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金蝉。
这条走廊前后连通,是一条直线。
然而左临根本不知道秀金蝉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他明明穿着精工皮鞋,走路却无声,一身白色高定西装穿在身上,别人穿了会很像新郎,他里边配着黑衬衫,衬衫领口别着领针,袖扣像是玉石质地,右手手腕没有戴着男士惯带的手表,而是一条白玉佛珠。
秀金蝉走到七夕身前一步,既能保护身后的人,又直接与左临面对面,是极为微妙的距离。
“晚上好。”
秀金蝉缓缓开口,他的眸色很淡,白天时有种如梦似幻的梦幻感,到了夜里,却像是某种夜行生物。
在三个男主之中,最为内敛,最难以捉摸。
段知行是融于春风之中的水,楚刀明是一把开了锋的长刀,而秀金蝉则是在竹林中隐现的影子。
在黑暗穿书局来到这个世界时,起初并没有在意他们。
毕竟只是一些纸片男主,和过去所有书籍一样,并不存在什么威胁。
左临能升任情报科科长,是因为他天性疑神疑鬼。
有风吹过草叶,很可能有人潜伏在里边;有人打了个喷嚏,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打,而不是刚才打?
在其他员工都决定和以前一样胡来时,左临找了几个人,用积分作为交换,让他们潜伏到三个男主家里。
那时正好是三个男主流落荒岛的节点。
三个间谍顺利的来到三个男主家中。
段家的那个是保姆,负责给段知行的弟弟段丛做饭念故事书。
楚家的那个则是园丁,负责照顾温室里的花卉。
秀家的那个是巡逻保安,最适合在整个秀家到处转悠。
因为段知行一回来就去了邵家,段家的那个间谍还没能直接碰上段知行,正在苦练厨艺。
楚家的那个则说最近楚刀明一直在房间里,也还没碰上面。
而秀家的那个,已经被送走了。
左临有一个道具,名叫【昆虫的复眼】。
顾名思义,可以借由昆虫的眼睛看到四周的景象,是非常好用,而且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摄像头”。
不过能用的时间与次数都有限,左临用得非常节省,未防七夕身上有什么甄别用的道具,他那时也只决定,先用在秀金蝉身上。
秀家的那个间谍在潜伏进来之后,就将秀家上下转悠了个遍,只是有些地方上了锁的不能进去,比如秀金蝉的雕刻室。
但也没关系,时间长了,总能把握住机会,并找到这些男主的弱点。
之前穿书局的反派跟秋后的麦子一样,被这些男主一茬一茬地割,就是输在不够了解他们。
听说基本都是一个照面就被做掉了。
左临不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更重要的是,他疑神疑鬼的性格就像炸弹一样,再不把人的所有全部挖出来,他就要爆炸了。
但在秀金蝉回到秀家的第一夜,左临就遭了难。
这位秀家少爷,实质的掌权者,回到秀家之后先是拜见了老太太,随后就回到自己的独立居住的宅院里窝着。
间谍借着巡逻的由头,悄无声息地往那边摸,却见几个员工从那院落里走了出来。
“金蝉少爷又出去了?”
“是啊,老太太给的安神茶也没喝。”
“不过……金蝉少爷也不需要安神吧。”
几个员工聊着天,像是觉着自家少爷落海流落荒岛这种事,简直小得不值一提,跟去温泉度假村度假似的。
间谍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还觉得怪没趣的,好不容易有个男主回来,居然还没能照上面。
他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男主有多厉害。
而跟在间谍身后的蜻蜓,正一上一下地振翅飞舞,左临透过那只昆虫的眼睛盯着间谍,心想之后还是得提醒他要沉得住气。
毕竟左临能用的人手不多。
黑暗穿书局基本上谁也管不着谁,他这个科长也是一步一步谨慎小心地用积分换来的。
相比起拥有实权的人事科科长,情报科更像是是个卖消息的赚钱部门。
愿意投靠左临的人更是不多。
因此每个人都要小心使用,消耗品可是很难补充的。
近年来穿书局的福利是越来越好,听说还有免费剪头的,最近黑暗穿书局真没别的生力军了。
在秀家的间谍看了几眼秀金蝉居住的院落,大门的电子锁已经锁上了,就打算换条路线,想着明天一早再混到这边看看。
可谁知他刚踏上一条湖心桥,就看到了正站在桥上喂鱼的秀金蝉。
有人就算是喂鱼也像是一道风景。
秀金蝉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修长的手指向着水面,金黄色的饵料像黄金流沙一般在他指缝里倾泻而下。
他微垂着眼睫,侧脸线条优雅得不可思议。
在某些修仙或者是灵异题材的书籍里,有些人能够与天地鸟鱼沟通,要不是间谍知道这是一本古早豪门甜宠文,他要以为秀金蝉是什么精怪了。
没想到今晚居然能够偶遇秀金蝉。
可一直透过昆虫跟着间谍的左临,却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这根本不是偶遇!
