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
宋研诧异地盯着眼前的来人,道:“你是来跟我要小考卷子的?”
沈时钦点头:“是。”
“考都考完了,你要这个做什么?”宋研不解地问。
她手头倒不是没有卷子了,就是觉得奇怪。
沈时钦这个学生,成绩固然是拔尖的好,奈何上课却不怎么用心,宋研私底下找他谈过几次,也曾试图联系学生家长,他却没什么变化,后来见沈时钦能把成绩维持住,她上课内容也都听得懂,就不再多过问了。
她们这些老师私底下还讨论,这帮出挑的学生,哪个没点自个儿的小毛病。
宋研对于沈时钦的印象里,哪怕他没事儿找她开请假条离校,都比主动跟她拿卷子来得正常多了。
沈时钦面不改色地道:“这次没考好,打算拿张卷子重做一遍,长个记性。”
宋研:“……”
饶是她这个做老师的,听了他这话,都不免嘴角一抽。
都年级段第一了还不好,你底下压着的那些学生要是听见你这样讲,岂不是都该跑去哭着抄卷子去了。
这一看就是没说实话啊。
宋研失笑地摇摇头,已经考完了的卷子,不用担心泄露,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不再多问,从抽屉里抽出张试卷给他:“拿去。”
沈时钦接过那张薄薄的考卷,转身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个没锁的空教室,打开灯,掏出了口袋里的黑红两支笔。
***
高二七班的教室里。
李进喜前脚刚走,教室一没了人管着,后脚就热闹了起来,开始絮絮传出一些借作业和聊天的声音。
虞阮回头看了眼她后边的座位。
座位上依然空荡荡的,它的主人还没有回来,桌面干净得很,除了随手摊着的两本册子跟几支笔之外,一点跟学习有关的物件都没有。
东西少得都不像是一个高二学生的课桌。
虞阮的作业早就写完了,她收回眼神,趴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桌上那块椭圆的橡皮擦,怎么都想不明白。
明明下午丢纸条给他时,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才过去那么几个小时,人就变卦了呢。
只是讲题而已,又不需要另外准备什么,从晚自习开始已经走了这么久,总不见得是要先焚香祷告一下吧,沈时钦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有仪式感的人啊。
虞阮想到这儿,忍不住把头埋进胳膊里,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唉,她这位后桌的想法可真是太难猜了。
—
李进喜一出教室,方浩凡就蹭地趴到窗口张望,确认人已经走进了办公室,他立马就溜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得拎着个大黑袋子,鬼鬼祟祟地从后门钻回来。
他坐回座位上,将袋子打开,一股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弥漫了整个教室。
有同学闻着味儿吸了吸鼻子,嚷道:“我说方胖子,做人可不带你这样的,大晚上吃夜宵的点儿,这味道也太作孽了!”
“这是烤串的味儿吧,我馋这口好久了,胖子,咱不带私吞的,见者有份呐。”
方浩凡大剌剌地坐在座位上,嚣张地拿出一根肉串,故意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这才一口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想得到美,我辛苦跟教导主任躲猫猫,把这袋子东西拿进来容易嘛我,想吃?刚怎么不见你们一块儿出去拿呀。”
几个男生吞着口水,死缠烂打之下终于从方浩凡那里拿了两串肉过去,方浩凡数了数剩下的串,拿了两根塞给虞阮:“给,虞阮,你也尝尝。”
他给的实在,虞阮也不跟他假客气,她一边盘算着下次也请他吃点什么,一边笑着跟他道了声谢。
“害,都是同学客气什么。”方浩凡不在意地摆摆手,他翘着二郎腿,三两口下去,肉串就下了肚。
他眼神一瞟,目光扫见向这里走来的身影,连忙一提手里的袋子,朝沈时钦嚎了一嗓子,“时哥,你可来了,我还担心等你回来,这东西都凉了呢。”
沈时钦低低地嗯了一声,趁虞阮不备,将口袋里的卷子扔进桌洞,好像他出去一趟,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过。
虞阮的目光一路黏在他身上,她巴巴地看他拉开椅子坐下,没忍住小声问道:“这么久才回来,你刚刚干什么去了呀。”
她原先还以为他那么快就后悔了,又苦于不知道怎么跟她说,索性为了躲她,连晚自习都不打算回来上了呢。
少女语气糯糯的,声音虽然轻,但坐在他们这一圈的人,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方浩凡拿烤串的手登时抖了一下。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就他时哥那阴晴不定的破脾气,平时可最烦有人对他问东问西的了,他还记得他上次喝了两杯酒劲上头,拉着他时哥多嚷了两句,结果被他好一顿收拾,当时那惨状,到现在他都历历在目,想起来就觉得浑身泛疼。
他时哥眼里可没有什么妹子不妹子的,小虞同学说点什么不好,怎么偏偏问起这茬了。
方胖子连忙给虞阮打了好几个眼色,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奈何小姑娘愣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反而好心地从桌洞里拿出一张眼贴给他:“眼睛不舒服要不要试试这个,抗疲劳很管用的。”
眼贴递到一半,半道上就被另一只手给截了下来。
沈时钦顺理成章地把眼贴收进了自己口袋里,末了还不忘冷眼斜他一眼。
“不用管他,他不是眼睛不好,”沈时钦冷淡地道,“是脑子有病。”
方浩凡一颗心顿时更沉了。
听听,他时哥这口气,明眼人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了不是,他这一喷完他,不是转头就得朝人家女同学开炮了?
女孩脸皮薄,等下万一时哥发火,他到底选择保命好,还是上去拦上一把啊。
方胖子愁得要命,他这边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沈时钦继续对虞阮道:“有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说话时嗓音低低的,还带着三分笑意,宛如春风化雨,态度跟刚才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放心,我没想跑。”
虞阮没想到才一开口就被看穿了心思,她嘟了嘟嘴,耳根泛着点红晕,把头别过去装出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懂”的小表情。
沈时钦眼底笑意更盛,顺手将方浩凡递过来的烤串一并拿给了她,还不忘细心地从他桌上抽了张纸,包住竹签底下那些油腻的部分。
方浩凡:“……”
他看看自己手上陡然空了的手,再看看小姑娘捏了满手都快拿不开了的烤串。
这他妈???
哥!您还是我时哥吗!
说好的对待兄弟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妹子就像严冬一样无情呢!!!
怎么临了临了,真到了实施的时候,您这反而完全翻了个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