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凡怀疑他时哥八成是中了邪。
但他不敢说。
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据说他们这一届是她要带的最后一届,因此格外上心,具体表现在每次的下课铃,老教师都会假装选择性听不见,充分利用每一分钟给他们多讲些重点,直到一大帮学生乌泱泱地从教室冲出来,想装看不见也难,老教师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放行。
虞阮将摊开的书本放回原位,她跟姜以柠说好了今天要去试一试食堂二楼的锅子,怎么都要排队的,还不如慢慢走过去,反正锅子在那儿又不会丢,晚到了没准还能少排一会儿队。
二楼的环境要比一楼好上不少,人也没那么多,当然菜价也更贵一些,不过好在三鲜锅炖得到位,一个个肉圆子漂在澄亮的汤底上,一看就很鲜美可口。
姜以柠端了餐盘过去先找位置,虞阮则拿着碗排队找阿姨打饭。
阿姨拿起大铁勺往桶里一盛,放进她捧着的碗里,见虞阮还站在那里没动弹,不由纳闷道:“盛完了,你怎么还不走?”
虞阮有些发懵。
明明给她前面那个男生的饭满到上面都要冒出个尖尖来,为什么到她这里,就只剩碗底浅浅一层了?
她只好对阿姨道:“麻烦再多一点。”
打饭的阿姨闻言,又往她的碗里多放了那么几粒米。
虞阮:“……”
还真是多加了“一点”。
“还不够?”见她依然站在那里没动,阿姨惊讶道,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一个小姑娘,竟然吃这么多”“盛了两勺都不够,是个什么胃”之类的话。
虞阮:“…………”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虞阮也不好继续在这里站下去,她捧着两只碗在用餐区找到向她挥手示意的姜以柠,抬腿向她走去,想等跟姜以柠碰头了再说。
“就吃那么点?”沈时钦一手稳稳地拿着餐盘从她身边路过,他的盘子上堆了三四个菜,一看就沉得很,他只用一只手端着,却半点也不见晃。
虞阮看看他那碗满得要往外掉的大米饭。
有点羡慕。
沈时钦看了眼她手里的碗,挑眉道:“吃那么少,你是小鸟胃?”
昨天从小店回去的那会儿,不是还拎了一袋子的零食。
虞阮小声解释:“也不是我想——”奈何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错觉,仿佛坚定地认为女生的胃里只能装下那么一点点米饭,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勺子抢过来自己动手。
也没有饿到那个份上啊,况且阿姨人高马大的,不管抢不抢得过,似乎都有点丢脸。
沈时钦皱了皱眉,单手夹走了她手里的两只碗,把餐盘往她骤然空出来的手上一放,抛下一句“在这里等我”朝打饭阿姨那边走去,没一会儿,他就端了两碗堆得高高的米饭过来。
米粒颗颗饱满,挤成了两座小山包。
虞阮忙伸手接过,她眼睫一弯,很好满足地跟他道了声谢。
食堂二楼用的是分二人座和四人座的小餐桌,姜以柠接过她手里的碗,也吃了一惊:“这么满。”
虞阮在她对面坐下,把刚刚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是我不好,忘了提醒你,那个阿姨是这样的,下次遇见她打饭,就去隔壁找另一位大叔就好啦。”姜以柠咬了口蛋饺,道。
虞阮夹出只大虾啃了一口,心想怪不得都说一中的寝室二中的饭,要是每天的午餐都能有这个水平的话,就算是晨跑,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姜以柠打趣道:“既然喜欢吃学校的饭,要不干脆跟我一起住校,没准还能分到一个宿舍,虽然我们的寝室比不上一中,不过也还过得去。”起码不会像隔壁南外那样,听说房间里时不时还会爬进一些蜈蚣大蜘蛛,听上去妥妥就是一个生态园。
虞阮咬着筷子,弯起的唇角无声瘪了下去。
姜以柠看她神情不对,想起她父母对她的管束,她自知说错了话,忙打了个哈哈把这件事混过去:“午休结束后的计算机课,我们可得快点跑去崇文楼,省得挑不到好位置。”
“这是为什么?”虞阮果然被勾起了兴趣,“去晚了又也不会没有座位。”总不会让她们站着上课。
姜以柠故弄玄虚地摇了摇手指:“那倒不是,不过你想啊,计算机课的座次又不像教室里那样固定,讲究的就是个先到先得;同样都是座位,一个在老师边上,随时可能被拉上去做示范,还有一个躲在最后面任你睡大觉都没人管,你选哪个?”