间谍只是站在秀金蝉的院落外一会就转身离开了,可是在间谍前方的竹林里,却站着秀金蝉!
那人就像黑夜穿行的白无常,静静看着间谍的一举一动,好抓住时机勾魂。
间谍往哪走,秀金蝉都会抢先一步到达。
在间谍蹲在湖边看鱼的时候,秀金蝉则闲得无聊喂起了鱼。
秀金蝉等手里的鱼饲料全都撒出去,看着湖水里的锦鲤纷纷上来张嘴吃饵食时,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我喜欢锦鲤,除了觉着养风水,也因为它们很单纯。”
秀金蝉抬起头,看着那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的间谍。
“我刚回到家,就发现家里多了生面孔。不过补充员工是人事的事,他们有招人的自由。只是我习惯多看点东西,在监控里,我发现才短短两三天,你就把秀家所有路径都走了一遍。”
间谍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因为我是巡逻保安,熟悉路线是应该的……”
“可是秀家的巡逻范围是固定的,比如,没有人会在我的雕刻室外头转。”秀金蝉摇摇头。
“我可能还没有熟悉……”
间谍这话一出,他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秀金蝉的眼睛在夜晚也很明亮。
湖心桥上自然也设置了路灯,只是那温暖昏黄的灯光,也无法温暖秀金蝉的眼。
秀金蝉已经知道间谍在撒谎了。
一开始说要熟悉路线,仿佛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现在又说不熟悉路线,那么之前到底在做什么呢?
间谍咬着唇,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忿来。
不过是个纸片人男主,在这充什么大头,早该直接把人揍了,用积分换取道具,植入芯片什么的,让他变成一个只知道点头的应声虫!
要说原本秀金蝉还是尊观测他人善恶的雕像,在间谍突然暴起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预料到了,又像是可惜眼前这人最后还是选择铤而走险,唇齿间微微泄出了一丝叹息。
下一刻,间谍视线倒错,他居然直接被秀金蝉反手一摔,直接摁着脖颈撞到了地上!
秀金蝉的力道很大,纵然间谍是被强化过的身体,他的动态视力,反应速度,甚至力量强度都和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一个档次,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纸片人男主压制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草率了。
“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警察一会就到。”秀金蝉淡淡地说。
间谍仍想挣扎:“金蝉少爷!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秀家吗!只要你松开我,我愿意告诉你!”
