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听赋说,“如今,讨论他们为何未死并非急事,而是他们已经来了。”
原白川一直静静坐在石凳上,明明此地寒冷,他却觉得有一团火快要把自己烧成灰烬。
“这三年,赫连长渊并没有闲着,已经与朝中高层勾结,不然这一次……”
云绿转身过来忧心看他,“那而今岂非死路?你根本找不回黄金,无法为自己洗脱冤屈,而且,还会遭到少宫主追杀。”
这话已是绝境,两人到此为止,再也无路可走。
一尘楼庭院中霎时寂静一片,好一会儿,徐听赋才摇头,“天下何来死路之说?”
云绿看向他,“找不回黄金,还要面临少宫主逼杀,如何不是死路?”
“年纪轻轻何必这样悲观呢,天下间从无死路,只是分路好走或不好走罢了。”
原白川急切看他,“前辈请指点。”
“指点谈不上。”徐听赋浅笑,“按照方才所说,我大致也有一个了解,与少宫主合作之人是谁?那人又为何抢夺黄金?是少宫主单纯送你的见面礼?那人为何要与少宫主联手?这里面问题极多,慢慢想,想通了,天下间便无死路了。”
原白川静静想着,将从自己接到命令到此地,所有一切,一点一滴慢慢想。
等到他回神时,面前已经坐着两人,徐听赋端了一杯茶给他,“可是想清楚了?”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捏紧茶杯一饮而尽,“前辈的问题,晚辈无法想通,但有一点,这黄金现在必定还在京城,晚辈回京找到黄金,揭发阿鼻狱王之事,晚辈自然一身清白,只是而今,晚辈……”
“是。”徐听赋说,“你回不了京城,那些人也不会让你回京。”
原白川轻叹,“如此一绕,那岂非仍是死路?”
“怎会。”徐听赋悠闲品茗,“正所谓大破而大立,既然已经破败,那就全毁去,在重创的废墟之上,再次绽开灿烂花朵。”
原白川不解,双目迷茫,就听身边云绿不确定问,“前辈的意思是……将少宫主这个本已是死人之人,公之于天下?”
“有何不可?”他放下茶杯,拿着手帕随意擦手。
原白川仔细去想这里面的问题,“莫说许多江湖中人,就算是三途宫,知道阿鼻地狱部的人也极少,更遑论阿鼻狱王还是少宫主,所以没有人怀疑他,或许有吧,但也都不重要了,毕竟那只是个死人,但若现在,阿鼻狱王真实身份重现,那……”
徐听赋饮下一口热茶,“那你就有转机咯。”
原白川笑了,躬身诚恳说,“晚辈谢前辈指点,否则如今,尚在迷雾之中,岂能拨云见月?”
“我只是告知你怎么样做,纸上谈兵而已,至于能不能做好,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徐听赋声音始终带着一种浅浅的温暖。
云绿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只是可惜,这次将前辈牵连进来。”
“我无事。”徐听赋面色淡淡毫不在意,“对少宫主来说,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与我直接交恶,你们放心即可。”
这个道理两人也并非不懂,毕竟没有人想得罪徐听赋这样一个旷世奇才。
数日后,原白川已是痊愈,正在庭院中与主人说些话,云绿倒了茶来,徐听赋问,“确定要走了?”
“嗯。”两人坐在石凳上,原白川点头,“已是叨扰多日,如今也该离开了。”
徐听赋接过云绿倒得茶,“少宫主尚未离开大雪山,你们一离开,必遭纠缠,如此吧,我替你们拖延他一些时日。”
原白川眼中有着无尽惊喜,“多谢前辈。”
下午时分,天色阴暗,灰蒙蒙如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
两人跟在徐听赋身后,走进大雪山深处。
可徐听赋停下脚步,看向前方,“少宫主也喜欢赏雪么?”
前方的人几乎已与大雪融为一体,伴随着话音落下,他身后走上来上百人,穿着黑袍,只是胸膛正中处有一个骷髅头,看起来诡异至极。
“你要赏雪,与我无关,我只要那两人,不扰你兴致。”赫连长渊抬手指向云绿,随之又是原白川。
徐听赋摇头笑了说,“在下已经约了二位小友一同赏雪,若是少宫主将人带走,在下岂非孤零零一人?”
