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崽崽的小短腿在地上猛蹬,朝七夕方向跑去。
只是行到中途,惨遭举高高!
“这就是七夕的弟弟?嗯……长得不太像呀?”
楚刀明单手将坏崽崽抱起,托到了自己的臂弯上,还伸手弹了弹坏崽崽的脸颊。
要是按照平常坏崽崽的习惯,早就伸出手指挖楚刀明的鼻孔了,才不会管他是不是男主,可想到自己棉花肚肚的秘密被七夕掌握,它只能忍气吞声!
而七夕在看到那只山雀时,这次却没有抬脚去追。
上次她已经知道了,以这具身体的速度,她跑得再快也是追不上的。
说来也怪,当七夕站在原地不动时,那只七星山雀也落到了一旁的树枝上,不再飞到远处。
“这么胖的山雀很少见吧?”
楚刀明走到七夕身边,他抬头望着那只胖山雀。
“偶尔会看到它,不过园丁给它留了水也不喝,留了谷物也不吃。它好像只是隔段时间来巡视领地,离开人群,但你抬头时就能看到它。”
这里的人不会打扰小动物的休憩,只是楚刀明每次看到那只山雀,心里都会升起一点淡淡的熟悉感,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熟悉。
那只山雀现在一动不动地站在树梢上,远看去就跟树梢上落了朵小棉花。
“抓住它!”坏崽崽挥着小拳头。
七夕则对着坏崽崽伸出手,楚刀明将坏崽崽放到七夕手上,七夕抱着坏崽崽往山雀那边走去,那只山雀依然站在高高的树梢上,似乎没有超过一定的距离,就不会突然飞走。
七夕眯着眼看着那只山雀,坏崽崽还在叫着“就是它,就是它”。
“这只山雀也到过你们家吗?”楚刀明有些好奇。
“以前见过一次……”
七夕抬眸看着楚刀明,人的眼神变化在短时间内变化时,旁人是很容易察觉到的。
楚刀明不明白七夕为什么突然对他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但很快又垂眸掩去了。
楚晚女士辛辛苦苦地走到了庭院里,刚才那个小崽子还在会客室里一口一个小点心,可吃着吃着,小崽却突然跳下了沙发,一边喊着“出现了”一边往外跑。
楚刀明也有过这种突然疯跑的时期,楚晚虽然震惊,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那短腿崽居然跑得这么快,等她追上来时,却看到了楚刀明,七夕,那堪称一家三口仿佛游动物园的画面。
楚刀明回头看到了楚晚,忙上前扶住她。
“您出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不能随便逛逛么?”
楚晚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的七夕笑了笑。
“你们玩啊?”
七夕则抱着坏崽崽说:“我们要回家了。”
七夕来到楚家拜访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估摸着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对于楚晚女士来说,七夕就算在这吃到第二天早晨也没关系。
但她多少知道这事不能着急,只好看着楚刀明把人送出去。
等到楚刀明回来时,楚晚就问道。
“怎么样?”→你舔成功了没有?
楚刀明则一直看着窗外,那是刚才他将七夕送上车时的方向。
金色的流苏耳环打在玻璃窗上,他转头和楚晚说道。
“她今天应该不是来看我的,”楚刀明笑了笑,“也许是为了看小鸟才来的。”
那只停在树梢上的山雀早已振翅飞走,楚刀明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
“不过为了看小鸟才来拜访我,倒也是一件好事。我能看到她就好。”
七夕坐在车子上,坏崽崽没能搞懂七夕为什么不把山雀捉住就离开了楚家。
“因为我们也抓不到啊,即使抓到了,也没有解析另一个系统的手段。”
坏崽崽皱起包子脸:“我来和它谈谈!”
七夕笑出声:“这几回了,人家搭理你吗?”
坏崽崽歪着头想了想,因为平常也没什么人会搭理坏崽崽,所以它都习惯了!好像真的是哎!
不过对方即使是个胖乎乎的山雀模样,但坏崽崽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还是有些怕怕。
那是源于系统等级的压制,坏崽崽知道对方是大魔王级别的系统,可对方毫无动静的话,还是可以问问的吧?
