不过当他接到了阿莱克修斯的来信之后，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马上就要前往安条克觐见真正的皇帝。

但是马克西姆却坚决反对。

“殿下，您现在是最后的科穆宁——您要小心有诈；毕竟我们才到塞浦路斯不到一个月，还什么都不知道；况且据我所知，埃德萨那个地方，早在数十年之前便沦陷于萨拉森异教徒，而安条克和亚美尼亚，都难保证他们没有和萨拉丁暗通款曲。”

身穿黑袍，面白无须的宦官马克西姆苦口婆心的劝谏道：“至于他们打的先皇的旗号，先皇早在两年前便被篡位者残忍的杀害了！况且，一个长于深宫，孤身一人的孩子，如何从君士坦丁堡辗转来到圣地，并且奇迹般的从萨拉森人手中攫取了一块土地！作为罗马尼亚无可争议的正统皇帝，即便先皇侥幸逃出生天，他为什么不投奔希腊或者小亚任何一个实权总督，反而要求助于野蛮的外人呢？”

“殿下一定要以大局为重，您的安危关系着科穆宁的兴衰，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没有亲口确认，可是这只伊萨克家的“八爪蜘蛛”话里话外都充满着对阿莱克修斯身份的质疑。听到这里，伊萨克怫然露出不悦之色，出口斥责道：“不要说了！”

可能感觉不应该如此对待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属，皇帝的堂兄紧接着又解释道：“陛下的身份不容置疑，如今驻跸于安条克的，也正是在君士坦丁堡逃出了安德洛尼卡魔爪的先帝——你看信件上面的印章。”

伊萨克指着信件上面的印章，以及羊皮纸上字迹工整的希腊文，十分确定的说道：“毫无疑问这是陛下的字迹，而那个印章......我认识，那是曼努埃尔皇帝的私人印章，被阿莱克修斯陛下所继承，如今出现在这里，这证明陛下现在正在安条克驻跸！”

说着，他话锋一转，开始安慰自己的属下：“马克西姆，我忠诚的‘八爪蜘蛛’，不要被篡位者放出的烟雾所麻痹——以此看来，我们的陛下逃出生天之后，便得到了西西里人的帮助；可惜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

由于和诺曼人长久以来的宿怨，因此当阿莱克修斯和威廉的复国军到达希腊之后，一直到马尔卡拉之战以前，许多希腊贵族都不愿意相信他们的皇帝会向被他们看成强盗的诺曼人寻求帮助。因为正是这群海盗在一个世纪之前，趁着帝国内乱的机会趁火打劫，强占了原本属于帝国的西西里，用希腊人的财富和血肉铸就了他们伟岸的王朝。

加上安德洛尼卡大肆宣扬，西西里人的突然入侵，不过是那些可恶的强盗又一次觊觎帝国的财富，看准帝国内忧外患的机会趁火打劫；而诺曼人阵中那个所谓的“阿莱克修斯”，只不过是威廉随意找来的一个希腊少年，用来冒充尊贵的巴塞琉斯，亵渎先帝清誉的冒牌货罢了。

“既然陛下如今正驻跸于安条克，那么他就是我们反抗安德洛尼卡最好的旗帜！我作为一名忠诚的罗马贵族，自然要前往觐见！”

伊萨克大义凛然的如此说道，不过他话锋一转，注视着自己忠诚内侍的双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一般。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马克努斯。”

“我知道你的全家也被篡位者戕害了，你想让我举起反对安德洛尼卡的旗帜，有朝一日为他们报仇。而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我大约也会这样做吧。”

“但是我知道我并没有王者的器量和能力——在三个鸡蛋上跳舞，想想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即便胜利的果实是如此诱人，可是仅仅凭着塞浦路斯这一贫瘠之地，如何能和如日中天的篡位者相抗衡？如果我真是最后的科穆宁，那么赌上家族的荣誉我也不得不做；可是现在......”

“陛下如今正驻跸在安条克，他正期待着我的到来。况且，我仅凭字迹和印章就认出了陛下的身份，那么至少在整个黎凡特地区，陛下的身份已经是确认无疑的。”

“一百多年前，将帝国从毁灭的深渊之中拯救出来的，力挽狂澜的阿莱克修斯一世皇帝，也是我的曾祖父，他有一个名为伊萨克的哥哥。”

“原本按照传统，应该继位的是伊萨克.科穆宁；可是作为两兄弟之中的兄长，伊萨克亲自将金色的冠冕戴到了弟弟头上，然后亲吻他紫色的靴子，向弟弟宣誓效忠；并且，从此之后，他忠心耿耿的辅佐自己的弟弟，两人携手共进，将帝国从崩溃的深渊之中拉了出来，而伟大的阿莱克修斯皇帝亦投桃报李；他敕封的第一名‘塞巴斯托拉克’，荣耀的‘至尊者’，正是他忠心耿耿的兄长。”

伊萨克从小便受到了系统的教育，他熟读无数典籍，如今对这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的时候，声音甚至十分的激动：“马克努斯，所以你不要再撺掇我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你说，同样是处于危机四伏的帝国，同样是伊萨克和阿莱克修斯，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