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全坐在厕所发呆,心脏炸雷一般,头脑嗡嗡的半天都没法运转。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陈三全思绪立马就被拉了回来。
赵渊微凉的声音响起,陈三全隔着门框中间那块磨砂玻璃看着外面晃动的黑影,不自觉咬住了后槽牙。
“陈警官,没事吧?”
陈三全吸吸鼻子,从地上坐起来,平复下情绪,才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语调回道:“没事,有点闹肚子,马上就出来。”
门外的赵渊顿了一会儿,转头去看一直盯着这边的白峻,半垂着眼眸,低声继续道:“行,那你快点啊,我这也着急着呢。”
“成,马上啊。”
陈三全略微扬起音调,又低头看了眼柜子底下的东西,环视四周有没有能把那玩意弄出来的东西。
还没等他找到,白峻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陈三全一咬牙,又多拍了几张照片和视频,这才装模作样的冲水洗手,故作轻松的走出来。
“老子就上个厕所,你俩催个屁啊,屎都没拉痛快。”
陈三全跟白峻开玩笑,还把手上的水往他脸上甩,被白峻笑着躲过去。
赵渊看了一眼陈三全,欠身进厕所把门关上。
陈三全从厕所出来以后没待多久就找个理由撤了,临走还拍拍白峻的肩膀,让他在考虑考虑见他爸那事儿。
白峻笑着说行,他会考虑的。
“成,那我先走了啊,局里还有点事,下次再来找你喝酒。”
陈三全坐在出租车上跟站在路边送他的两人挥手,白峻笑着回他,“行,下次等着你啊。”
赵渊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好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看着陈三全的车子越走越远,赵渊收回目光,挽着白峻一起回去。
陈三全坐在后座,痛苦的把脸埋在双手中,久久都没抬起头。
白峻是他兄弟,他怎么能怀疑兄弟,他怎么能!
但是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白峻不简单,那个叫时间的也不对劲。
但是摆在眼前的只有他们家厕所的那块碎肉。
要想彻底搜查白峻的家,还需要向上级申请搜查令。
可是现在他手机里只有照片和视频,根本没办法申请,更何况过两天省里的专案组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自己就只有配合的份了。
陈三全使劲搓自己的脸,脸都被搓的通红,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他闭着眼靠在座椅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藤蔓就会绕着思虑一圈圈一道道的死死缠绕,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心底那份疑虑始终会适时出来阻挠自己。
陈三全坐在车里半躺在座椅上,吃着干面包,喝着矿泉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峻家的方向。
白峻的生活就是很正常,非常正常。
上班,下班,然后和赵渊过夜。
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陈三全不信。
就这样,他不动声色的观察跟踪了白峻两个月。
期间他多次和局长说过这件事,起初局长还愿意理他,但是总不能因为他手里照片,就随意调搜查令给他。
久而久之,局长也被他弄得有些烦了。
而他因为不服从上级管理,多次私自外出,拒绝分配任务,遭到了停职处分。
老婆也因为他常年不沾家的工作多次面临崩溃,好几次要和他提离婚。
他的人生,可以说直到目前为止,是最低迷的一段时光。
以前他只是怀疑,而现在他似乎是和自己较上劲,由怀疑变成了坚信,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错。
手机铃声响起,陈三全放下水皱着眉接起电话。
坐在街边的一家小餐馆里,陈三全招手点了三个菜,又要了两瓶酒。
他对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浑身褴褛的老人。
老人搓着手,眼睛看着脸前的菜直冒光,看着像是饿了很久。
陈三全看他一眼,递给他一双筷子,连忙吆喝他吃菜。
老人接过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冲着陈三全比大拇指,原本还有点饿的陈三全看见他这样子,突然就食欲全无,索性独自喝起酒来。
老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他和白峻提过的,白峻的亲生父亲,白强。
许久未联系的老人突然联系他说想见他,考虑到他一人要饭也不容易,陈三全还是过来了。
白强这次的目的还是和上次一样,想见见白峻。
换做以往,陈三全可能还会帮衬着张罗张罗,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这种想法。
面对白强的哀求,陈三全掏出钱包付了饭钱,又给老爷子塞了五百块钱就离开了。
白强接过钱,看着陈三全没有想帮他的意思,急忙收好钱跑过去抱着他的腿不让他走。
白强这一撒泼行为,很快就惹来周边人看热闹的打量,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录像。
陈三全不想惹事,只好无奈的把他拉起来。
“行了,白叔你先起来。”
“三全啊,你帮帮叔,求你了,求求你了,叔实在不想再要饭了,你就跟峻子说一声,或者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去找他。”