七夕则拿出手机,有些踌躇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讯录,怎么也没办法摁下去。
七夕能轻松自如地对着段知行呼来喝去,也能一边看着楚刀明的脸发呆,一边和对方聊天说话。
因为这两个人与七夕相处时,没有距离感。
无论七夕发脾气也好,冷淡也好,故作姿态也好,七夕都能看到他们眼里闪动的柔光。
他们并不在意七夕是什么态度,高兴也好,生气也好,他们总能自如的应对,就像早已和七夕相处了很长的时间。
但是秀金蝉却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七夕最后一个遇见的男主,七夕总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对方。
也因为不管什么时候,秀金蝉的喜怒总是让人难以看清。
七夕看着这个名字,时间长到已经回到了邵家大宅时,她才决定,怎么也得去秀金蝉家里拜访一次。
看看那只胖山雀,是不是会同样出现在那里。
只是等七夕下车时,就见女仆长迎了上来。
“大小姐,秀金蝉先生刚才给大宅打了电话,想明天来拜访您呢。他雕刻的药师如来已经做好了,正想给您送来。”
秀金蝉说话做事还是老牌豪门的做派。
即使他有七夕的联系方式,也不会直接给七夕电话或者短信。
古人访友,送拜帖与花笺,赠送四时花木。
秀金蝉虽然没做到这份上,不过也还是隔着一层。
怕主人家不方便,怕主人家另有安排,这样也总有缓冲。
七夕听了之后,她低头摁下了手机屏幕,向秀金蝉发去消息。
【七夕:既然是为了我的身体,我还是亲自去请药师如来比较好。】
过了一会,秀金蝉那边发来回复。
【秀金蝉:也好。】
再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七夕和女仆长说了明天还要继续出门的事,女仆长点点头,坏崽崽一脸疑惑。
“怎么不让人来你家?”
七夕则拎着坏崽崽回了房间后,才说:“因为我要确定,是不是在秀金蝉的家也有。”
“要是他那里也有呢?”坏崽崽说。
“那就是……”七夕抬手揉着额角,到底是什么,她最后倒也什么也没说。
到了晚餐的时候,七夕吃着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段知行还没回来?”
女仆长连忙上前:“要替您给段先生去电吗?”
七夕摆手:“不用,我只是问问,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员工了。”
所以他来去自由……好像不对,“去”是自由的,“来”倒不用这么自由了!
七夕吃好了饭,洗漱完毕后,穿着白色的睡裙脑袋放空地靠在了窗台上。
坏崽崽虽然坏,但到底也是个崽。
具现化之后,它的规则限定仍然在,九点过后就要睡觉觉了。
七夕打开手机,正在看她和段知行与楚刀明之间的消息记录,像是要从中找到什么共通点。
但越看越觉得相似,越看又越觉得不同。
同时还有亿点点气恼。
她从以前到现在,最不会的就是解谜。
答案不能直接写在笔记本上亮出来吗?
七夕在窗台上呼了一口气,她微微打开了窗缝,白色的睡裙沿着窗缝滑落了一部分在外。
她一杯热红莓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张嘴喷出了一点,这也太烫了!
夜晚,又是邵家保安开始巡逻的时间了。
距上次保安巡逻,误把窗台上的大小姐当做鬼吓到叫出声之后,他们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训练——看双倍的恐怖片!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天天巡逻,再也没有过去的失态!
几个保安低声说笑,只是在他们转过头,要走向大宅的另一边时,其中一个一抬头,嘴里又发出了仿佛乱码一般凄惨的叫声。
“干什么干什么!”组长上前捂嘴,一脸严肃,“不要吵到大小姐!”
可是那人手指颤抖着指着上方,众人抬头看去。
微风吹拂的夜晚,树影摇曳,二楼的窗台上,却见一滩红色的“血渍”与飘飘白裙,还有一头盖头盖脸的黑色长发……在窗缝里倾泻而下。
草。一种植物。
经过双倍恐怖片摧残的安保人员,还是没能维护住自己的尊严。
“呜哇哇哇啊——有鬼啊——”
等七夕拿了毛巾把窗户上的红莓茶擦掉之后,就看到了在庭院乱窜的保安。
“什么鬼?别吓我!”