“呵。”赫连长渊一声冷笑,身后骷髅衣队手持利剑涌上,如暴风卷雪,迫人气势腾腾席卷而来。
云绿立即抓住原白川肩膀将人背起来后退。
少宫主见他不曾反抗,可见身上还带着伤。
徐听赋见涌上之人,右手剑指一抬,“飘霙·雪鸟无踪。”
剑气卷起狂暴之风,万千剑气从地底冲破向上刺出,骷髅衣队被逼的节节败退,双足踉跄后退,口吐鲜血。
赫连长渊右手握拳往地面一砸,强大真气镇压住地底剑气,徐听赋再次抬手,“暴雪听涛。”
两股强大真气相撞,四周雪山‘轰隆’坍塌,骷髅衣队见徐听赋被牵制,立即冲上将云绿围起来。
云绿一手背着人,一手握剑,温热之血暖不了鹅毛大雪,徐听赋见云绿一人应付太多,纵身一跃,“割海一怒覆千军。”
话音方落,天地之间,满地之雪皆化为剑气,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骷髅衣队已是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哀嚎遍野。
赫连长渊抬手握拳,大喝一声‘破’,精湛内力强行震开剑气,可双方力量相撞,不得已连连后退,看向那缥缈身影掠后站在白雪之上。
徐听赋双手背在身后,“少宫主,何苦两败俱伤呢?”
赫连长渊双手背后,似笑非笑看向那缥缈之人,“有道理,何苦呢?只是不知他们二人能否忍受住大雪山的严寒与寂寞。”
“这就是他们二人之事了。”徐听赋说,“当然,若是少宫主能将他们二人逼出大雪山,那与在下,也无关系了。”
“好。”赫连长渊后退,鹅毛大雪不多会儿便遮挡一切,什么也看不到。
徐听赋轻叹一声,扭头看向两人,“你们趁此机会,速速离去。”
原白川从她后背下来,恭敬冲对方行礼,“晚辈谢前辈。”
事已至此,两人除了说一句谢,还能做什么?
天色将暗,两人不敢停留,一口气从黄昏跑到黎明,又到下午,停在一条小河边,打了口水喝。
“我们已经跑出这么远,暂时应该是摆脱了少宫主。”云绿喝了水,又洗了脸,让本已疲惫的身体又紧绷起来。
原白川甩了甩手上水珠,“我们必须以最快速度回中原,将三途宫少宫主并未死,甚至还已经来到中原的消息传出去。”
云绿站起身来极目四望,“嗯,那我们赶紧回中原,也不知少宫主能被骗多久。”
两人这一路处处小心,昼伏夜出,披星戴月赶路,总算是入了关,但为了避免麻烦,尽走荒芜小道,又或穷山恶水村庄,然而,这一日下午,云绿本去河边饮水,却见着一具男尸上半身泡在水中。
“好奇怪。”云绿自语,“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像干树皮一般。”说着话她走过去,用剑鞘将尸体翻过来。
见到脸面,两人俱是大吃一惊,若非两人见多识广,此刻恐怕已然吓疯。
这脸已经看不出原本面容,苍老的皮铺在骷髅头上,整个身体完全没有水分,如同一具埋藏千年却被骤然挖出的古尸。
云绿吐了口气,抱起双手低头看干尸,正要说什么,原白川已经走过去蹲在尸体边检查。
片刻后他突然惊诧道:“阿绿,你看。”
她疑惑走过去,两人中间隔着干尸,她目光落在他手指上,而他手指正指着干尸左脖子,那里有两排深深牙印。
她双眉一皱,缓缓蹲下仔细查看,最终也只是摇头,“我在三途宫中一待十五年,虽也见过无数邪门古怪之事,但这个,却从未见过,而且,这很像人的牙。”
原白川点头‘嗯’了声,“是人咬的。”
云绿眼中一片嫌弃之色,抱着剑站起来,“有点古怪,我在四周看看。”说完率先走入茂密潮湿的树林中。
原白川也没有担心,只是叫她别走太远,随之继续查看地上干尸,眼中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重,渐渐带着一种诡异。
云绿从林中走了出来,面色一片阴沉,“我在树林中也看到了这种尸体。”
“什么?”原白川一惊,急忙起身冲进树林,就见积满落叶的地上,横七竖八摆着十几具尸体,虽有男有女,但与方才河边所见一般皆为干尸。
他走过去蹲在干尸之中,仔细查看,一会儿又站起来,在干尸四周慢走,忽然,他脚下一硬,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手指轻轻拨开落叶,见到一柄斧头。
云绿见他站直身拿着斧头仔细打量,便说,“只是一般斧头,樵夫所用。”
“嗯。”他点头赞同,又走到干尸边扫了一圈,“我方才检查过他们筋骨,全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并且每个人的死因都是左右侧脖子有一排属于人的牙印,而从他们身上衣服,还有身上所带干粮来推算,他们死亡时间不过超过三天,可全身却是这副德行,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