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钦:“……”
他怎么舍得让她去睡地铺。
房间里拉着窗帘,窗外传来海风吹拂的声音,床头柜上亮着暖黄的灯光,沈时钦翻身下床,把他的被子一并搬下来:“你去睡床,我睡地上。”
地板又冷又硬,哪怕底下有被子垫着,睡起来怎么可能舒服。
虞阮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没动。
她说:“还是我睡地板吧。”
原本大晚上的来打扰他睡觉,她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又哪还能把房间原来的主人赶到地上去睡呢。
沈时钦没有说话。
他直接朝她走过去,伸手把少女连人带被子给抱了起来,放到柔软的床榻上,还不忘帮她掖了掖被角:“太晚了,我就在旁边陪着你,你快睡。”
他隔着被子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额前的碎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了下来,少年原本英挺锋利的五官也在温暖的光照下变得柔和了不少。
虞阮眨了眨眼,艰难地从被子底下把手抽出来,拉住了他的手腕。
她半张脸藏在被子底下,声音隔了一层闷闷地传来:“要不你一起上来睡吧,反正房间里床那么大,两个人不用挤都够睡的——”
“……”
为了方便来往的游客,民宿选的都是特大号双人床,就算有三个人睡都能有富余,更何况是他们两个。
沈时钦垂下眼帘看她,眼底翻滚着炽热的情绪,少年缓缓勾起唇角,朝她扯开一个笑脸,说话声磁性低哑,混合着窗外的海风传进她耳里。
他意味深长地问她:“你确定?”
虞阮:“……”
她可能也不是那么确定。
原本只是不想让他睡地板才这么说的,但话一出口,似乎就多了那么几分旖旎的绮意。
她磕磕巴巴地同他讲:“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各自睡一边,床那么大不会碰到的,而且连被子都有两床……”
总之,她的“睡觉”是一个单纯的名次!绝对不是他想的那种……动词。
她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越描越黑。
沈时钦什么也没说,坐在床边好整以暇地听她解释,漆黑的眼眸里逐渐漫开一层愉悦的笑意。
小姑娘郁闷地撇了撇嘴,她往里钻了钻,整个人都藏进了被窝里,只剩几缕柔软的长发还留在洁白的枕套上。
她向着床的另一边一滚,硬是把自己包成了一只大白蚕蛹。
他要是想睡地板的话就让他睡吧,她才不管他了。
沈时钦盯着床上这只蚕蛹,他无奈地笑笑,抬手关掉了边上的台灯。
虞阮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地装睡,直到隔着被子那道朦胧的光线也暗了下去,她清楚地感觉到,另一边床铺往下沉了沉。
是沈时钦也上来了。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就跟她躺在同一张床上。
她从小到大,除了幼儿园跟其他小朋友睡在一张大通铺上之外,还没有跟男生保持过这样近的距离。
大意了。
她一手按着怦怦跳动的心脏,大白蚕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往床沿挪过去,尽量离得他更远一些。
“别动了。”
沈时钦一只手横在她被子上,慵懒的声音还带着点睡意:“再往边上挪,你就真要掉下去了。”
她辛苦了半天,一下子就被他给挪回了原位。
被子往下扯了扯,他把他从蚕蛹里扒拉出来,揉揉虞阮的脑袋,似笑非笑地问她:“藏在里面这么久,不觉得闷?”
他要是不动手,她估计真能就这么闷着睡一晚上。
虞阮摇了摇头,又想起关了灯他看不见,才轻声答他:“不闷。”
比起出来跟他面对面,她觉得还是躲在被子里更好一些。
虽然黑夜里不看清楚,但她还是有种感觉,沈时钦现在肯定在睁着眼看她,虞阮心跳如鼓,在被子里挪啊挪地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她刚一翻身,背后就传来了少年低低的笑声。
虞阮闭着眼睛,很想立刻就能昏睡过去。
早知如此,她做什么要来敲他的门,还不如呆在房间里失眠一整晚的好!
可惜她不仅没能睡着,身后的笑声反倒是越来越清晰,虞阮两只耳朵烧得通红,她刚想爬起来抱着被子跑回自己房间去,就被他重新按回了床上。
他的手隔了一条薄被圈在她腰上,将她整个嵌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大老远的,来来回回地跑,多麻烦。”
“乖,就在这里睡。”
“……我们两个人的房间就隔了一堵墙。”
到底哪里远了???
“哦,”沈时钦笑了一声,面不红心不跳地把她另一只作乱的手一并压了回去,收紧了这个拥抱,“我记错了。”
“……”
虞阮喉头一梗。
请问您的过目不忘哪儿去了,这会儿倒成了条七秒就忘的金鱼了?