七夕不由紧张起来,她大喊一声,保安们登时安静了,他们抬头看着七夕,脸上又是那熟悉的没脸见人的微笑。
“哈,哈哈,对不起大小姐,我们明天就递辞呈。”
保安们纷纷进入大宅,徒留七夕一个人困惑得要命。
难道这是保安的新玩法吗?扮鬼做迷藏?好大胆哦。
今天夜里,除了七夕,大宅里的员工群再次热闹起来,围绕着邵家大宅到底有没有鬼进行了激烈的辩论。
七夕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员工们的脸上都有浓重的黑眼圈。
看来大家都睡不好啊。
七夕昨晚也睡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在秀金蝉那看到那只小山雀,但不管怎么样,今天是必须去的。
只是等七夕的车驾离开邵家大宅时,今早上段知行也还没有回来。
七夕单手撑着下巴,不知道这人到底去哪了。
段氏集团,总裁会议室。
可以装下数百人的会议室里,只坐着寥寥数人。
段知行取下眼镜,放在桌上,他十指交握,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诸位,我想你们的收购案算是彻底破产了。”
看着那几个黑暗集团的人的脸色,段知行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像诸位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在乎钱的样子。”
段知行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直接下了结论。
“你们在找什么人?”
看着那几人像是不想说话,站起身就要走的样子,段知行笑了一声。
“诸位在胡闹的这段时间,其他人也没有闲着。要是集团破产,诸位还会继续留在a城吗?”
其中一人推着鼻梁上的墨镜,满脸不爽,但是似乎又不敢说什么拽上天的话,只好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跟你没什么好说!”
段知行:嗯,真是好没气势的一句话。
这几天段知行一直在外,就是因为已经得知了之前三番两次袭击大小姐的人都与黑暗集团有关。
既然知道了,他怎么会一直等着不去处理。
只是在和黑暗集团的人进行博弈时,他在他们脸上看到的不是紧张,算计,而是对现状的倦怠。
钱财,不重要;集团分公司覆灭,也不重要;
他们只是用一种谨慎的目光注视着所有与他们接触的人。
段知行应该是能感受到这种目光的人之一。
谨慎,度量,像是眼睛里含着一把尺子,在裁定他到底“合不合格”。
段知行并不在乎被他人打量,他只是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要找的人是什么人,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家大小姐吗?”
段知行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瞬间变得十分锐利,和之前还有话好说的姿态全然不同。
他别的可以不必知道,但这件事,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会议室的大门没有上锁,谁都可以开门出去。
但会议依然在进行,没人出来。
七夕的车驾再次到达了秀家的山脚下。
这里的竹林依然绿如翡翠,勾着红线的黄铜铃铛垂在竹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七夕的车子被人在山脚下开始开车领路,这次和上次玉雕会不同,没有停在山腰,而是一路领到了山顶上。
这里是秀家自己停车的地方。
秀金蝉站在不远处,看着车驾缓缓上行。
他拿在手上的手机响起,他没有低头看是谁,而是直接接起。
那边传来了秀天奇咋咋呼呼的声音。
“哥!你为什么不让我今天回家?我的工作结束了,奶奶也和我说最近有时间就回去!”
“你没有时间。”秀金蝉缓缓说道。
秀天奇不解:“什么没时间?我自己有没有空我自己不知道哈?”
秀金蝉点头:“是。你今天要去上学。”
秀天奇大为震撼:“哥????”
秀金蝉看着装着七夕的车子缓缓停下,便朝那边走去,边走边说。
“我之前已经说过,会让你找个学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哥!我是明星!我是偶像!我都出道了还得回校园上学!”秀天奇声嘶力竭。
“因为,你今天不能回来。”
秀金蝉看着七夕从车驾里出来,手指摁在了挂断键上。
七夕在这时同时开口:“打扰了。”
电话那头的秀天奇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
“哥!是七夕吗?你们在哪?!”
秀金蝉挂断了电话。
“玉雕室就在附近,请你……和这位小朋友一起来。”
秀金蝉低头看到了跟在七夕身边的坏崽崽。
“我是坏崽崽!”绿色的恐龙崽自我介绍。
看着秀金蝉的神色,坏崽崽不知怎么的有点怕,下意识地牵上了七夕的衣角。
“这是我……弟弟,”七夕对秀金蝉说,“玉雕室里的贵重物品很多,孩子不方便去,让它在这里随意转转可以吗?”
