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个男人声音,“寻原白川。”
“进。”
门外男人听到云绿这话笑了,“你倒是承认的爽快。”
云绿呵笑,“你既然找来,我否认又有什么用?同样,我说不说进,你都会进来的。”
门被推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人走进来,目光扫向坐在凳子上双手斜抱长剑的原白川,炯炯有神的双眼带着一丝舒适的嘲笑,“真是想不到啊,曾经的原捕头,居然沦落到躲在货舱之中,纵有八十万两黄金又能如何?终究只能锦衣夜行。”
原白川脸上不见怒气,双眸依旧沉静,淡淡瞥了来者一眼,“既已是锦衣夜行,又何惧再多添一条人命。”
不待对方回答,原白川说,“我不杀无名之辈,还未请教。”
青衣人沉着打量他,片刻后,又将目光移开落在云绿身上,好一会儿才回答,“高絮。”
话音刚落,原白川便稳稳解说,“六大剑客之一高青柳之子,你爹也的确是葬命于我手,你要报仇,倒的确会挑时间,只我与你爹齐名,杀他倒也罢了,杀你却着实以大欺小,罢了,我让你三招,出剑吧。”
这样平淡至极的语气,让高絮一时间反而不知要怎么办。
“我知道,今天没有输赢,只有生死,就如同你杀我爹一样。”高絮语气中带着悲伤,他又想起看到爹尸体时的悲痛。
原白川无悲无喜看向前方,“你知晓我杀他的原因。”
这话让高絮整个人变得十分难受,左手死死握拳,拼命忍住被痛苦撕扯的悲哀,“他,是我父亲。”
“他是你父亲,真美好的答案,只要你有这个答案在手,你就可以无视对错黑白,这答案,完全是你的护身符。”
原白川语气平静,没有一丝丝愤怒。
高絮闭上眼,脑海中尽是曾经与父亲相处的欢乐过往,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原白川的目光又是那般坚定,“拔剑。”
“我说过,让你三招。”原白川坐得笔直,目光沉静,然而一股腥甜涌上咽喉,他只能混着血腥味咽下去,让自己看起来与过往毫无分别。
高絮握着剑柄的右手用力到青筋凸出,一股子屈辱涌上心头,原白川偏头看向浑身颤抖的人,轻笑一声,“你有三招的机会,还是你未战先认败,连出一招的勇气都没有?”
站在窗边的云绿面色平静,双眸中带着一种悠闲,见货舱内久久无话,浅浅呵笑,“你有三招的机会,他说过会让你三招,就一定会让你三招,如果你连出第一剑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可以下船,将我们的行踪透露,到那时,自然会有无数人来为你父亲报仇。”
“当然。”云绿面带一丝讥笑,“为你父亲报仇的,并不是你这个亲儿子。”
砰——
一个用来踩着放货的凳子被踢翻,高絮愤怒疾步走出货舱。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原白川的对手,他报不了仇,但他也绝不会让别人来帮自己报仇,所以他愤怒,只能走。
确定人走了,两人静静待在凌乱货舱内,原白川一口血呕出,云绿急忙冲到他身边,拿出自己手帕给他,“你先缓缓。”
“不用。”原白川拿着手帕擦去血迹,五指将手帕狠狠捏紧在掌中,“马上走。”
他深呼吸,提着一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见前方有一个拐弯,略等了等,两人直接从窗户下去,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憋着一口气沉下水,待船拐弯离去,再也看不到身影,这才快速往岸边游去。
湿漉漉又浑身发冷的两人坐在岸边,已是连起身力气也没有。
“呵呵……”原白川笑出声来。
云绿抬头看他,面色柔和问,“这个时候你还笑的出来?”
“是啊,这时候了,我还笑得出来?”他回答,唇角始终挂着一丝讥笑,“身受重伤,朝不保夕,不知多少人想取我性命,狼狈如丧家之犬,我以前纵是想破头也绝对想不到,我会有沦落至此的一天。”
云绿抿紧唇,突然,她跪起身扑上去,一把保住人。
湿透的衣衫被打湿贴在身上,冰冷的让人身体僵硬又颤抖,但此刻,渐渐温暖的体温,仿佛又不是那么寂寞。
几只水鸟从远处飞来,双爪入水,眼看就要落入河中,却扑腾着翅膀飞到对面岸上,吃下双爪抓上来的鱼。
河风呼啸,双耳冻得发疼。
一双有力手臂环绕在腰间,将她拥紧,回应她这个温暖的怀抱。
“谢谢。”原白川轻轻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绿松开搂着他脖子的双臂,双目直直看他,双眸中,倒映出水鸟飞走。
“要说谢谢,那我也要说,难道我们两人就在河边吹着风,一直说谢谢到天黑吗?”她笑了,咬紧牙强撑站起来,伸手扶他,“我们还是找个避风的地方,先修整再说。”
原白川看向她伸过来要扶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握剑杵在地上,自己站起来,“走吧。”说完牵住她手,两人紧紧挨着,走向岸边茂盛树林中。
两人依偎走了一段,原白川道:“这里应该是没人吧。”
云绿抿着唇看向前方,交错着树干,地上长着野草,藤蔓生长极其茂盛,驱不散的白雾如薄纱笼罩在前方,不知那看不见的白雾尽头,会有什么?