沈时钦显然没有羞愧这种东西,他抬起右手,干燥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眼睛上。
“你该睡觉了,听话。”
被他这样抱着,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木香,神奇地让人安心。
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一阵阵迟到的睡意向她袭来,脑海中昏昏沉沉的,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放任自己沉入了梦乡。
一下午的行程终究耗费了她不少精力,虞阮靠在他怀里,睡得很香。
只是这一回,睡不着的人轮到了沈时钦。
喜欢的姑娘就躺在怀里,四周静谧无声,也正因为如此,她的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平心而论,虞阮是个睡相很好的女孩子。
她睡觉很安静,像只粘人的小猫儿似的,本能地朝身边最近的热源拱过去,不会随便踢人,在他胸口找到舒服的位置,就手脚并用地趴上来,随后乖乖地不动了,只有偶尔才会发出一两声呓语。
从鼻息里发出的声音黏黏的甜。
沈时钦眉心挑了挑,僵硬地躺在床上,给她当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形抱枕。
但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这种甜蜜的负担,是个正常男人都受不了。
他忽然开始佩服起那位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来。
沈时钦抬起唯一能动的手碰了碰她的脸,见她已经睡熟了,才想轻手轻脚地把她往边上放放,让她一个人睡一会儿,然后——
去浴室冲个冷水澡。
这个计划才进行到第一步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睡梦中的小姑娘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缠着他的手更用力了,连哼哼声都变得比之前更大了些。
小模样可气又可怜。
沈时钦:“……”
她醒着的时候,都没见她像现在这么黏他。
他低头,报复性地咬了口她的耳垂,临下嘴又舍不得,真正落下去,就变成了温柔的亲吻。
睡梦中的少女脸上还挂着笑。
一点儿都不疼。
******
虞阮第二天睡醒时,天已经大亮。
窗外灿烂的阳光穿透纱帘照进房间,她迷蒙着眼,刚想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忽地察觉手下有什么不对。
她的手摸到的,原本应该是柔软的床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变成了沈时钦坚实的腹肌。
虞阮动作一僵,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大腿上似乎还抵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虞阮:“!!!”
不是,这个姿势是怎么回事,她的被子呢,她被子哪儿去了?
明明昨晚入睡前还好好的,怎么她一大早醒来,他们两个就莫名其妙睡到一块儿去了呢?!
虞阮脑子里乱成了一筐浆糊,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察觉她手下的身体稍微动了动。
她被吓得眼皮一跳,赶紧闭上眼开始装睡。
沈时钦似乎也已经醒了,他伸手把掉下去的被子往上拉过来,盖到她肩上。
虞阮还没为他没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松口气,就听见沈时钦淡淡地道:“醒了?”
虞阮心跳错了一拍,她死死地闭着眼睛,假装自己睡得很沉,什么也没听到。
她听见上方传来沈时钦的笑声,他手指勾着她的长发,不紧不慢地同她道:“睫毛眨得太快,装得不合格,还需要多练练。”
“……”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让她怎么再继续装下去。
虞阮不得已睁开双眼,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她一手捂着嘴,迷迷糊糊地看向他:“早啊,你什么时候醒的。”
“还好,”一晚上没睡好,他说话时还带着点的鼻音,有种沙哑的性感,“就比你早一些而已。”
“……”
比你、早一些、而已……
也就是说,从她睡醒开始到后来那一切丢人的反应,根本就全被他看进了眼里。
虞阮顿时两眼一黑。
她才刚睡醒,小脸粉扑扑的,软嫩的脸颊上还印着他上衣扣子的痕迹,黑发下掩映着的耳垂通红。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耳垂。
怀里的少女轻微战栗了一下,耳垂上那一点烫似乎沿着指尖直直地涌进他心里。
他刚想低头吻她,虞阮却比他还快一步,努力拿开他的手从床上爬起来,抱着她的小被子站到了离他最远的墙角处,一双小手往后面的门把手上探去。
她、她刚刚明显感觉到,他……好像烫得更厉害了。
就……有点儿戳。
她睡衣上露出来的脖颈都染上了漂亮的绯色,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他。
虞阮突然意识到,跟男朋友睡同一张床,大概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危险程度差不多能打上五颗星。
沈时钦:“……”
他还不知道已经被她打上了高危生物的标签,沈时钦伸手把床头柜上隔夜的冷水拿过来一饮而尽,勉强降了点火气,才起身下床,拿起她放在床边的拖鞋,一步步向她走去。
虞阮抱紧了手里的小被子,又往墙角里缩了缩。
她呐呐地道:“沈、沈时钦,你冷静一点,要不我给你背个大悲咒静静心吧。”
“……”
沈时钦都快被他家这个活宝逗笑了。
他弯腰把拖鞋放到她脚边,把她的小脚从冰凉的地板上抬起来,放进棉拖鞋里。
她脚踝纤细,这块地方平时穿鞋很少见光,肌肤白得像玉。
沈时钦喉结微动,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燥热以比之前更迅猛的速度席卷而来。
他闭了闭眼,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虞阮这才看见,他眼下黑了一片,一看就是昨晚没有睡好。
她以为是她昨晚的睡姿不好,影响了他休息,连忙歉疚地道歉:“对不起啊,是不是我昨晚睡觉影响到你了,才让你睡不好的……”
的确是跟她有关系。
但,又不是她想的那个影响。
沈时钦推开房门,快步向外走去。
虞阮懵懵地在后面叫他:“你去哪儿呀。”
少年的背影停顿了一下,他难耐地答:
“……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