秀金蝉听了之后,还是找了几个秀家人过来带着坏崽,免得孩子磕着碰着。
“玩够了,要是困了就送到客房,找稳妥的人看着。”
秀金蝉交待完毕后,才领着七夕往雕刻室走。
坏崽崽对七夕握拳,表示“一切就交给我吧”,七夕不是很放心。
只是走在前方的秀金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累了吗?”
才走了几步路啊,哪能累着。
七夕摇着头,却见秀金蝉脚下一转,走了另一条路。
秀金蝉没有说为什么要走这边,但七夕看着秀金蝉原本要走的地方,那是有阶梯的上行路线,而现在的则是穿过小湖的平坦桥面。
平地走一走,虽然时间可能会长些,但不会累到人。
七夕望着秀金蝉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有着难以亲近气氛的男性,现在倒是也没有那么难懂了。
“这是蜻蜓。”
秀金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落在湖中荷花上,正缓缓舞动着翅膀的小蜻蜓。
“……我当然认识。”
七夕心想,这是小学生郊游吗?待会就要开始介绍这是鲤鱼,那是小荷花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秀金蝉?
秀金蝉则像是弯起了唇角,只是神情仍是有些清冷。
“我还以为你还在发呆。”
秀金蝉停下脚步,等待着七夕走上来。
“我没发呆,只是到处看一看,上次来没有见过这里。”七夕说道。
“因为这里除了家人,也很少有人能来。”
秀金蝉走在七夕身侧,注意着七夕的步速。
在七夕看来,楚家算是现代家庭,不管是装修也好,那里边居住的人也好,都很贴近社会。
但是他们的穿着却贴近旧时代。
长衫,旗袍,披肩,活像老电影里的人。
而秀家明明修建得这样古色古香,但秀金蝉每次出现时,不是时兴的休闲装,就是西装,今天还穿了t恤牛仔裤,一整个完全贴近现代社会,毫无包袱的模样。
秀金蝉察觉到七夕打量的目光,低头看了七夕一眼,没有出声,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像是在问“我怎么了”?
“秀金蝉先生的t恤很白。”
七夕随意找了个话题,可是一说到t恤,她的视线就正好对上了秀金蝉脖子以下,腰部往上的位置。
嗯……穿t恤的话,看起来好像更显眼了。
谢谢招待。
只是七夕不能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看,不然就太明显了。
可七夕抬起头时,正好与秀金蝉对视。
……他像是早就发现了。
不过秀金蝉没说什么,依然往前走,只是走到中途,一尾锦鲤自湖中跳起来时,秀金蝉像是有些想要探究,又像是纯粹开玩笑般说。
“你很喜欢看胸吗?”
七夕:!!!我不是,我没有!我刚才什么也没做!秀金蝉啊秀金蝉,你对妙龄女性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得很崩人设吗!
眼见七夕瞳孔地震,秀金蝉就像是阐述事实一样说道。
“你在荒岛上也这样。每个人都有喜好,这不是什么问题。”
七夕觉着秀金蝉想陷害她:“荒岛上什么时候我这么看了?我根本不记得!”
秀金蝉则转过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七夕会这么说。
“原来你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七夕越发像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只是不等七夕说话,秀金蝉就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白色房屋,侧头对七夕道。
“路上说说话,很快就到了。”
七夕听着这话,显然……刚才秀金蝉只是在找话题闲聊吗?