秀金蝉却像是一早就识破了对方的谎言,兴致缺缺。
“我不听坏人的苦衷。”
随后秀金蝉在间谍颈侧一捏,对方就直接昏了过去。
秀金蝉站起身,用手帕擦着自己修长漂亮的手指。
左临控制着的那只蜻蜓正停在旁边的栏杆上,他看着秀金蝉的举动不由握紧了拳。
他怀疑……秀金蝉根本没有做什么所谓看监控的事。
秀金蝉像是满级的号开了“索敌”的功能,目光随便一扫,就看到了那隐藏在人群中的间谍。
不然……他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样的行动,这样不知疲倦,明明刚从荒岛上回来,却有闲心看新进人员的一举一动。
“秀家的藏品很多,玉雕都是师傅们的心血。以前也总是有这样的人想潜进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不过……敢对着我直接动手的人,倒是少见。”
间谍明明已经晕倒了,秀金蝉居然还站在桥上仿佛自言自语。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不过再增加一点额外的工作罢了。”
远处有人声传来,想来是听到动静赶来的保安们。
秀金蝉抬起头,看向落在栏杆上的蜻蜓,眉间红痣殷红如血。
不像慈眉善目的菩萨,而是地狱罗刹。
“这个时候还有蜻蜓,真少见。”
秀金蝉朝那只蜻蜓走去,缓缓伸出手来,在即将触碰到蜻蜓的瞬间,左临从昆虫身上猛地抽离视线,放弃了那一只蜻蜓。
仿佛刚才秀金蝉要捉到的不是蜻蜓,而是他。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在他抽离视线后,秀金蝉就像是对那蜻蜓失了兴趣,转身离开了。
至于那被秀金蝉发现的间谍,自然被警察带走。
而左临,没有再往秀家派遣任何一个人。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秀金蝉那边难以突破。
而事后他打了电话给段家和楚家那边的间谍,想要探听状况。
段家间谍:“科长!我正在苦练厨艺!保证让段丛小少爷吃得顺心!好近一步接触男主段知行!”
楚家间谍:“科长!我已经学会了宝石玫瑰的种植方法!保证让温室里的花每天都娇艳欲滴,好让男主楚刀明倾心于我……不是,是对我敞开心扉,好找到他的弱点!”
左临默默挂了电话,觉着在黑暗穿书局里当正常人,实在太难了。
所以今晚他才亲自出马,近距离看看几个男主,可以的话……把穿书局的新人拉拢过来。
毕竟这个新人能让这几个男主都对她倾心,实在有几分本事。
比……他的手下有本事。
如今左临“再见”秀金蝉,眼睛不由微微眯起,进入了戒备状态。
“您认识我?”
秀金蝉看着左临的姿态,倒是有些好奇。
那双仿佛浸在冷水里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左临,但很可惜,秀金蝉对他毫无印象。
而且刚才,这个人站在七夕面前的时候,即使只看到七夕的侧脸,秀金蝉也能察觉到七夕的紧张。
这个人和七夕说什么了?
秀金蝉正要开口,却见左临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后,那里只站着七夕。
七夕一直听着这位科长的话,说实话,她刚才就想说“您在放什么屁”。
她的外挂可是跳过海才跟抠门穿书局换来的,你说要就要?
可恶!不愧是黑暗穿书局!我这个光明界的反派和你们不共戴天!
……这话好像有什么矛盾,但不管,不重要!
七夕瞪着左临,对他缓缓做着口型。
【左科长,我,不。】
见着左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七夕却微微一笑,如同夜晚盛开的阿芙蓉,危险又美丽。
【您见过,杰尼龟发射红色水柱吗?】
左临才刚看懂了七夕的口型,还在思考什么“杰尼龟”什么“红色水柱”,就听七夕突然咳了一声。
随后左临那漆黑的瞳孔里,就出现了一条水柱突然出现,朝天喷射的奇景。
秀金蝉在身后出现异状时就立刻回头,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突然吐血倒下的七夕。
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的美人倒在秀金蝉的臂弯里,面色苍白如纸,红色的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含了泪,那双本来如春水般的眼睛里,更像是蕴含了一丝恐惧,她气若游丝地对秀金蝉说。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左临听到这话,心里一凉,是的,这不是谎话,他确实没说什么。
他原本也担心七夕会仗着男主对她的喜爱,在背后弄鬼。
所以他说的都是穿书局的事,七夕不可能也不敢和书中角色说起。
但是正是这句实话……要害死他。
病弱的美人轻轻地喘息着,她的体温在缓缓下降,冰冷的指尖垂地,几乎像要死去。
而刚才那句话,在这样的情景下,任谁都会觉得是左临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除非情绪波动过大,不然怎么可能让七夕突然吐血呢?
