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儿子自然不止胡亥,光赵高杀的都有二十多个。
可胡亥这话,却是把赵高震住了。
眼见赵高缓缓放下手中的弓弩,胡亥心中暗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勉强坐稳身形,有些好笑的打量着赵高,悠悠道:“老师,你以为胡亥真的傻吗?”
“嗯?”
赵高一愣,旋即冷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记得当初在频阳监牢吗?昆弟让我杀你,我却放过了你,你以为我真是念及咱们的师徒之情吗?哈哈哈,你错了,我是想利用你啊!”
“你利用我?”赵高挑眉,有些不屑的道:“别说你想利用我坐上皇位?”
“对啊!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胡亥极度坦诚的道:“除了你,没人能帮我!”
“既然你看的这么明白,为何坐上皇位之后,不立即除掉我,反而让我一步一步独揽大权?”赵高眯眼。
胡亥摇头叹息:“权力使人盲目,我本以为我们能共存,没想到你的野心这么大,竟然也想做皇帝!”
“不过。”说着,他话锋一转,接着道:“无论是你做皇帝,还是我做皇帝,都注定不会长久!”
“这是为何?”赵高皱眉。
胡亥冷笑:“你以为我昆弟好惹吗?他有一面墙的敌人,那都是必杀之人!”
“什么一面墙的敌人?”
“我昆弟把自己的敌人,写满了一面墙,每日三省吾身,想着怎么杀他们,而你我皆在墙上!”
听到这话,赵高微微一愕,然后鄙夷的道:“这又如何?他已经死了,跟你父皇一起死了!”
“呵!”
胡亥‘呵’了一声,不置可否的道:“我父皇没看透你,我也没看透你,但我昆弟早就看透了你!”
“你的意思是,赵昆还活着?”
赵高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整个大殿的气氛陷入凝滞。
胡亥知道,接下来是最紧张的时刻,倘若自己稍微答错,马上就会命丧赵高之手。
于是沉吟了一下,胡亥正色道:“老师不妨仔细想想,我昆弟为何处处与你作对,而且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不用问我问题,你就告诉我,赵昆是否还活着?”赵高盯着胡亥,皱眉道。
“是!”
胡亥点头:“我昆弟一定还活着!而且我预感他马上就要来了!”
“你在骗我!”
赵高眼睛微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之中,根本不可能派人暗中调查,所以你说赵昆还活着,只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说完,再次举起弩机,准备射杀胡亥。
然而这一次的胡亥,毫无惧色,只是平静的望着赵高,淡淡说道:“我一个将死之人,骗你有什么用?这诺大的秦皇宫,都在你掌控之中,还有何人能救我胡亥?”
“也是!”
赵高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缓缓放下弩箭,朝胡亥追问:“那你怎么肯定赵昆还活着,他有联系过你?”
胡亥摇了摇头,然后沉沉的答道:“他虽然没联系过我,但马梁给了我提示!”
“马梁?”
赵高皱眉:“他给了你什么提示?”
“马梁与王离有私怨,却主动替王氏通风报信,这本身就很可疑,再加上,我曾听章邯提起,马梁与几名将门纨绔,曾私下拜会过赵昆。”
“你是说,马梁通风报信,与赵昆有关?”
“不错!”
胡亥点头道:“王离驱动不了马梁,除了赵昆,我实在想不到别人!”
“那会不会是王贲?”
“王贲乃上一辈的老人,与下一辈的交集很少,就算他能联系马梁,马梁也不会答应他。毕竟那时候我已经登上了皇位,而王氏乃罪臣,但凡他聪明一点,就不会答应王贲!”
听到这话,赵高略微思量了一下,然后呢喃道:“如此说来,还真有点蹊跷”
“其实不瞒老师,我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这皇位迟早都是昆弟的”胡亥一脸平静的继续说道:“无论是我,还是你,又或是我大哥,都坐不长久!”
“你就这么看好他?”赵高有些好笑的反问。
因为这话从胡亥口中说出来,有种莫名的古怪。
但胡亥却不以为然的道:“看好他的人,不是我,是我父皇!”
“嗯?”
“昆弟有一点跟父皇很像,那就是心狠,凡是招惹他的人,都没一个好下场,父皇也是这样,凡是招惹父皇的人,没一个活着。”
闻言,赵高当即嘲讽道:“可惜你父皇已经死了!”
“呵呵!”
胡亥狞笑一声,旋即十分诡异的反问:“你真的觉得我父皇死了吗?”
“你,你说什么!”
赵高脸色一变,下意识环顾左右,然后沉声喝道:“少在这故弄玄虚,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
说完,又一次提起弩机,大步向前,将箭尖顶在胡亥额头。
一滴滴血液从胡亥额头缓缓流下,他依旧平静的说道:“或许你真的骗过了我父皇,但你骗不了我昆弟,我昆弟若活着,那我父皇也不会死!”
“如果你不信”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出自认为最有杀伤力的一句话。
“去咸阳宫等着吧!”
一直以来,胡亥心中总有一个怀疑。
这个怀疑压在心中已久。
胡亥始终不相信,不相信堂堂始皇帝会被刺杀身亡。
要知道,从嬴政登基到驾崩,经历的刺杀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可就是这样的经历,却没一次被刺杀成功。
而且最后一场刺杀十分古怪,古怪得就像一个局。
一个只有嬴政自己能布置的局。
所以胡亥一天没看到嬴政的尸身,就一天不相信嬴政已死的事实。
至于大秦如今的现状,则更像一个局中局。
胡亥破不了这些局,因此无视了它们,但不代表这些局不存在。
他之所以现在抛出来,也是想扰乱赵高的心绪。
果然,赵高听了他的话,心绪变得极为不稳定,毕竟嬴政的威慑,对他来说实在太大。
当听到嬴政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他内心慌得一逼。
然而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敢表露出来,于是强压住心中的悸动,朝胡亥喝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找死!”