确实,随便说说话,不知不觉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也不觉得累。
“原来你刚才都是在开玩笑么?”七夕挑眉,“说得怪真的。”
秀金蝉抬脚走到雕刻室大门前,将自己的手放入雕刻室门口的石狮子嘴里验证掌纹。
“那些倒是真的,天奇一直说我不会开玩笑。”
好在不等七夕再次瞳孔地震,雕刻室的大门就缓缓打开,秀金蝉回过头来,请七夕进去。
秀金蝉的雕刻室也不是七夕幻想中的那种古代手艺人的密室。
这里的天顶和墙上都由大片厚重的玻璃制成,天光肆无忌惮地铺满了这间雕刻室的每个角落。
雕刻室里也是纯白的,一些不知是玉石还是箱子一类的东西被铺上了白布,堆叠在墙边。
雕刻室正中放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各色雕刻工具,仪器,灯具,但看起来并不凌乱。
七夕一抬眼就看到了放在左边那张桌上的药师如来。
佛祖端坐莲花之上,手指,衣衫,背后日轮,慈悲垂眸之相,几如真物。
但七夕知道那是被人巧手雕成,实在精美绝伦到了极致。
一般人进门时,大约都会瞩目那尊药师如来,七夕“原本”也是为了那尊药师如来而来。
只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到了右边的那张桌子上。
那边的桌上摆放着一尊还未完成的玉像。
长发柔顺,鼻子小巧高挺,嘴唇小小一点,看起来秀气又漂亮,只是在往上却没有雕刻眼睛。
不是七夕过于自恋,而是这尊玉像实在有些像她。
总是挺直的脊背,微微低头,像是在看着地面,水面。
总之是不会分一点注意力给旁人的。
秀金蝉开口道:“这就是我之前提过,想要你的照片雕刻的玉像。但是即使拿到了照片,我想也雕刻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一尊玉像要完全像一个真人,而不是想象中的神佛,实在有些难度。”
秀金蝉并不介意被人知晓自己的失败,但七夕却缓缓走过去,站在那尊玉像前静静注视着。
“为什么不能雕刻眼睛呢?”七夕问道。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因为我没办法在一尊玉像上……留下你的影子。”
天光落在秀金蝉脸上,他眉心的那粒朱砂痣也像是镀上了一点光,看起来就像额间点缀了珠玉般美丽。
七夕闻言一愣,她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竟然漫上一丝酸楚,随后她抬手捂着眼睛,像是要掩盖自己的表情。
她听到秀金蝉凑近的脚步声,连忙说道。
“我眼里进沙子了,揉一下就好。”
秀金蝉说的这句话,以前七夕也是听过的。
那是夏日的午后,天热得让人困倦想睡,窗外到处是此起彼伏的蝉鸣。
但学校是不会打蝉的。
它们出生一次不容易,每一年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尽情绽放,喊叫,向这个世界发出自己的呐喊。
因此学生们再烦躁,也只能默默忍耐,有的厉害一些,还能伴随蝉鸣的叫声睡着。
这些人里就包括七夕。
午觉结束之后,七夕伸了个懒腰,抬手在右手边一碰,就碰到了保温杯。
保温杯里是冰镇的酸梅汁,不是市面上售卖的乌梅或者话梅,而是腌渍过的青梅。
天热的时候取三颗出来,用勺子揉碎,里边的核也不会扔掉,撒上糖,再倒入热水冲泡,静置一两个小时,让那酸甜的滋味彻底融合,再放入冰箱冰镇。
等到第二天能喝的时候,那滋味又冰又酸甜爽口,一口下去就让人提起精神来。
这不是七夕自己准备的,而是那个时时跟她在一起的人。
不过往常七夕醒来就能看到他,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
“他去画室了。”
一个路过的学生见着七夕抱着保温杯走到走廊上,就提醒了一声。
七夕谢过,转头往画室走去。
夏季除了蝉呱呱叫个不停,也是色彩最浓艳,生机最盎然的时节。
一只黑色的凤尾蝶从窗外飞入了走廊,正好飞在七夕前方。
那只凤尾蝶像是领路一般,扑扇着翅膀,穿过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廊上的光影,教室两旁郎朗的读书声,将七夕带到了画室里。
画室的门只开了一条缝,蝴蝶能进去,七夕却进不去。
等她打开门时,窗外的阳光就照到了她的脸上。
画室里有冷气,但阳光照到七夕身上时,她还是觉得有一阵热意落在她的皮肤上。
也许不只是阳光,还因为随着阳光而来的,还有那人的视线吧?
“你怎么过来了?距离下午的课还早,不多睡一会?”
