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不言语,只是静静坐着。
云绿带着秋寒蝉回到客房,坐下后问,“也是我们粗心,那日离开后,想来你是吃了不少苦头。”
“没有,秋望业刚找来,徐听赋就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个年轻男人,但我不认得。”秋寒蝉想起那日,仍是心有余悸。
“对了。”她仰起头看向云绿,笑容灿烂,“他呢?”
“他……”云绿一愣,随之绽开个无奈又不甘心的浅笑,“我也不知道,他有别的事忙。”
“哦。”秋寒蝉点头表示知道,“幸好还能遇到你,有你也好。”
云绿呵笑,“嗯,对了,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啊。”秋寒蝉云淡风轻,“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血,现在已经不头晕了,也不会说两句话就提不起气,而且徐听赋告知我一些吐纳休息的心法,我现在身体很好。”
云绿点头,“那就好,一路奔波,要不休息会儿吧。”
“好。”秋寒蝉身体底子已经亏了,不是那么容易养起来的,多休息总是好事。
望雪带着她去了隔壁客房,云绿坐在桌边,轻轻叹息,“你……”
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千言万语,只能是无言。
想到他,云绿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整个人真是坐没坐相。
也不知发呆了多久,被敲门声叫回神。
她一惊,看向门口,见徐听赋站在外头,急忙起身,“徐前辈。”
“嗯。”徐听赋应声进来,坐在她面前椅子上,“你的事我听梅窗月说了,武功废去再练就好,请恕我妄言之罪,三途宫武功本非正途,练了对你未必有多好,不若废去,至于你练功期间,我与梅窗月已说定,你去苏州超逸绝尘山庄居住,以你天赋,加之你原本底子,不过数年便可重回初见时之功。”
“这……”听到徐听赋的话,云绿很是意外,犹豫半晌,好奇看向面前人,“请恕我冒昧一问,前辈为何对我……这般看重?”
徐听赋看向窗外娇花,沉默许久,“也许,是看到你身上,如我曾经一般无可奈何。”
“或许我明白了。”云绿微微低下头,“不想让曾出现在自身的悲剧,再出现在他人之身。”
“然也。”徐听赋肯定点头,“所以,你的答案呢?”
云绿抿着唇想了想,坚定开口,“我当然想活着,若有超逸绝尘山庄这颗大树能遮风避雨,我也有信心,几年时间便可重回巅峰。”
“嗯。”徐听赋缓缓点头,“这样,就不必拖累原白川,你自会答应。”
他站起身,“既如此,那便这般,过些时日我便会见到原白川,到时会转告你下落。”
“嗯?”云绿奇怪问,“前辈知道他一段时间后会出现的地方?”
“是,毕竟……”徐听赋眸光一冷,“少宫主将寒蝉泣血丹消息传遍天下了。”
云绿心内掀起涛天波浪,“如此,那他去也没什么用吧?”
徐听赋摇头,“不知,但我想,他那样的人必定会去,而我也会了解此事,自然会碰面。”
“嗯,多谢前辈。”云绿心内乱如麻,惶惶不安。
徐听赋摇头,“无妨,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另外,你的武功越快废去越好。”说完他微微欠身,走出房间离去。
云绿心内着实有些不舍,毕竟这一身武功,是她无数次在生死边缘习来的。
想起那十余年地狱般时日,她忽然释然一笑,“我废去三途宫的武功,那我,与三途宫再无干系,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话音落,她抬手拍向身上筋脉,将十余年苦练的武功毫不犹豫废去。
这样很好,这样,彼此间就能断的干干净净,肩膀上,再也不会有代表三途宫的曼珠沙华,她整个人,终于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如他一般。
“云姐姐?”秋寒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见她整个人如一团破布跌坐在地,背靠着床,唇角流下鲜血,淌过她苍白到近乎如死人的脸色,看起来诡异又狰狞。
秋寒蝉跑进来站在她身边,双手吃力将人扶起,可云绿浑身无力,纵然有人扶,却是一丝丝力气都使不出,秋寒蝉力气小,也不能将她强行扶起来。
“我没事。”她声音虚弱至极,脸上却带着释然微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秋寒蝉咬着唇,无奈看她,好一会儿才说,“地上凉。”
“没事,我待一会儿,有点力气了就起来。”云绿说完,便看向窗口,一半娇花,一半蔚蓝天空。
好一会儿,她歪着头奇怪自语,“怎么没有云呢?”