秀金蝉没有抬头,只低声说了一句:“站住。”
左临往后退的步伐一停,随后他十分灵活变通地说:“我去给你们找医生。”
“不必了,”秀金蝉双手将七夕抱起,“请您和我一起去找医生吧,我想沿路听听您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依照您的解释,也许还需要保安和警察。”
救护车到达时,段知行也已经到了。
秀金蝉通知了他。
在救护车上,七夕已经做了清理,看不出来她之前吐了这么多的血。
段知行询问了医生情况后,进入车中看了七夕一眼,便请他们转往私人病院。
左临还在这里,于情于理他不能走,不然就坐实了在慈善拍卖会当夜,他拦住一个孤身女性,对她做了点什么。
左临不是没被人误会过,他也不在乎被人误会。
可是……被那个小新人这样算计的误会他并不想领受!
真不知道这个新人浪费积分兑换了什么道具,只为了随时吐血?!
七夕:您过奖了,这是同步身体特征。
七夕微微睁眼,看着眼前的景象。
段知行和秀金蝉站在左临面前,就像地府里审罪判案的黑白双煞。
在她“晕过去”的这段时间,七夕已经知道了左临现在的身份。
黑暗集团总裁,海外华人,今年打算回国发展。
谁知道一回来生意还没做成,就先让邵家的大小姐吐了血。
亏你还是情报科的,不知道邵家大小姐就是这种体质吗?
敢惹我,我就,我就发射水柱!
那三人站在车外,七夕实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好缓缓睁开眼,一旁看着她的急救护士低下头问。
“醒了?邵小姐,看得清吗?”
七夕点头,说实话,护士和医生看着一旁的心电图,七夕的指征一切正常……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吐这么多血,还不是道具血包。
只是七夕刚坐起来,段知行就进了车里。
“大小姐。”
段知行看了一眼旁边的仪器,再看着七夕,像是再承受不住一般,轻轻握住了七夕的手。
“大小姐,以后再有什么事,先别生气。并不是那些冒犯你的人没有错,而是你的身体更重要。”
七夕被段知行握住,手背和手心覆上了炽热的温度,她愣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你们在外边说什么?”
段知行的眼神有些沉冷,他看着七夕则问。
“只是和那位左先生聊聊,秀金蝉到的时候,只看到大小姐和他站得有一段距离,只是在说话。可他只隐约听到了什么‘活下去’……大小姐,现在这里,您无需恐惧,他真的没有与大小姐说什么吗?”
七夕摇摇头,只是视线不与段知行对上,像是光是回忆刚才的情况,就让她痛苦难当。
“他确实没有说什么……”
“大小姐,”段知行紧紧握着七夕的手,像是在给她勇气,“无论他是想要您的曲谱,还是望向和邵家合作,还是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您都可以说出来。您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对吗?”
这不像是段知行从左临那问出来的话,而是某种暗示。
只要是以上这三种情况,我就替您摁死他。——by七夕的想象
七夕单薄的眼皮微颤,终于说道:“他想要我的钱,不给就不让我好过。”
这是大实话,跟她讨要外挂,不就是为了钱吗!
段知行微微一笑,抬手将七夕垂在肩上的头发捋到肩后。
“我知道了。大小姐,您掌事以来,总会或多或少遇到一些为了财富而来的鬣狗,但是不必害怕。保护自己的资产也是人生历练的一部分,我会在您身边。”
段知行眼里冷光一闪,颇有些在商场上谈判的气势。
救护车缓缓启动,段知行和秀金蝉都坐上了救护车,而左临却被警车带走接受教育去了。
一般来说,双方只是口角,并不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七夕的反应实在太严重,警察非常怀疑还有什么内情,仍是把左临带走了。
左临咬着唇,吃下了这记闷亏。
他不能否认七夕的说辞,该死……这个诡计多端的新人!