云绿微微低下头,笑了说,“没人才好,我们两人现在都受了重伤,若真有人,我们难以脱身。”
他闻言长长叹息,半晌才叹气,开口要说什么,云绿突然低声急促道:“别动!”
原白川果然不动,如石头般矗立。
云绿抽出剑在手,往他左边一米远处狠狠刺下去,随之唇角勾起个冷笑,“可以动了。”
他走过去,云绿也已经将剑拿起来,剑身穿过一只浑身赤红的蜘蛛,“是红姑娘?”
“是。”云绿将蜘蛛尸体抖在地上,“这东西毒的很,被咬上一口,登时毙命。”
原白川紧皱双眉,低头看向地面,无数腐叶不知叠了多少年,踩着松松软软很是舒服。
但,这样的地面,也很容易藏身一些东西。若是之前,还能有信心,但现在的他……
“我们倒回去吧。”他握紧云绿手往回走,再不愿前进。
云绿收剑,任由他牵着走。
自己伤的也重,再往前走,不知可还有这样好的运气?
两人走了没几步,忽而一起停步,一脸严肃。
云绿眼中杀气毕现,“那是蛇爬行的声音。”
“我知道。”原白川话音刚落,拔剑砍下,一条筷子大小的灰蛇已经被他砍成两节。
“腐叶蛇,身上的颜色跟树林里地上腐叶完全一样,这东西不但很难发现,而且有剧毒,怪了,这地方怎会同时有红姑娘跟腐叶蛇?”原白川自语四看。
云绿沉默了会儿,“腐叶蛇?头一次听说,但红姑娘我知道,这东西极其厌恶水,因此连潮湿之地也不喜欢,这儿是淮河岸边,树林中湿气重,这种地方绝不会有红姑娘。”
他冷声道:“看来,这不知名的淮河一段岸边,还有高人呢。”
云绿看着他轻轻笑了,“未必是好事。”
“所以我们还是快走吧,否则让高人知道,我们杀了他饲养的红姑娘,恐怕我们就在劫难逃了。”原白川的话是大实话,所以两人快速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有人!”云绿突然开口,两人对看一眼,快速往旁边一米来高的野草后蹲下躲起来。
刚躲起来,就见一个老头子行来,跟个孩童一般蹦蹦跳跳,还甩开双手,嘴里欢快唱,“红姑娘,灰姑娘,两位姑娘真苗条,瞧一瞧,看一看,红姑娘生气灰姑娘咬,红……”
“阎王愁前辈?”云绿两人从野草后走出来,吃惊看向他。
这老头,正是之前救治原白川的阎王愁薛柔芝!
阎王愁一脸震惊,嘴巴张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吃惊看向两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立马抬头挺胸,双手背后,一副高人风范,瞥了两人一眼,高傲说,“怎么是你们两个啊?你们不是去大雪山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原白川掩下心中吃惊,和善回答,“已经回来了,多谢前辈。”
“哼!”阎王愁高傲抬头,“谁要你谢?哼,对了,你们两人气色真差,身上怎么还湿淋淋的?你们……”
云绿点头,“是,我们两人受了重伤。”
阎王愁走过来给两人分别把脉,五官紧紧皱在一起,“好霸道的真气啊,而且这真气邪门,最邪门的是,你们两个居然还没死?”
这话让人心里发堵。
原白川笑了掩饰尴尬,“还算运气好。”
阎王愁点头,“那行吧,也不算大问题,比之前你手脚筋被挑断还是要简单一些,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啊,我养的红姑娘跑丢了一只,灰姑娘跑丢了一条,我抓回来就给你们治啊。”
云绿两人对看一眼,极有默契冲上去拦住掉头走的阎王愁,云绿问,“红姑娘灰姑娘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