“云?”秋寒蝉不解,“今天天气很好,还出了太阳,没什么云。”
“哦,这样啊。”云绿语气有些失落,“那天,我在荒野外,天上蔚蓝的天空只能看到一小片,因为浮着许多许多白云,地上,入目只有漫山绿草,所以我才起名叫云绿。”
秋寒蝉不太懂,只能呆呆点头,“这名字很好听的。”
“是啊,我很喜欢呢。”她深呼吸,想要起来,浑身却是一丝丝力气都没有,只能继续这样坐在地上,靠着床腿。
望雪站在门口,见到这模样便走进来,“云姑娘,你怎么……”
见她气色太差,还吐了血,望雪吓了一跳,急忙将人扶起来躺到床上去,毕竟她是练武之人,力气肯定不是秋寒蝉可比。
云绿看着她给自己盖好被子,轻声说,“望雪姑娘不用担心,我这是正常的,庄主她知道,我现在休息一会儿就好。”
“这样啊。”望雪还是有点不放心,“那好吧,你先休息。”她打算去问问庄主。
因为要休息,秋寒蝉也就不便留下,两人一起走了,轻轻将门关上。
云绿躺在床上,如同一个死人,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就这样看着床顶上的蚊帐,绣着漂亮的梅花,清雅极了。
身体大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便听到有人低低说话。
“武功尽废,重头开始,对她来说是大好事,哎,这两人真是有缘,连武功尽废都一样呢。”徐听赋感叹。
梅窗月无奈,“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让人听见,这话可是要得罪人的。”
“这是实话啊。”徐听赋语气很无辜。
云绿悠悠转醒,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睁眼,为避免尴尬,她干脆继续装睡。
徐听赋看了眼床上的人,轻笑问梅窗月,“我看梨花依旧开得好,如我那年离去一般,分不清是雪是花,我们过去瞧瞧吧。”
“呵。”梅窗月一笑,“不是急着要走,故而有话交代吗?”
“急也不急这一刻呀,哎呀走啦走啦。”徐听赋抓住她手,两人疾步就出门去。
云绿总算是睁开眼,想不到两位前辈是这般好的朋友。
她揉了揉后脑勺,也不知是否睡得太久有些痛,她坐了会儿,缓了缓心情,感觉到浑身没有一丝真气流过,轻轻褪下右臂衣服,带着伤疤的肌肤上,那曼珠沙华的灿烂消失不见,如同昨日黄昏的火烧云。
“呵。”她轻笑出生,带着无尽欢愉。
她下床将自己收拾整理一翻,这才走出门去梨花林,果然遥遥的,目光穿过花枝,可见紫色晃动,她心内有些不安,手指拽紧腰间衣服,一直拽成一团麻花,这才轻叹一声,既已做下选择,何故扭扭捏捏?
“二位前辈。”云绿走向前去,微笑问好。
徐听赋上下打量她一翻,面色还算满意,“不错,虽看起来有些精力不济,但眉眼戾气也算消散七八,接下来你前去苏州超逸绝尘山庄落脚,好好练剑即可,我一会儿要出门去,他日自会相见。”
“前辈多保重。”她又看向梅窗月行礼,“晚辈叨扰。”
“无妨,你休息整理一番吧,我们一个时辰后启程。”梅窗月说了时间,云绿目光沉沉看向面前两人,知晓他们要说些话,便识趣告退。
见人远去,徐听赋看向身边人,“这两人而今,都不适应见外人。”
梅窗月静了一会儿,笑了说,“我知晓,两人放心交我便是。”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听梅窗月笑了,“二十年前还能平静与我告别,怎的如今年岁越大,反倒越扭捏了?”
“人老了,自然不比年轻时果断,那我先去,事毕后去苏州看你。”
梅窗月静静看他,微笑着点头,“此事重要,你去便是,珍重。”
“一定。”徐听赋转身走进梨花密林中,整个人纯洁的几乎要融入梨花,最终再不见了。
徐园门口,马车林立,秋寒蝉因自幼遭受虐待,心如莲藕一般脆,好不容易见到老熟人云绿,便是怎么也不肯分开,虽不曾出口,但期待的目光太过直白。
云绿只好轻声安抚,“你我身体都不好,各自一辆马车也方便修养,此地离苏州算不上多少路程,更何况我们与梅庄主一同,也绝不会有人敢造次,勿要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