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暮色时分,刘邦带着人赶到沛县城外。
负责守卫城墙的百将,看到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下令关闭城门。
刘邦见状,心下大怒,气得破口大骂:“他娘的狗县令,竟敢欺诈老子,等老子攻破县门,定要杀你全家!”
说完,就要下令攻城。
可刚抬起手臂,忽然背脊骨发凉,因为他猛地意识到,对方或许是引诱他归城,乘机捉拿他,于是连忙下令:“狗县令有诈,咱们回芒砀山!”
“且慢!”
刘邦的命令刚下,身后的樊哙急声高喊。
听到喊声,刘邦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不由跳脚大骂:“樊哙,你他娘的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里应外合吗?怎么这种状况!”
“大哥别急!这城里就几十个兵卒,咱们几百人,还怕他们?”
“说的也是”
刘邦细细一想,旋即挑眉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看不如这样,让我先去城里探听虚实,咱们等明日再说?”樊哙试探着道。
“行吧,你小心一点!”
刘邦目送樊哙离开,便下令原地扎营,埋锅造饭。
不到半夜时分,樊哙领着萧何曹参,通过密道,暗中与刘邦汇合。
城外营帐内,萧何曹参一一向刘邦解释了事情原委,刘邦才幡然醒悟。
原来,樊哙走后,那沛县县令又后悔了,说刘邦先有逃兵之嫌,又聚盗芒砀山,一身痞气,不像正经人,因此不与他共谋反秦。
而萧何曹参怒斥县令不讲诚信,反遭县令杀心,于是两人买通县吏,逃出城外,投奔刘邦。
“刘大哥,那狗县令出尔反尔,真是气煞吾等!”曹参愤愤的说道。
刘邦点头附和:“狗县令确实可恨,等咱们攻破县城,定要让他好看!”
听到这话,萧何皱眉追问:“大哥真要攻城?”
“呵呵!”
刘邦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我也就随便说说,还望萧老弟给个主意!”
“不是,若大哥真要攻城,小弟以为,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嗯?”
听到萧何的话,刘邦微微一愣,其余众人也疑惑的看着萧何。
萧何神色自若的解释道:“本来我们想投奔大哥,奈何大哥带人归城,如今城内浮动,只要施以计谋,这县城不攻自破!”
“哦?”
刘邦心中一喜,连忙问:“是何计谋?萧老弟说来听听!”
“大哥,我可写书一封,明日清晨,您当众传与沛县父老!”
“好好好!一切全听萧老弟吩咐!”
说着,刘邦便让人准备笔墨绢布。
很快到了第二天清晨。
刘邦大马金刀的站在城墙下,拿出绢布,朗声高喊:“城墙上的守卒听好了,刘邦有一封家书递给沛县父老!”
说完,将绢布绑在箭矢上,射向城楼。
城楼上的百将接到箭书,第一时间交给县尉,县尉没有禀报县令,直接传给几个相熟的族老观看。
其中一位刘姓族老,缓缓打开绢布,只见绢布上写着两句话:“沛县的父老乡亲,我刘邦感念你们养育,特写家书一封,如今天下苦秦久矣,群雄并起,我刘邦虽是戴罪之人,但不愿沛县父老受苦受难,索性带沛县父老一众反秦!”
“若反秦成功,有我刘邦一日安乐,便有沛县父老安乐,但若沛县父老阻我,休怪我无情,但有破城之日,必定屠尽沛县父老,与我陪葬!”
“这,这这”
看完绢帛上的两句话,刘姓族老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传给其余族老。
其余族老看完,一个个惊慌失措,接连召集族人商议对策。
天色渐渐变黑之时,几十名手持菜刀的城民与十几名县卒一同攻进县衙,诛杀县令,并在天黑之前,打开城门,迎接刘邦等人入城。
一到城中,刘邦立刻招来城中族老商议。
族老们想都没想的一致推举刘邦为新任县令,并让他主持沛县大小事务。
“现在这县令是烫手山芋,谁做谁死,你们让我坐县令,岂不是害我?”刘邦扫视众人,嬉皮笑脸的问道。
“刘头领是成大事之人,区区县令,何以为惧!”那名刘姓族老听到刘邦的话,笑着恭维。
其余族老,纷纷附和:“是啊,刘头领坐县令,当之无愧!”