说完,一脚踢在胡亥肚子上。”嘭——”
胡亥扑通一声,龇牙咧嘴的躺在地上,然后强忍住剧痛,回望着赵高,道:“老师,你随时可以杀我,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谷毗“哼!”
赵高冷哼一声,旋即沉沉的道:“我的事无需你操心!先送你上路,我才心安!”
说完,猛地扣动扳机。
一道利箭,瞬间刺穿胡亥的胸。
胡亥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被自己震慑住了吗?怎么还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没等胡亥想明白,赵高再次扣动扳机,一箭射在胡亥腹部,然后冷笑道:“再多的小聪明,在我面前,都是没用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呵呵我确实玩不过你早知如此当时当时就该杀了你!”
胡亥口中一边冒着鲜血,一边惨笑的说道。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赵高不屑的扔掉手中的弩机,然后朝周围的黑甲武士下令道:“来人!将陛下的寝宫封锁,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放出消息,就说楚国安插在皇宫的内应,刺杀了陛下,陛下正在治疗中!”
“诺!”
黑甲武士应诺一声,然后目送赵高离开了胡亥寝宫。
身后,空旷的大殿中,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飘荡半空,倒在地上的胡亥,不停的抽搐,眼前阵阵泛黑,嘴中喃喃自语:“昆弟,我错了”
话音刚落,头颅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这可能是这位大秦皇帝留在世上最后发出的声音
历史的轨迹虽然会因为某些不存在的事而发生一些改变,但总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历史的车轮即将偏离的时候,将它拨到原来的位置。
胡亥的死,预示着大秦帝国的崩塌,同时,也象征着一些新生力量的崛起。
在巨鹿战场上击败了章邯二十万刑徒军的项羽,便是这崛起的最强势力。
巨鹿战场结束后,项羽接受了范增的策略,除掉宋义,并获得联军统帅的地位,从此主导反秦的所有行动。
在新安城南坑杀掉二十万降卒,项羽的兵锋便直指关中,咸阳。
然而,当项羽率领数十万联军渡过黄河,准备进攻函谷关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却传入了项羽耳中。
那就是联军在巨鹿与秦军鏖战的时候,楚怀王竟然让刘邦率先一步进入关中。
并且,刘邦已经攻破了函谷关的消息,也传入了项羽耳中。
这就好像是,他项羽辛辛苦苦帮人种树,帮人施肥,等待大树长大之后,准备乘凉,结果被别人抢先一步霸占了大树。
而这个霸占大树的人,竟然是那个项羽连正眼都懒得瞧的刘邦。
他刘邦算什么东西?
一个痞子,一个匪盗!
就这样的人,凭什么与我项羽争夺灭秦的首功?
这让项羽极为恼怒。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恼怒的项羽第一时间就想诛杀楚怀王,以解心头之恨。
幸亏项羽的身边还有范增,及时阻止了他。
“羽儿,不可冲动!此时还需从长计议!”范增神色郑重的说道。
“还从长计议个鸟!”
项羽愤愤然的道:“那个狗屁的楚怀王,就是不信任我项羽,我还留他作甚!”
“现在大事未成,他对我们来说,还有用!”
“还有什么用,只需几日我便能攻破咸阳,覆灭这大秦的天下,到时候楚项还是姓项!”
“羽儿不可胡言!”
听到项羽的话,范增当即喝斥了一句,然后走到门口,打量了一圈,发现没外人经过,才长舒了一口气,沉沉的道:“以后不许说此等狂悖之言!”
“亚父,您在怕什么?”项羽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范增。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足智多谋的范增,为何总是小心翼翼,一点也不爽快。
大丈夫行走世间,就应该豪气干云,顾及太多,如何成大事?
虽然项羽对范增的秉性有些不满,但范增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因此也不敢忤逆范增。
却听范增淡淡的道:“并非老夫在怕什么,而是时机未到,不可鲁莽!”
“那时机要多久才到?”
“快了!”
“嗯?”
项羽一愣,有些不解的望向范增。
范增捋了捋胡须,笑道:“楚怀王扶持刘邦,无非是担心你做大,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哦?”项羽挑眉:“如何将计就计?”
范增似笑非笑的答道:“刘邦虽然攻破了函谷关,但并没有攻破咸阳,我们可以上书楚怀王,与他约定,谁先攻破咸阳,谁封关中王!”
“这是为何?”项羽一脸迷茫的道:“如今那刘邦已经抢先了我们一步,上书封王,岂不是成人之美?”
“羽儿放心!”
范增笑着宽慰道:“只要我们上书楚怀王,楚怀王一定会同意,若刘邦无心与你争王,必定不敢攻城!”
“那他有心呢?”
“呵!”
范增‘呵’了一声,冷笑道:“若他有心与你争王,那就留他不得!”
“亚父此言甚善!”
项羽恍然若悟,旋即眼睛大亮,然后朝范增拱手一礼:“我这就去安排人送信!”
“别急别急!”
范增笑着摆了摆手,又道:““这还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二便是,摒弃现有大军,率先前往襄阳城!”
“这又是为何?”
“襄阳距离咸阳不远,若你抢先抵达襄阳,进可攻,退可守,足以威慑刘邦大军!”
“原来如此好,那我立刻下令,全军修整一日,然后带兵奔赴襄阳!”
此时的项羽,对范增还言听计从,因此也没迟疑,隔日便抛下大军,率领本部所有骑兵,如飓风一般抵达襄阳城。
或许是觉得襄阳城还不够威慑,他又在距离咸阳几十里的霸下,安营扎寨。
而另一边的刘邦大军,却浑然不觉,危机已经悄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