陈三全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只好应他,问老板借来了纸和笔把白峻的地址给了他。
接过纸条,白强哭着跟陈三全道谢,陈三全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陈三全不知道的是,他递出去的这张纸条,不是父子俩重归于好的引荐书,而是一张催命符。
白峻穿着整齐的站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动作优雅的穿戴好橡胶手套,挨个清点了桌子上排放的工具,他神色坦然,就像是在数有多少根筷子一样。
工具都被擦拭的崭新透亮,他轻轻捏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锋在灯光下泛着银光,闪过他的脸,闪过他的眸。
有条不紊的摆放好工具,白峻慢慢走到了地下室的另一个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白峻是在自家门口看见的白强。
他比原来老了很多,五六十的年纪看上去就像是八旬老人,满身都是岁月无情的痕迹。
他本来都已经想劝自己放下过去,放眼未来,和赵渊一起好好过日子。
他本来已经决定好了
但是当许久未见的熟悉又陌生的脸再次出现在视线中时,他还是失算了。
愤怒和恨意占据了大脑,看着老人那张谄媚的脸,白峻环顾四周,确认没人看到后,微笑着把白强请进了家门。
以往的他是不会这么莽撞的。
但是这次,是他自己低估了自己的恨意。
用力踹向白强的脸,后者被疼痛唤醒,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白峻没给他叫喊的机会,手起刀落,生生割下了他的舌头。
老人登时满嘴是血,目眦欲裂,疼痛让他浑身颤抖,但又因为手脚被绑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白峻用手术刀插起他的舌头在他眼前晃。
白峻笑容残忍,眼底划过一丝快意。
“之前陈三全过来找我的时候,因为赵渊劝我,所以我都已经打算放过你了。”
“我本来已经准备金盆洗手和赵渊一起好好生活了。”
说着他又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割掉了他的耳朵。
白强此刻已经浑身是汗,惊恐的挣扎着向后挪动,但是白峻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你说说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呢?”
看着白强无力反抗又惊恐万分的样子,白峻皱皱眉,眸色深沉,幽深灰暗。
“曾经那么强壮的你,现在只能任人宰割,躺在地上眼泪小便流了一地,你当时这么对我和我妈还有我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下场?”
白强已经痛的神志不清,隐隐快要有昏厥的迹象,白峻没给他机会,用手去扣他耳朵的伤口。
一时间又是止不住的痛苦呻吟。
白峻收回手,转头看着桌上码放整齐的工具,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白强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白峻,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呜咽。
赵渊站在地下室入口那里听着底下的哀鸣,始终没有勇气打开脚底那个入口。
他默默攥紧拳头,咬着牙回到屋里躺下。
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赵渊攥住胸口,把自己缩成虾米状蜷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个世界,太压抑了。
“008,白峻现在的好感值是多少?”
“叮咚,赵先生您好,目标现在的好感值为67,请您再接再厉。”
闻言赵渊把自己缩的更紧。
他想放弃这个世界。
“赵先生,请您不要气馁,加油。”
换做是以往,赵渊对008的加油打气可能会有所触动,但是此刻,在面临这种情况下,还让他加油,他该怎么加油?
他来这个世界只是仅仅几年几月的时光,但是向舟却是从小,就要像正常人一样成长起来。
他要一点点度过这个世界无数个日夜,经历不同的人和事,感受不同的父母和不同的爱,成长为不同的性格,然后迎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的他。
一想到向舟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事,赵渊忍不住红了眼眶,紧紧抱住自己。
自从上次见过白强以后,陈三全很久都没在收到过白强的电话。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又有点担心,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一连三个电话都没有人接,陈三全只好试着给白峻打。
而白峻却声称没见过他,也没有收到过白强的电话。
陈三全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的跟踪还在继续,也会时不时到白峻家里做客。
就在今天,白强不知所踪的第三天,陈三全来到白峻家,意外发现了他们家院子里多了一棵梨花树。
梨花树不远处被他摆了一条长椅,他和赵渊就坐在长椅上聊天喝茶,看着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笑着向两人走近,看着梨花树又看看周围新翻的土。
突然,他笑容一僵,一个荒谬的想法从脑海里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