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园。
贾蕴、李国邦等人围坐在厢房一方圆形桌子前中。
台上几个唱曲的伶妓在上面箫管繁弦,咿咿呀呀不停。
娱乐场所,自然不能着官服,时已入秋,天气见寒,几人皆着了棉衫,系束带,不说风流倜傥,亦有名士风流的三分模样。
贾蕴一身蓝白色绸衫,掌中拿了一个酒盅,抿了一口,笑道:“本就是消遣,诸位不必拘着,且放宽心。”
从贾蕴进厢房之后,众人皆是颇为拘谨,似乎是放不开,见此情形,贾蕴便猜测眼前几人或许并无异心,只是面对上司难免放不开。
“大人....”李国邦开口应道,只是话音未落,贾蕴便打断道:“哎...既是在外顽乐,就别官称,咱们平称便是。”
出来玩耍,还要一本正经的,着实是没必要,若是如此,还不如自个一个人来,起码不用敷衍。
李国邦等人闻言一怔,旋即回过神来,忙说道:“贾兄所言极是,咱们出来玩耍,合该尽兴,若是分个尊卑,反倒是不美了。”
虽说李国邦的年龄比贾蕴大上不少,可贾蕴官职高,又是天子宠臣,即便是平称,语气也得注意些。
贾蕴拿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塞着,随意道:“这不就对了。”
随即李国邦一阵吹捧:“贾兄为人豁达,在下等所不能及也,日后若有差遣,咱们兄弟定然尽心尽责。”
一旁的四人亦是连声附和。
贾蕴不解这些人为何会态度大变,不过这些人肯示好,贾蕴也不需冷眼相待,便开口道:“好说好说,咱们都是为圣上办差,差事办好了,大家都好,若是差事办砸了,我亦会秉公处置,绝不偏私,诸位牢记在心。”
不论如何,反正贾蕴是摆正态度。
“自当如此,在下等牢记贾兄教诲。”李国邦表态道。
既然李国邦如此给贾蕴脸皮,贾蕴自不会端着,于是主动端起酒盅,招呼道:“来来来,咱们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李国邦等人见贾蕴态度温和,自然也是缓下心神,起码贾蕴不会冷着脸不给脸皮,忙碰盅一饮而尽。
觥筹交盏之后,宴席上的众人逐渐放开,戏正酣处,殷寒指着台上的优伶笑说道:“大....贾兄,这戏唱得不错,那女孩子也不错,扮相好、唱腔好、身段也好,若非这大名鼎鼎的澄园,焉能有这般撩人心魂的尤物啊!....”
贾蕴抬眼瞧了瞧台上的相公打扮的优伶,精致的蝶衣,妖娆的身段,婉转水袖间的珑玲绣线,和风拂柳的步伐,燕语呢喃的唱腔,着实撩人心魄。
难怪澄园在京城有如此大的名气,若非收集了这般尤物,焉能引达官贵族前来喝彩。
众人会心一笑,都是男人,何尝不明殷寒的意思。
徐清轻笑一声,打趣道:“若是哪位有此兴趣,小弟安排一二便是。”
贾蕴闻言会心一笑,他又非愚人,这徐清意有所指,时不时地给贾蕴眼色,他如何会看不懂徐清的心思?
澄园虽是戏园,不是什么青楼场所,可对于有权有势之人又有何分别?
天下最贱的人是娼优隶卒四种。做女旦的,为娼不足,又且为优,是以一身兼二贱。
戏曲艺人的地位低下,属于“下九流“之末。一般大多由罪臣家属充当,或奴婢出身,当同娼妓一样,都是无人身自由的贱籍,其婚嫁生养都听命其主。
甚至于大乾律法规定,戏子与娼妓不得与良人婚配。
原著中,贾府为宝钗过生日,从江南买来的十二个小戏子中,有个龄官长得像林黛玉,大家都不说,因为将小戏子与千金相比,实在有失体面。
由此可见戏子地位低下,甚至不可与良人拿此顽笑。
“三教九流“把人分为若干等,受压迫者多被视作下九流,命运悲惨。
贾蕴虽知如此,可贾蕴是得利者,自不会多加言语。
若是穿越之初,贾蕴尚且能直抒胸臆,可在大乾朝生活了十八年,前世恍如隔梦,此时的贾蕴虽心中有一丝“异样”,可更多的是随波逐流
贾蕴非矫情造作之人,对于此等邀约也是习以为常,若不如此,如何成为教坊司常客。
扬州一行,仔细算来,贾蕴已有一月有余洁身自好了,甚是心动呢!
李国邦瞧见贾蕴心动的神色,偏头示意徐清一番,徐清会意,起身喊道:“停。”
话音刚落,班主便出声喊停,毕竟是贵客,自然不会拂逆,忙制止谈拉吹唱的乐班子,静候贵客吩咐。
徐清上前言语两句,班主便将女相公拉了过来。
附耳轻声两句,女相公便端起酒盅,轻呢道:“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呢喃软语,似水如歌,甚是好听,无外乎是靠嗓子吃饭的。
见女相公不娇糅,贾蕴便明白这位女相公场面见的多。
于是贾蕴也不客气,打趣道:“就这般敬酒,颇显无趣,不若来盏皮杯,也让我尝尝女相公的滋味。”
众人闻言会心一心,徐清更是开腔道:“贾兄真乃风流人士,吾等甘拜下风。”
贾蕴不置可否,说的好听是风流,直白些那就难听了。
不过贾蕴也不在意,若不纵情于声色中,品顽名妓美人,岂不是白来一遭。
对此,贾蕴前世倒是听说过一句话:“自古皆以好色不霪为掩饰,霪字有二意,一如世上之轻薄浪子,恨不能将天下之美人供他受用,这是皮肤滥霪,二是以美人为良友,敬之爱之,从不起侮辱之念,称之为意霪。”
相对而言,贾蕴算得上是皮肤滥霪,而贾府的那个如玉公子贾宝玉则是意霪,两种极端罢了,如何选择,皆由个人所定。
更何况贾蕴是付钱的,又不是吃白食。
自穿越至今,贾蕴虽行为浪荡,可却并未强迫于人,若对方不愿,贾蕴也不会强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至于下贱。
贾蕴轻笑不语,而女相公清声道:“若公子不嫌弃,奴家自是愿意。”
话罢,女相公独饮杯中酒,媚眼如丝。
一杯浊酒,尽是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