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渊声音似乎带着蛊惑，就像是引诱鱼儿上钩的诱饵。

王守根半眯着眼，良久，他扬起唇畔，“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老实。”

“但是跟以前比起来要好很多吧。”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赵渊薄唇弯起，暖黄的点灯光晕描绘着他的轮廓，眼眸漆黑锐利。

王守根抿唇不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先回去吧，我出去抽根烟。”

看着王守根的背影，赵渊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却掷地有声。

“我需要一个真相，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我没猜错，守根哥你是知情的，对吗？”

王守根的背影一顿，却没转身。

第二天一大早，赵渊爬起来去工厂里请假，路过王娟家门口的时候，顿足往院子里望过去。

王娟正弯着腰在院子里洗漱，看到他还冲他笑了一下。

赵渊抬抬手，算作回应。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赵渊来到王守根家里，此时的王守根正在院子里抽烟。

他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一地的烟头和周身浓郁的烟草味。

蚊虫也好，夏蝉也好，似乎都跟他无关，他站在阴影里，那锋利的眉眼闪着凌厉的光芒。

赵渊走到他跟前定住，随意扫一圈地上的烟头，“怎么抽这么多？”

王守根咬住嘴里的烟，抬眸望着他。

“抽着抽着就抽多了。”

或许是因为烟草抽多了的缘故，他的嗓音额外的沙哑。

赵渊抿嘴不语，只是用目光轻轻打量他。

王守根深吸一口烟，灰白的烟灰飘飘洒洒的落到地上，悄无声息。

“走吧。”良久，赵渊才听到他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想从王守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是他隐藏的很好，赵渊看不出来。

两个人并肩来到王娟家附近，一路上沉默无言。

王娟家此刻灯已经熄了，周围黑漆漆的，安静又诡异，偶有夏蝉和青蛙嘶鸣，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赵渊和王守根两个人站在黑暗里注视着不远处的王娟家，一同等待着什么。

就在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以后，赵渊看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出现在了王娟家门口。

男人进去不到五分钟，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的寂静，喧嚣着而来。

赵渊转头去看王守根，他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是赵渊觉得，他现在应该是难过的。

警车停在了王娟家门口，赵渊抬脚准备往那边走，临走时，赵渊开口问道：“你要去吗？”

时间停滞了很久，赵渊才听到王守根那声低沉的嗯。

赵渊垂眸，主动牵住他的手，“这是正确的选择。”

“也许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迟疑，赵渊捏紧他的手，拉着他一同往那边走。

阿成紧紧抱住王娟，如临大敌的看着把他们团团围住的警察，嘶哑难听的嗓音充满着敌意，“你们干什么！”

“王娟，我们现在以涉嫌窝藏嫌疑人以及作为杀害王自强的重大嫌疑人现将你抓捕归案，你有权利在接受警察询问之前委托律师，他可以陪伴你受询问的全过程。”

警察将逮捕令出示给二人，随后又示意下属去院子里搜查。

躲在阿成身后的王娟看到警察直奔院子的水缸里去，疯了一样的往外冲，嘴里啊啊的发出凄惨的音节。

警察很快将她和阿成控制住，而后搜索的警察就在水缸的下方发现了一个地窖，里面住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王娟在看到周云被从地窖里拉出来的时候，崩溃的大哭，凄厉的声音听得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赵渊和王守根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警察立刻拦住想要上前的两人，“无关者请勿入内。”

“我就是报警的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在场的人听清楚。

周云很惊讶，被带走时她瞪着赵渊，说出的话是无比的恶毒，“你早就该在摩托出事那天死的，你为什么又活过来！你该死！你就不该出生！”

说完她又呜呜的哭起来，神色痛苦又带着怨恨。

警察抓人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门口看热闹。

有些人看到周云还个个都发出惊讶的声音，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赵渊听着她说的话，不由得想到了现实世界的自己。

他也记不住是多久之前，有个疯狂的女人也像这样对他破口大骂。

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降生！你就不该存在！

女人歇斯底里，眼中是近乎疯狂的恨意，拿着台灯用力砸向缩在角落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砸的满脸是血，眼泪鼻涕混作一团，哀求着女人，嘴里喊着妈妈，别打了。

跟现在的周云，如出一辙。

突然脑袋上多出一份重量，赵渊抬眼瞧过去，王守根锋利的目光此刻带着一丝安慰的意味。

“她是瞎说的，别听。”

赵渊抿抿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轻轻的嗯一了声。

很快警察就把三个人带回警察局审问，而赵渊要等的就是警察局最终给的结果。

晚上赵渊去了王守根家里，刚进门，他就看到了蔡牡丹瞪圆双眼站在堂屋门口看着两人。

王守根上前一步，语气担忧，“妈，怎么还没睡？”

“周云被抓了？”

赵渊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蔡牡丹这句话听着非常清楚，语气冷静，和平时判若两人。

“妈？”王守根语调上扬,显然也是有些意外。

“是你报的警？”

她的目光陡然转向赵渊，眸中满是清明。

“是我。”赵渊毫不避讳的跟她对视。

听到他这句话，蔡牡丹突然笑了起来，王守根皱着眉头叫她，她却不为所动。

“报应！都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蔡牡丹却又突然哭了起来，哭笑参半，那张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疲态。

“周云啊，你这一生，过得比我苦啊，比我苦啊你这又何尝不是报应啊”

她泪流满面的看着星空喃喃自语，像是感慨，又像是哀叹，其中还有着悲悯和大仇得报的快慰。

她紧紧拉住王守根的手，目光突然又变得癫狂，表情也变得狰狞。

“儿子，李翠红一家都不是好人，他们是强盗！是土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们害死了你爸爸！”

王守根握住蔡牡丹的手，表情担忧，“妈，你先冷静，我们先回屋。”

蔡牡丹仿佛听不到一样，依旧是死死拉住他的手。

“但是他们家全都遭到报应了！哈哈哈！王建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王守根显然是不想再让蔡牡丹说下去，拉着她想往屋里走。

“是周云！是周云把他推下去了！哈哈哈哈，我看到了！我什么都看到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王守根闻言立刻转头去看赵渊。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赵渊有点愕然，王健的死原来不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