往常左临有的是办法脱开这个局面,可是一个秀金蝉就让他动弹不得,再来一个段知行……他开始想让在段家做保姆的那个间谍趁早辞职回来了。
但左临已经明白了七夕为什么这么做。
她只是想让黑暗穿书局的人不能再靠近她。
……哈,还真是善良。
如果是他站在这样的优势地位,一定会想办法把人杀了,或是打得对方永不翻身。
起码在这本书里,再没机会和他再平等的对话。
【是,人性里本来就有阴暗自私冷酷无情,可正因为你这样想,也这样做,你永远也无法成为故事的主角。】
左临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在警车上,左临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那是集团内部人员正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
“我是否可以看一眼消息?”左临问道。
获得同意后,左临点开手机,上边是员工们一水的求救信息。
【之前谈好的与战家的合作案突然取消了!】
【有好几波人突然在市场上收购我们的股票!】
【我们之前想要购买的办公大楼对方突然反悔了!】
……
左临猛地咬紧了牙根,刚才他还看那两个男主一直保持镇定,丝毫没有外传的那种“不许邪恶存在”的样子,原来……在这里等着。
豪门文有豪门文的解决方法,他们对左临的命没有兴趣。
段知行和秀金蝉只是看穿了左临的个性,像他这样的人失去财富,权柄,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这只是小小的提示,回到a城,一切就与过去不同了。
要懂得规矩,和进退。
【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我看还是情报不足。】
【没有人想看一个阴暗失败者的故事。】
左临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嗤笑声。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困扰而打退堂鼓。
毕竟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和男主争斗。
而是为了找到您啊……局长。
黑暗穿书局已经很久没有更换局长了,但在一年前,一个新人将局长打倒,取得了所有积分,成为新任局长之后,就离开了黑暗穿书局。
根据对方的信号源,他们找了许多书,有的书籍世界里只有一点用来迷惑他们的信号碎片,还有的书籍里则只有那位新局长的停留过的足迹。
如今最强烈的信号突然在这本书里出现……《豪门天天宠》,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羞涩。
但为了找到新任局长的踪迹,他们必须前来。
在他们之中,有谁能再次复制传奇,获得所有积分并成为下一任局长?
还是在这里陷入疯狂厮杀……好吧,要遵守法律法规,那就改个说辞,在这里你打一下,我打一下,让那位潜藏在暗处的局长渔翁得利?
左临想着待会从警局出来之后,还是给其他人卖个人情。
【不要随意靠近七夕。】
【这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刚被阴了。】
七夕在私人医院经过周密的检查之后,医生宣告:没事。
没有破口,没有出血点,仿佛之前吐出来的血是凭空来的。
大家也可以质疑他们的医疗水平……总之古早文里的病,都是靠意志力治好的。
七夕一身轻松,直接开口:“那我回家了。”
医生当然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但七夕却不想。
只要不咳嗽,她就不是杰尼龟!
好好的家里大床不睡,睡这里干嘛呀!
段知行前去与医生协商,而七夕站在走廊外,秀金蝉一直拿着西装外套等着。
他的西装外套也被溅射了七夕的血,白色的西装上星星点点,不能再穿了。
“……我赔你。”
七夕按照人设无法说出“抱歉,对不起”,只能直接选择赔偿。
秀金蝉却摇了摇头,他并不需要赔偿。
在七夕躺上救护车时,秀金蝉与左临对话还有些神思不属。
他的手背还有些温热,是七夕的血液溅射到手背的触感。
来到医院中,七夕在检查室里,秀金蝉则去了洗手间稍微整理一下外表。
倒不是他不想在检查室外等,只是秀金蝉看出段知行想要向他道谢,而秀金蝉不想听。
段知行又凭什么代替七夕向他道谢呢?
