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道袍的贾敬走了进来,依旧是束发盘髻,头戴一顶扁平的混元巾,顶髻用木簪或玉簪别住,身穿肥大宽松立领的长大褂,腿扎白色的长简袜,脚蹬黑色的广口鞋,只不过面色比以往更加萎靡。
贾敬先是恭敬地朝着床榻之上的贾母行礼,毕竟贾母按身份来说贾敬的婶母,既是长辈,合该以礼相待。
贾蕴见贾敬走了进来,自然不会干坐着,毕竟打算承爵,这贾敬又成了贾蕴的祖父,还是正儿八经的那种,贾蕴自然不能失礼。
于是贾蕴待贾敬向贾母行礼后便上前规矩道:“见过大老爷。”
此时贾蕴还是“外人”,自然还是喊大老爷。
贾敬冷哼了一声,旋即继续对贾母嘘寒问暖道:“婶子,身子可好些?”
贾母面带喜色的看着贾敬,回道:“无碍,些许小事,将养一两日也就没事了。”
贾敬偏头看着王夫人问道:“可有请太医瞧过?”
御医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太医,而太医是专门给皇家看病的医生,便是侯门公府要让太医看病,通常也要皇帝下旨,太医院显然是专门为皇室服务的机构。
不过大乾朝体恤开国功勋,特旨凭府邸名帖便可请太医院的御医诊治。
王夫人说道:“请过了,太医说并无大碍,开了些安神的香药。”
太医既然来过,又开了药,定然是安然无恙,可贾敬仍是不放心,叮嘱道:“还是得仔细些。”
一旁的贾蕴瞧着贾敬这般关心贾母,而贾母亦是面带喜色,这般婶侄和睦,着实是让贾蕴腹诽起来。
“莫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干系?”贾蕴心中腹诽道。
当然,这也是贾蕴的腹诽罢了。
其实贾母与贾敬的关系亲昵是正常的。
贾敬是宁国府贾代化的二儿子,宁国府第三代继承人,贾母是荣国府贾代善嫡妻,荣国公诰命夫人,贾家最尊贵的老祖宗。
从家族辈分上讲,贾母是贾敬的堂婶,贾敬要称呼贾母为“婶子”。
从宗族论,贾敬原是贾族族长,引领贾母以下所有贾家族人。
早先贾蕴年幼之时,贾敬尚且当家,而贾母亦是当荣国公府的家。
宁荣二府不分彼此,当初贾母管理荣国府,每天有大量的事与宁国府的交往,也因此,贾母与贾敬联系颇多,他们既是婶子与侄儿,也是工作伙伴和搭档。
只是不知怎的,贾敬忽地迷恋上了修仙,至此两人便疏远起来,不过以往的情分尚在。
不说旁的,便说贾敬的小女儿,贾母见贾珍照料不周,便接了过来,放在身边调养。
当然,贾蕴也不能确定两人是否有超婶侄的关系,毕竟原著中曾有言:“贾府除了门前两只石狮子干净罢了。”
好一顿嘘寒问暖后,贾敬复又冷冽的看着贾蕴,斥责道:“混账东西,焉敢忤逆长辈,还不跪下给老太太请罪。”
贾蕴闻言心头一冷,虽说贾母按血脉亲情确实是贾蕴的曾祖母,给她下跪也没什么,只是贾敬这般语气,着实让贾蕴不满。
不过贾蕴也不头铁,既然打算承爵,自然不会再出言挤兑,若是贾蕴没这个打算,当场便甩他脸子。
贾蕴双膝下跪,旋即给贾蕴请罪道:“小子无礼,还请老太太莫要怪罪。”
见贾蕴安分地跪下请罪,贾敬的面色也好看不少。
贾母见有人制住了贾蕴,心下顿时舒缓了许多,只是贾母大致晓得贾蕴的性子,好不容易让贾蕴袭爵,自是不能节外生枝。
不过到底还是贾蕴有错在先,而且这是祖父训孙儿,本就无错,于是贾母开口道:“好孩子,不妨事的。”
随后贾母便又对着贾敬说道:“敬儿,你也别苛责了蕴哥儿,他还是乖巧的。”
贾敬闻言一时失了神,不都说贾蕴此人恣意无礼,不知轻重,恼的老太太昏厥,怎得老太太还为其说起好话来?
沉吟片刻,贾敬看着跪在地上的贾蕴问道:“东府的爵位你是打算承袭了?”
见贾敬猜了出来,贾蕴也不藏着掖着,便直言道:“禀大老爷,小子正打算承袭东府的爵位。”
闻得此言,再加上贾母背书,此时的贾敬神情倒是好上不少,语气自然也放缓起来,沉声道:“嗯,你既然是东府未来的主子,往后切莫恣意妄为,若是丢了贾家的颜面,即便圣眷在身,老夫也饶不得你。”
贾敬是贾蕴的祖父,若贾敬真想惩治贾蕴,便是天子也管不着,对此,贾蕴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出言挤兑,更何况,这贾敬过不了多久便会去修他的仙,碍不着贾蕴什么事,贾蕴自然不会没事找事,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贾蕴能接受袭爵,除却天子之令,其中缘由之一便是东府里没一个能制衡贾蕴之人,待贾敬去修他的道,东府内贾蕴便能一手遮天,原先的贾珍不也正是因此,所以才能在东府为所欲为。
更何况,瞧贾敬这神情愈发萎靡的模样,想必也没多少日子,既如此,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于是贾蕴恭敬回道:“小子知晓,断然不会污了贾家的颜面。”
见贾蕴“乖巧懂事”,贾敬自然不会过多训斥,沉吟片刻,贾敬吩咐道:“你既然承爵,合该在珍哥儿灵前守灵,莫要让人笑话。”
床榻上的贾母闻言忍不住地开口道:“敬儿,还是让政儿先与蕴哥儿去顺天府衙备案,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也是惹人笑话。”
贾敬闻言倒觉得有理,于是贾敬应道:“婶子说的在理,您身子不适,需得多多休息,侄儿便不打扰婶子了。”
先是贾珍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又碰上贾蕴这个不省心的重孙,心神早已憔悴,此时贾母确实疲倦不堪,听得贾敬的话,贾母点头道:“去吧。”
随后贾敬对着贾蕴吩咐道:“且随我一并去寻政哥儿带你去府衙,莫要扰了老太太的安宁。”
贾蕴闻言便与贾母请安,随着贾敬一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