虞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目光一凛:“我们一定要冲在最前面。”
姜以柠抬起手臂,跟她击了个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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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虞阮没等午休的下课铃响起,就绑好鞋带做好了跟姜以柠一起冲到崇文楼的准备,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才刚一出教室,就被恰好前来找她的李进喜一路带到教务处,登记尺码领取校服。
虞阮是第一次去崇文楼,姜以柠怕她找不到机房在哪儿,只好蹲在教务处外等她,等两人擦着上课铃匆匆跑进计算机房,机房里已经坐满了人,负责信息技术课的刘老师往底下看了一眼:“那边还有两个位子,要上课了,你们快过去坐。”
仅剩的两个座一个就是姜以柠提过的被提问专座,至于另一个——靠得倒是里边了,但旁边就大剌剌地坐着沈时钦这个大杀器。
一时间竟也说不出究竟是哪个座更要命一点,虞阮心酸地想,怪不得会被剩下来没人选,果然是有道理的。
早之如此,刚才就应该跑得更快一点,千万不要被李进喜逮到。
姜以柠正犯难,她本想问问虞阮想坐在哪里,一回头就看见她自觉朝机房最里边踱了过去。
姜以柠:“???”
姐妹,你怎么回事鸭?
学校用的是老款的台式机,虞阮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开机键在哪儿,正式上课后,为了防止底下的学生偷偷上网,电脑终端都由刘老师控制起来,屏幕上是他给演示的操作,虞阮坐在小板凳上,她午休时没睡够,这会儿本就困得慌,再配上刘老师平稳到宛如老僧念经的腔调,实在很有催眠效果,虞阮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心想下次上课可以试着把手机带过开个录音,等哪天失眠了放出来听一听,保不定会有奇效。
她一手撑着脑袋,眼皮越来越沉,头重重地往下一点,整个人陡然一惊,总算清醒过来,虞阮活动了一下脖颈,歪头看看坐在旁边的沈时钦,对方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敲打过键盘,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
诶,虞阮眨了眨眼睛,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电脑不是都被刘老师控制起来了,怎么他的还可以任由自己操作。
虞阮好奇地偷瞄一眼他的屏幕,荧荧亮起的屏幕上是一长串的代码,她仔细辨认了很久——依旧一行字都看不懂。
“很好看吗?”沈时钦双手搭在键盘上,转头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虞阮心说,那倒也没有,不过比刘老师的课还是有意思一点的。
她刚想回答,话还没说出口,就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眼睛里都泛起了一层生理性的泪水,挂在快速颤动的睫毛上,虞阮揉了揉眼睛,眼尾被她搓起了点点薄红,她皮肤本来就白,这一点红落在她眼角,就好像干净的雪地里蓦地出现了一抹胭脂色。
沈时钦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视线一偏,抬手将她的键盘往自己这边拉过来,在上面敲过几个按键,她的电脑屏幕就由刘老师的控制面板变成了最开始开机的一片深蓝。
虞阮在继续听课和悄悄躲在后排开个小差之间犹豫了三秒,果断抱起键盘,投入到了游戏世界中。
沈时钦对准自己的电脑,心情却莫名浮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索性把键盘往边上一推,将视线落在虞阮的屏幕上。
虞阮正对着显示屏,聚精会神地玩着电脑自带的纸牌小游戏。
相当简单易上手,只需要把抽到的扑克牌挪到对应的数字下面,不需要任何的技术含量,连时常来爷爷店里买东西的小孩子都不大乐意玩。
沈时钦:“……”
他不禁怀疑把她电脑解控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多余。
一局结束,虞阮正摩拳擦掌准备再开一盘新的,没成想一转头就看见沈时钦正无声无息地盯着她,吓得手上一抖,差点没把鼠标砸自己手里。
虞阮想了想,恭敬递上鼠标:“要不你先来一局?”看你一直盯着看,似乎很想玩玩看的样子。
要是你不方便中途退出开游戏,虽然有点舍不得,不过只是一局的时间,她还是愿意让出来的。
小姑娘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剥离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有点像是只努力压抑着心头不舍把口袋里囤粮贡献出来的花栗鼠,偏偏实在是舍不得,未免在动摇之前把囤粮抢回去,只好抱着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蹦得更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
沈时钦突然有点手痒。
想薅一把眼前这只花栗鼠软乎乎的大尾巴。
虞阮见他久久没个动作,于是好心道:“要是你不会,我可以先示范一遍的。”
沈时钦幽幽地注视着她:“我不会?”
虞阮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危险的逼近,抱着小板凳往墙壁那儿挪了挪。
“别往后退了,”沈时钦一手托着下巴,懒懒地提醒:“当心撞墙。”
“上课时间,还是专心听讲比较好。”他不仅拿走了她的鼠标,连带着顺手把键盘也一并顺过去,三两下将电脑恢复成了原先的状态。
少年心情不错地朝女孩勾唇笑笑,“你说呢?”
虞阮:“……”
这位同学,看看你现在亮着的屏幕,你不觉得你这话有点叛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