“我只是一个小小亭长,萧何曹参乃县吏,论资历,他们比我更适合坐县令吧!”刘邦故作推辞的说道。
“大哥就别再推辞了,我虽是县吏出身,但与大哥相比,缺了胆识,成不了大事!”萧何苦笑摇头。
曹参随声附和:“是啊大哥,我也只能断狱杀人,没县令的能力!”
“那”
刘邦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樊哙听不下去了,愤愤道:“都让个鸟啊,大哥手下几百人,这沛县就属大哥势力最强,不做县令,难道做马夫?!”
听到这话,一名德高望重的族老,立即朝刘邦拱手:“那汉子说得对!老夫素闻刘季胆识过人,且命相非凡,有您做县令,沛县父老定能托福平安,还望不要推辞!”
“敢情刘亭长升任县令!”
萧何曹参等人齐齐拱手。
“哈哈哈!”
刘邦朗声大笑:“既然父老乡亲如此推崇刘季,刘季再言推辞,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也罢!”
说着,叹了口气,环顾众人,笑吟吟道:“今天我刘邦就做了这鸟县令,官军来了,就让我刘邦第一个挨刀!”
此后一出,众人哄堂大笑,齐声喊了一句:“刘县令!”
就如此,大秦第一个未经官府认定的县令,诞生了。
三日之后,沛县举行了隆重的起兵大典。
依萧何曹参谋划,县令对县民来说,已经是大官了,但对天下来说,还是太小了,因此得另起名号,以备号令天下。
于是乎,刘邦遵循战国时期的诸侯称谓,号称‘沛公’。
尽管现在还没真正占领封地,但作为虚张声势的开端,为自己封侯,不失为一种大局观。
这个起兵大典,实际上便是拥立刘邦杀出沛县,逐鹿天下的誓师大典。
清晨时分,几支县属号角,在县衙外的空地上,争相嗡鸣。
萧何手举长剑,宣读沛公名号,刘邦头戴竹笼编织的头冠,站在县案前,神情肃穆。
一段祭文宣读完毕,萧何在城民呐喊中,举行最后一道天启仪式。
跟陈胜吴广一样,萧何曹参也为刘邦设计了一套天意传承。
据说刘邦在芒砀山斩杀白蛇,便杜撰出刘邦为赤帝子的说法,要在这次大典上,名正言顺的激发追随者。
只见十几名兵卒,抬上三头猪鹿狗,站在香案前。
樊哙手持屠刀,大步向前,熟练的捅向狗颈,然后又割掉鹿头,当猪耳拎起时,尖叫声,划破天际。
谷就在众人惊骇不已的刹那,樊哙一刀捅进猪颈,一时间,三血合一,呈现出徭役的赤色,让人大感震惊。
“沛公果真为赤帝子!如此红血,世间罕见!当真天命所归!”
萧何举剑高呼:“沛公万年!赤帝子万年!”
“沛公万年!赤帝子万年!”
众人齐声附和,叫嚷连天。
大典之后,刘邦在萧何曹参的协助下,接连攻破几座县城,并蓄积了几千兵力。
直至攻杀到君城的时候,遭遇顽强抵抗,一时难以攻下,便滞留城外,以待时机。
刘邦不知道的是,此时暴乱已经席卷半个大秦,隐隐有天下大乱的征兆。
九江郡的英布,聚拢一群逃亡的邢徒,在骊山作乱,后来逃窜至故乡,又听陈胜吴广起义,便联络当地土人‘番君’,谋划反秦。
“老族长,那陈胜吴广只是区区屯卒,如今已占得大片良田,我们久居苦寒,何不乘此机会,占领富饶之地?”英布沉沉的说道。
‘番君’正在为秦二世横征暴敛苦恼,得知秦国内乱,不由心头大动,愤愤然的道:“秦二世昏庸无能,致使我族人接连惨死,老夫身为族长,自当保护族人!”
说着,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那秦人对我们部族敌意深重,就算我们占领富饶之地,怕也不能长久!”