秀金蝉不需要。
他站在洗手间里,洗着手看着血迹变成淡色的水迹打着旋落到下水口。
秀金蝉抬起头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的下巴也溅射了几滴红血。
秀金蝉抬手擦拭,越擦越用力。
……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冷静。
按照过去的做法,他应该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再行动。
可他在看着那鲜血飞溅时,却像是理智瞬间断线,过了好一会,他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那总是骄傲,神气,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大小姐,刚刚还在拍卖会上还用天价拍下了曲谱,撩开纱帘时,微抬下巴的模样,哪怕傲慢至极,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可现在她却像一朵枯萎的花,所有生机都在她身上流逝,都是因为左临……
秀金蝉低头看着哗哗的流水,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了,一方面却又难以忍受左临对七夕的伤害。
秀金蝉从荒岛回到家中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雕刻室里。
他要在那灼烫他掌心的触感消失前,开始雕刻玉像。
药师如来早已刻好了,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送到邵家。
现在……不如等他一起把玉像雕刻好之后再说。
在下刀之前,秀金蝉还是在纸上描绘了样子。
她的唇角是不笑也会微翘的弧度,鼻子小巧挺秀,眼睛……总是微微向下,不愿意多看人,亦或者眼前并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去看。
秀金蝉画完之后,就开始着手雕刻。
但是今天再见到七夕,他却仍觉得有所不足。
他难以在那块玉料上表达七夕的所有神韵。
还因为,他心不净。
他在雕刻时再难专心致志,眼前和耳畔总是浮现着荒岛那夜,发着烧的猫儿轻轻蜷缩在他怀里,细软的手指抓着他的衣服,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
还有那声细弱的……【罚你谈恋爱】。
在七夕第二天醒来后,秀金蝉看着七夕的眼睛,就知道她根本什么也不记得。
昨夜的话也许只是她高热时的梦话。
秀金蝉回到家中之后,也想着那不过是梦话。
不必当真,不必再当真。
可每到夜半,秀金蝉总会起身,坐在房间的雕花窗格上,低头看着窗下水池。
他往池水中洒下金黄的鱼饵,无论多晚,都会有游鱼从水底游上来,争抢着鱼饵。
白玉佛珠垂在栏杆上,随着手腕的移动,而发出细碎的轻响。
秀金蝉觉着自己像那游鱼。
不曾吃过鱼饵时,在那江河湖海中,海藻苔藓,鱼虾什么吃不得。
可吃过鱼饵后,他却觉得其他事物再难下咽。
秀金蝉也曾问过心理医生,虽然对方在看到他落座时惊得都站了起来。
整个a城谁有心理问题,也轮不到秀金蝉吧。
但听了秀金蝉的话后,那名医生却淡定地说。
【秀先生,想知道是不是一时在荒岛上受了刺激,才会日夜思念,其实非常简单。】
【因为在荒岛之前的记忆,您是模糊不清的。】
【请告诉我,您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仿佛那人就在眼前。
【淡色的蓝,盘扣立领长裙,衣服上绣着荷花。有光照在她身上,从肩膀到裙角,等能看清她的脸的时候,就只能看着她的眼睛。】
医生听完后,哎哟了一声。
【您根本……一直很关注她呀。】
医生用词非常谨慎,但秀金蝉看起来像是懂了。
现在秀金蝉站在医院的洗手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往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却跃动着淡淡的火光。
如黑暗中的一点烛光,黑夜里的一点星火,河底的一点月光。
将秀金蝉这个人,从里到外照亮了。
秀金蝉想,他也许是要和七夕说说话的,只是不是一时脑热的告白。
于是等七夕从检查室里出来,段知行又去与医生协商出院的事情时,秀金蝉开口问道。
“邵小姐,你在荒岛上说的话,还当真吗?”
七夕闻言一愣,随后艰难回忆着在荒岛上说过什么。
和秀金蝉在一起,大多是“饿吗”“饿”“吃鱼”“好”,这种仿佛嗷嗷待哺的废物与男妈妈之间的对话。
她不知道她还说了什么……承诺……是没有的吧?
七夕试探地望着秀金蝉:“我说了什么?”
秀金蝉闻言却笑了,他的笑容实在罕见。
过去七夕总觉得秀金蝉很白,并不是指对方的心智,而是整体给人的感觉。
世间五色,那象征着人类感情的强烈情绪都落不到秀金蝉身上。
但现在,对方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连笑容都变得热烈起来。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我还是……喜欢你。
也许荒岛上的那句话是我臆想出来的,真正要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自己。
是我想要……和你谈恋爱。
七夕乘上车与段知行往邵家回去,秀金蝉的车驾则一直缀在后边,像是在护送。
段知行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秀金蝉先生真是多礼。”
因着今天秀金蝉实在帮了七夕一把,段知行心底是感激的。
但又因为对方诡异的态度,让他有些莫名的忧心。
大小姐……太讨人喜欢了。
这句话放在以前,任由段知行如何幻想,也不会想到,可现在在段知行这里,大小姐自然是千般好,旁人喜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七夕则一直想着秀金蝉说的那些话,可恶,要不是坏崽崽因为荒岛上的剧情太口口,不到年龄不能看,她就能问坏崽崽了!
