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坝村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依山傍水，民风淳朴。

现如今已经成为了热门的旅游胜地。

其实大家来旅游更多是想听一听乡里的传闻。

传闻很久以前山脚下住着一个男人，男人成天和一个小坟包住在一起。

听说坟包里是男人的同性爱人，当年两人在村里高调宣布出柜，大大方方的在一起。后来那位爱人的母亲接受不了两人，就要杀了男人，但是男人的爱人替他挡下来了。

听说爱人死的时候，男人的哭声传遍整个村子。当天夜里大坝村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特大暴雨，河水猛涨，当季的农作物几乎都被淹死了。

这之后的两年里，大坝村又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干旱年，滴水不下，颗粒未收。

村里人认为男人是不详的征兆，认为他是异类，联合把他赶到了山脚下不允许他靠近村子。

就这样，男人守着爱人的坟包，孤独的过了五十多年。

“那现在那个男人还活着吗？”

旅游团里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举起手，像是在课堂回答问题一般。

导游姐姐温和一笑，“有人说他还活着，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毕竟都五十多年过去了，如果老人家现在还活着估计现在已经七八十岁了。你们要是真的感兴趣，可以找村子里相同年纪的老人问一问。”

小女孩嘟起嘴，牢牢地牵住了妈妈的手。

“妈妈，你说这个爷爷还活着吗？”

妈妈轻抚小女孩的脑袋，“妈妈也不知道。”

小女孩不再问了，乖乖的跟着妈妈继续往下一个景点去。

旅游团四天三宿的旅游很快就结束了，临走之时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旅游团不得不在山脚的旅馆临时多住一晚上。

旅馆老板千万嘱咐不能往不远处的竹林里走，那里地势险峻，蜿蜒曲折，很容易出事。

傍晚时分小女孩趴在窗口看着屋外的雨幕，雨里似乎有位蹒跚的老人，打着一把黑色雨伞独自行走。

小女孩看着老人家一步一步往竹林那边走，她想起了妈妈嘱咐她的话，急忙转头喊妈妈。

“妈妈，有个爷爷往竹林里去啦。”

妈妈也很是惊讶，走到小女孩那里往外看，外面阴雨蒙蒙，什么也没有。

摸摸女孩的头，妈妈微微一笑，“妈妈没有看到爷爷哦，宝贝是不是看错啦？”

小女孩瞪大眼睛，不服气的转头去看，屋外只有雨帘敲打地面的声音，阴雨中偶尔传来一声蛙鸣，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

妈妈温柔一笑，“宝贝可能是看错了，我们去洗脚上床睡觉好不好？”

小女孩不情愿的应好，又忍不住转头看过去，那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抖抖手中满是水珠的雨伞，又把湿透了的外衣挂在简陋的衣架上，换了鞋，端起桌上的茶碗，赵渊坐在椅子上听着屋外连绵不断的雨声。

他似乎有些乏了，曾经一张俊秀的脸现在布满岁月的痕迹。

赵渊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守根哥！你别死！我求你，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赵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彻底失去温度的王守根，崩溃大哭。

蔡牡丹神情恍惚，满身是血的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手里还拿着刚才要砍赵渊的菜刀。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儿子会替赵渊抗下这一刀。

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砍在王守根的脖子上，王守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赵渊说最后一句话就彻底失去了生命。

赵渊捂住汩汩冒血的伤口，哭得近乎昏厥。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睁开沉重的眼皮，原本漆黑晶亮的眼睛现在已经蒙上了浑浊，昏黄的灯光映着眼眸，里面是承载不住的悲伤。

赵渊慢悠悠的转头看着屋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窗外有蛙鸣，鸟叫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喊。

他揉揉酸痛的脖颈和腰肢，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一场雨后，空气格外的清新，花草树木都被洗刷的焕然一新，到处看着都是生机勃勃。

赵渊搬了小凳子，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房子旁边的小土包附近坐下。

被雨水打湿的土地此刻满是泥泞，土黄的湿泥沾了他一裤脚，他权当没看见。

熟练的清理着小土包附近的杂草，又把被风吹倒了的木头墓碑拿到井边打水洗净重新插回土里。

只是做完这些，他就已经气喘吁吁。

他自嘲一笑，伸手抚摸木牌上的名字。

不是向舟，刻的是王守根。

因为这一世，他们是以王守根和王富贵的身份相恋。

“我都快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你在那边有没有想我？”一阵微风吹过，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气味，很好闻。

“你都不来梦里看看我，几十年来，我看到的都是你最后的样子。”

话音落了很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虫叫和蛙鸣。

他轻轻把头靠在墓碑上，带着眷恋和温柔。

“我好想你。”

他知道眼前这个冰冷的墓碑不会回应他，他也早就习惯了，只是心底那空洞的感觉始终都抹不掉，岁月也带不走他的悲痛。

他的时间，早就停滞在王守根死的那一刻。

“008。”

他在脑海里轻声呼唤，但是那冰冷机械的声音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及时出现。

赵渊阖下眼眸，掩去眸低的光彩。

任务失败的惩罚，就是独自一人孤独的死去。

他已经一个人在这世界生活了五十多年，每日里陪伴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坟包和数不尽昆虫和小鸟。

赵渊抬头看着蔚蓝的天和洁白的云，微微扬起嘴角。

今天的天气很好。

赵渊无视泥泞的土地，佝偻着身子趴在坟包旁，他抓起一把土握在手里，又把手放在了心口上。

“我要去找你了，你肯定已经不在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笑容，“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肯定会等我。”

“叮咚，赵先生您好，我是008，随机惩罚58年时间已到，现在即将对您进行抽离，投送到下一个世界，请您做好准备。”

“倒计时，5，4，3”

听着脑袋里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赵渊缓缓闭上眼睛。

“宿主抽离成功，下一卷即将开启，赵先生祝您旅途愉快，任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