“老族长放心,秦人已经为数不多了,他们阻止不了您!”
“就算如此,老夫还是不放心,除非你答应老夫一件事!”
英布一愣,疑惑的看着‘番君’:“老族长有何事吩咐?”
“老夫有一女,待字闺中,你若娶了她,做了老夫的女婿,老夫便答应与你共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老族长美意,英布岂能推辞!”
说完,当即叩首大拜,叫了一声:“岳丈!”
就如此,‘番君’招了英布为女婿,并同意他的谋划,连同族人,宣布自立反秦。
而英布这一股反秦势力,也找准时机,一举攻破一座边境县城,而后继续北上,加入争夺天下的队伍。
就事论事,英布是第一个联合异族反攻华夏的队伍,虽然那些异族已经归化秦国,但英布所做之事,也为后来惨死,埋下了伏笔
与此同时,另一边,陈郡。
随着陈胜吴广的势力不断壮大,最初跟随他们的头目,都得到了相应的好处。
赵昆三人也不例外,他们做了督粮官,负责押运粮草。
此时,赵昆仰躺在草垛上,叼着一根干草,悠闲的数着云朵。
一旁的扶苏,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低声道:“昆弟,这些时日,陈胜吴广势力大涨,你真有把握压住他们吗?”
“没有把握,我折腾那么久干嘛?闹着玩吗?”赵昆白了扶苏一眼,沉沉的说道。
“可是”
扶苏犹豫了一下,道:“我听说陈胜吴广最近招纳了两位名士,似有再度扩大举事的意图!”
“你放心吧,我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不是的昆弟,这两人我见过,一看就是野心勃勃之人,我担心他们会成为你的麻烦!”
“成大事者,必能扫平一切!”
赵昆摆了摆手,淡淡说道:“你不用因为这件事而担心他们,就算有吞并天下的野心,我也有降服他们的能力!”
“陈胜吴广本为屯卒,就算有野心,但能力有限,若辅以谋士,说不定真能有番作为,到时候怕是很难对付!”扶苏摇头说道。
虽然扶苏在政事上懵懵懂懂,但在军事上天赋异禀,这些时日,多亏了他的谋划,才能安然押送粮草。
然而,赵昆听了扶苏的话,却不以为然道:“大哥,就算陈胜吴广有人辅佐,也成不了气候!”
扶苏心里的担心,他不是不知道。
可以说。
这个好大哥就是在为自己而担心。
扶苏害怕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
只可惜,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太浅。
就算他是大秦长公子,也依然只知道中原这片天地。
而赵昆却知道这世界的辽阔。
南极之雪,北极之风。
大秦之外,有着无穷疆域。
自己的野心可不是一个区区中原之地。
等自己重新统一中原,就会将战线推广至漠北,乃至美欧。
总之,这个世界的疆土,还有很多待自己征服。
就算这些人将中原搅得天翻地覆,也依旧无法理解这世界的广阔。
如此广阔的世界,别说陈胜吴广的野心,就是刘邦项羽,乃至更多人的野心又何妨?
“昆弟,你就是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可陈胜吴广岂会屈居人下!”扶苏无奈的说道。
赵昆笑着打趣:“他们不会屈居人下,我们难道就会屈居人下?”
“这”
扶苏迟疑。
赵昆摇了摇头,眼神迷离的道:“有的人就像一柄快刀,只有物尽其用的时候,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
听到这话,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昆弟,你真的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
“大哥难道没变吗?”
赵昆反问了一句扶苏,有些好笑的道:“大哥以前总活在父皇的阴影下,自从假死之后,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不是吗?”
“是我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如果人人像父皇那样伟大,伟大还有什么意义?”
“也是!”
扶苏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赵昆的说词。
这段时间虽然苦了点,但过得无比充实,若以前也能这样充实,他或许就不会想自杀。
沉吟了一下,扶苏又朝赵昆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还要继续跟着他们吗?”
“时机还没到,就算我们回黄崖洞,也还是要等,索性待在这里,看一出好戏!”
“一出好戏?”
扶苏一愣,有些疑惑的望着赵昆:“什么好戏?”
“这个不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再次平躺在草垛上数云。
扶苏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平躺在草垛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