咦?口口?
七夕愣愣地想,她在荒岛发烧的那夜……不会发生了什么吧?
比如,她oo了秀金蝉?!
不可能,她应该不至于,那么是她终于趁着发烧,没有压抑自己的,对秀金蝉的那对……柔软,弹性,惹人垂涎的曲线做了什么吗?
七夕不负责任地幻想着,居然对发烧的自己有点羡慕了。
“……大小姐?”段知行看着七夕神游天外的模样,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七夕醒过身来,回过头看着段知行时,不由一个激灵。
说实话,现在一看着段知行柔和下来的眉眼,就担心他是不是又想趁着孤男寡女的时候说什么……情话。
这个人好像一旦释放了感情,连眉眼也变得缱绻,七夕看久了就会有些不知所措。
默默往旁边坐了一点。
段知行一瞬间就明白了七夕在想什么,随即失笑:“我不会每天都说的……什么的。”
因为每天都说,再珍贵的话也变得不值钱了。
何况大小姐似乎还无法接受,他更不会说什么再次刺激大小姐。
七夕的手机突然响起,那是战菁菁的来电。
她久久不回,战菁菁已经有些担心了。
等中场休息结束,战菁菁才从侍者那里得知,七夕被送上了救护车。
听着电话中战菁菁焦急的声音,七夕连声安抚。
“我没事,嗯,真的。就是一时有点头晕……吐血?可能是头晕的副产品吧……我不是开玩笑,真的已经没事了。不然段知行也不会让我回家的,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段知行。”
明明是和朋友调笑的话语,段知行听着听着,却十分满足地垂下眼睫,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秀金蝉看着那辆黑色的车驾往山道上驶去时,就让司机停下了车。
他打开车窗,夜晚的山风吹来,隐隐带着一点浅淡的白蔷薇香,正如七夕身上的气味。
这里就是将她养育长大的地方么?
秀金蝉细细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随后他打开车门,走到路边弯下腰,摘了一朵路边的白色野花。
野花在微风中摇曳,秀金蝉却像是看得入迷了。
大概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吧。
随时随地入神,好像在和天地沟通。
开车司机已经为秀家服务许久了,对这位金蝉少爷也算是了解。
虽然没到什么和天地沟通的地步,不过可能又想到了什么雕刻技法,或者想要雕刻什么新鲜的玩意。
总之不会是在想公事的,反正那些公事对金蝉少爷来说,随便弄弄也就结束了。
只是司机透过车窗看着秀金蝉的表情,隐约看出了一点……依依不舍。
想来不是对花的。
那是对谁的?
司机茫然地想着,视线一路前移到山道上,随后他心里尖叫了一声,难道是为了那位小姐?!
但他不能擅自打探主家的事,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却开始期待,往后的事。
七夕返回邵家大宅时,宅子里的人已经知道七夕又在外吐血的事了。
这种事好像不管怎么听都无法习惯。
女仆长忧心忡忡地将七夕送到楼上,在七夕严词拒绝帮忙洗澡后,还是等在了浴室门外。
等七夕出来之后,又小心地看着她自己盖被子躺好,这才走了出去。
七夕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想起左临的嘴脸,忍不住吐舌头又呸了一口。
你们一群人都滚远一点!
只是她在呸的时候,却仍有人在见缝插针地走剧情的。
战菁菁返家的时候,路上不小心与别人的车相撞了。
战菁菁让司机下去和人道歉,对面车上那人却走了下来。
他看起来长相十分之周正,堪比明星的帅气,他对着司机摇头。
“不必了,本来也是我不小心,你们没有伤到吧?”
当然没有。
战菁菁看着那人先关心这边,觉得这人还算不错。
只是今晚这一次遇见,并不是万千偶然中的一次。
之后战菁菁还接二连三地碰见了他。
仿佛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