那人抬眸看着七夕,随后放下了手里的画笔。
七夕脚步轻巧地走过去,看着那只黑色的凤尾蝶正好停在那人面前的画架上。
“你什么时候才能画完啊?画好久了。”
七夕边说,边低头看着那副画。
画架上的画早就描了线,打了底,已经上色了。
看衣服和身形,像是七夕某一次和他去游乐园玩耍时穿的衣服。
海军领的连体裤,穿着球鞋,手上应该一直拿着冰淇淋或是火鸡腿什么的,但估计是为了美观,没把这个画上去。
七夕的视线再往上抬,却见脸部还是空白的。
哦,也不算空白,鼻子和嘴都画了,眼睛却还没有。
“怎么没有眼睛啊?我瞎了吗?”七夕毫无艺术细胞地问。
那人笑了一声,抬手点在七夕的眼角。
“我要怎么画呢?高兴的时候,你的眼睛会像月牙一样弯起,不高兴的时候,睫毛就会垂下,掩盖着视线,只能看到缝隙里的一点闪光。惊讶的时候会瞪圆了眼睛,让人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好意思,生气的时候,眼神就会冷淡下来,外边人的有时候见到你,都觉得你很不好惹。”
七夕茫然:“我会揍人吗?”
“那倒不是,而是你会让人不敢接近。”
那人说完后,又将手指缓缓放下,握住了七夕的手,他坐在椅子上,自然比站着的七夕视线要低一点。
他从下往上望着七夕,轻声问道:“我怎么在一张画上,把你全部画尽呢?所以我以后不会画了,我没办法在这里……留下你的影子。”
而七夕的回答时,低下头,让那人更清晰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喜欢的话,就一直看着吧。
我也会这样看着你的。
一杯温热的茶水轻轻触碰着七夕放在桌上的指尖,七夕将覆着眼睛的手放下时,就看到了秀金蝉一声不吭地站在对面,用专用布料轻轻擦拭着这尊玉像。
“你雕刻不出来的话,这尊玉像就这样了吗?”七夕问道。
秀金蝉点点头:“也许会一直留在这里,如果你需要第二尊药师如来,我也许会用这尊玉像稍微改装。”
七夕拿起那杯茶,啜饮一口后,对着秀金蝉说道。
“谢谢。”
秀金蝉则看着七夕,她脸上神色不变,只眼角略略有些发红。
不知道是真的沙子入了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既然七夕这么说了,那么就只有沙子入眼这一个原因。
秀金蝉虽然和七夕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对方是没有什么兴致把玩观赏玉器的。
他将那尊精妙绝伦的药师如来放到了专用的盒子里,再加上玉锁,随后再将那盒子放到专用的提袋中,一会七夕就能方便拿走了。
七夕却还没急着走,她转头看着秀金蝉,若无其事地问:“能带我随便逛逛吗?”
秀金蝉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和七夕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雕刻室,等下了台阶,再次走上湖心桥时,秀金蝉突然开口道。
“我活到现在,好像没有对哪个异性产生过好感。但是非常奇怪,在初见你时,我却记得了你。”
要是以往,七夕也许早就因为“任务”一类的事,立刻开口阻止秀金蝉了。
可现下她却静静听着秀金蝉说话,甚至像是害怕打断对方,连呼吸都变得清浅。
“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吗?”秀金蝉的手指缓缓拂过身边的朱红廊桥,“可是我觉得我的感情好像不是那样的。”
“我好像脑海中一直有个模糊的印象,而你出现时,那印象就具现化成了你。”
“我已经不是天奇那个年纪的人了,做任何事前都会思索,这件事是否有意义。”
“可是到了现在,也许有些事是不需要验证任何意义的。”
秀金蝉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七夕的眼睛。
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眼里,就像有几条金色的游鱼落到了她的眼中。
秀金蝉就像是初次接触玉雕时,用那样新奇而慎重的口吻问道。
“你会有一天,像我这样思念你一样……思念我吗?”
七夕无法开口,再最终确定之前,她无法开口。
坏崽崽一直没有信息,之前七夕已经交过他,要是察觉到什么,可以给她打电话。
可手机一直十分安静。
段知行的房间里有,楚刀明那里也有,但秀金蝉这里却没有吗?
明明刚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七夕并不是那种看到美色也不为所动的人。
她有欲望,会欣赏,三个男主的外貌心性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好感。
可是七夕却一直把握着自己。
她知道为什么穿书,为什么赚取积分,为什么接下这个已经无解的烂摊子。
七夕抿着唇,想着要怎么开口让秀金蝉继续往前走时,却在半空中听到一阵振翅声,那只眼熟的七星山雀再次出现了。
第一次出现时,那只山雀振翅就飞,七夕根本追不上。
第二次出现时,那只山雀因着七夕没有去追,乖乖地停在了树梢上。
第三次出现时,那只山雀越飞越近,最后竟然落在了秀金蝉的左肩上。
七夕愣愣地看着那只雀鸟,却见秀金蝉好像和这只山雀很熟悉似的,伸手指轻轻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我这里还有正事要忙,你来打什么岔?”
七夕听了这话,磕磕巴巴地问:“你养的?!”
秀金蝉摇摇头:“只是从小就一直见到它,这么多年也没长大,算是非常长寿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秀金蝉说出“长寿”二字时,那只山雀黑色的豆豆眼里明显闪过了一丝冷光,它低头啄了啄秀金蝉的手指。
可惜秀金蝉常年琢玉,指尖上有老茧,根本不惧这只小鸟的嫩嘴攻击。
而七夕往后退了一步,背脊靠在廊柱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人,真是……”
秀金蝉不知道七夕指的“这些人”是谁,但显然七夕现在像是浑身放松了下来,带着一点柔软的姿态。
这在七夕身上是很少见的。
也许她自己没有注意,但是对秀金蝉这类擅长观察人动作神态的人来说,七夕一直保持着一种轻微的紧张。
肩膀微微收紧,脊背永远挺直,眼睛总是下意识地逡巡着四周,就像一个……考生。
这样相似的神态,秀金蝉只偶尔会在秀天奇身上见过。
不过秀天奇即使这么紧张,考回来的成绩依然不行。
七夕叹气之后,就试探着想向那只山雀伸出手,可她刚有这个意图,那只山雀就立刻头也不回地振翅飞走了。
七夕:……逮到机会就要把你做成烤小鸟。
“下次给你准备一点谷物吧?”秀金蝉说道。
七夕却摇了摇头,知道那个系统应该是不会与她正面沟通的。
传说中有些系统只认一个宿主,其他与宿主同一来历的人,对系统来说都是空气。
它们不认可,也不接受,只按照宿主的命令办事。
可如果,如果那个系统暗示的没错,那个人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为什么反应人却有三个呢?
七夕有些茫然,这个系统的事可能还是要再问问坏崽崽。
秀金蝉不会因为刚才告白过,就觉得尴尬。
应该说他就没感觉过尴尬。
“要去喂鱼吗?”秀金蝉非常不浪漫地提议。
七夕点头:“可以啊。”
喂鱼好呀,这鱼塘里的鱼多活泼啊!
这两人在精神上可说是一拍即合。
只是等他们喂完鱼之后,七夕就接到了坏崽崽的电话。
“我看到小鸟了!”
七夕点头:“我也看到了,事情差不多都办完了,你也玩好的话,我们就先回家吧?”
七夕挂断电话,竟然在秀金蝉脸上看了一丝不舍的神情。
七夕眨了眨眼,对方仍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我送你。”
秀金蝉让七夕在凉亭坐下,自己先行回雕刻室取了药师如来,然后就带着七夕往停车场走去。
坏崽崽也已经被带到那里了。
只是在停车场上,又来了一辆车。
车门猛地打开,穿着舞台装的秀天奇跳了下来!
“大哥!我就知道七夕在这里!难怪你不让我回来!”
“上课了吗?”秀金蝉只问这句。
秀天奇有点害怕:“上了。”
所以才这么晚赶回来啊!
七夕光速打招呼:“你好,再见。”
七夕冷酷地上了车,并没有与秀天奇多说什么。
秀金蝉则透过车窗对七夕说道:“我下次可以去你家拜访吗?”
听得秀金蝉这么说,七夕微微一愣,随后点头。
“可以。”
秀天奇大喊:“大哥!你居然是这种大哥!我也要去!”
秀金蝉:“人家没有邀请你。”
秀天奇:qaq
车驾缓缓离开,坏崽崽兜里装满了秀家人给的糖果,正在一颗一颗地清点着自己的资产。
“坏崽崽,你说……一个人能变成三个人吗?”
坏崽崽不明所以地抬头看来。
七夕抬手揉着额头:“我知道是他来了,那个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也是他。”
那天她问乌龙茶先生时,对方虽然毫无描述能力,但仍是说出了特征。
【局长是清冷型的帅,特征……他,他的左眼卧蚕,有一颗小小的痣。】
【没人知道局长的名字,因为他从来都不说。】
【他还有种气质……嗯,鳏夫,鳏夫守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