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容貌大变,弱冠年纪却显得沧桑成熟,若非那眼神似曾相识,也从慕容靖说起过他修炼霜雪真气的事,否则,于我昔年所见的模样真是天差地别,毕竟他曾经赖以生存的剑法,而今看来实在是稀疏平常,基本是仰仗着蛮横的内力硬吃下对手的。”枫托腮回忆道。
“也是苦了这孩子了,三年,一人一岛哪里能过得容易,能从苦痛中熬过来已属不易,剑术生疏,情有可原,沧桑成熟……这真是被江湖给撕出来的啊。”老伯闭目,深吸了口气,舒缓着起伏的心绪,缓缓道,“你说他修成了两门内功,一门是霜雪真气,可能瞧出另一门是什么功法?”
“当时皇甫俊在他的压迫下喘不过气,为求一线生机,皇甫俊先是爆气将之逼退,而后接上十余道封脉劲气用以反制,他并未躲过,却全然不受影响,我想,他所学的另一门内功应和挪移穴位有关,从气息上判断应是木系功法吧。”枫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说道。
“木系功法?那么应是点穴截脉心法了,这孩子小时候虽不能修炼内功,倒也把这心法背得滚瓜烂熟,能利落运用点穴截脉的手法,霜雪真气是水系功法,大成之后过盛的寒气用来修炼木系功法,可谓水到渠成,事半功倍了。”老伯已分析出了个大概。
“或许这便是能承受多大苦痛,便能换回多大收获吧。”
“嗯,不过,尘儿怎会出现在那儿?”
“他是从江宁郡方向来的,往北而去。”枫能做的便是给老伯提供判断的线索。
“往北……北边,地煞门在那。”
“如此,是要去寻仇了?”
“看来有件事必须麻烦你了。”
“去截住他?”
“先缓住他。”
“缓住他?还是先教训他一顿?”枫忽而想起慕容靖曾经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就该去教训下这小子”,不由笑道。
“还请你帮我把尘儿训练上一年。”老伯自然明白枫为何发笑,跟进道。
“一年?”枫顿了顿,不时便明了老伯的意图,接着道,“若是能成十天半月足矣,若是不能成,三年五载亦是无用,一个月后,我会把结果带来。”
“顺带帮我将一物交给他。”老伯话语刚落,暗中便有一黄铜物事飞入他的手中,定睛一看是枚巴掌大小的令牌。
“可有需转述的话语?”枫接过老伯递来的黄铜令牌。
“告诉他,若还信得过我的话,便先去找夜公子兰兮。”老伯道。
“夜公子兰兮?”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有些年头了,可老伯所说之人,枫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禁皱眉疑问道。
“不错。”老伯只答了两个字,并不愿多言,而枫见此自也不会多问。
“可还有其他需交待的?”枫又问道。
“多言一句,你打算如何训练他?”失而复现的剑,老伯自是关心得小心翼翼,踌躇片刻后便出言相问。
“折断的苦头便是最好的指导。”枫一丝不苟地回道。
“如此,便拜托了。”见到枫的认真,老伯亦悉知这是对姜逸尘最好的锤炼,遂抱拳感谢道。
“老伯客气,我们部族的事还请多分心担待。”枫回敬道。
“慕族长她已下定决心,你们已下定决心?”老伯皱眉,进一步求证道。
“族中之人誓死追随族长,至死不渝。”枫笃定道。
“好,道义盟始终是贵族最好的伙伴。”老伯诚恳道。
“这点我和族中人亦深信不疑,这一年内我们部族与贵盟还能完成好多事,一年后,我们依旧是同一阵线的战友。”枫握住了老伯伸过来的手,令人感到沉稳和踏实的手。
“对了,我个人觉得紫夜轩在八方铺外对听雨阁的行径绝非始于好色,这之间的因果,老伯还需费心查明,我想接下来几天,且不说满城风雨,听雨阁恐会被扯入舆论漩涡中。”临别之际,枫出言提醒道,“告辞。”
“噢,既然你特意提醒了,那我会多多留意的。”老伯应着,拱手与枫告辞。
待枫离去后,陶然阁中便又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老人,和那道暗中的阴影。
褪去了在外人面前步步为营,斤斤算计的面具,老伯又现出了苍老之态,已有好长时间他没如此颓丧了,似乎自西山岛被一窝端后,他便时刻紧绷着神经,生怕又有半步落于人后,酿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让他承受不起,对不住众人的期许。
三年来,他殚精竭虑在道义盟内运筹帷幄,率领同道避开了不少损失,也结识了许多英杰豪侠,巩固壮大了盟会底蕴,更以雷霆手段暗中覆灭了红衣教的午堂,暗杀了十二天煞门中风煞门和电煞门的门主,较小的邪门教派不计其数。
但这三年来,道义盟的损失也可谓不小,又有两处隐秘地域遭敌手侵袭,折损了不少人手。而最大的损失,便是损失了两个盟友,九州结义和四海会盟两个正道联盟彻底决裂,势如水火,与道义盟间的友好关系亦不复存在,两个盟会中虽仍有些许帮派与道义盟保持着往来,但比之往昔自是频率大降,生分了许多。
若说三年间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便是兜率帮似是安分了不少,然,这安静的毒蛇始终是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至于几大名门正派的景况则喜忧参半。
崆峒派彻底沦落,被朝廷接管,负责为锦衣卫操练精兵。
昆仑派则做出了与数年前武当派一样的选择,闭守山门,不问尘世。
莆田少林与嵩山少林仍旧强自支撑,处处受多方势力暗中挤兑。
而峨嵋派与武当派则奇迹般的归并一处,共聚武当山,肃清了武当境内各路宵小,福泽四方,独存名门之威。
三年来,朝野间百折千转的情势将老伯折磨得疲惫不堪,而今难得有件让事能让他感到如此畅怀,不由长舒一口气了。
“三年了,没曾想这玉胚竟自修成剑,锋锐归来。”老伯感叹道。
“着实不易。”暗中的韩无月附和道。
“磨一把剑几年为宜?”老伯问。
“十年。”韩无月回。
“算上他初涉江湖那不到一年的时间,到如今也不过只有四年。”老伯算着。
“这四年堪比七八载。”韩无月道。
“你说,枫此去,能为他补足余下两年的功夫么?”老伯问。
“还欠缺些火候。”韩无月回。
“噢?如何说道?”老伯不解。
“最终的淬炼还需融入江湖才可。”韩无月解释道。
“是了,说得不错,看来我还是太急了。”老伯摇头道。
“毕竟这动荡的局势,就怕夜长梦多。”韩无月很理解老伯的想法。
“唉。”老伯鲜少叹气,但他一旦叹气,便确有令之为难之事,“你怎么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少林寺失印之事?”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已查到这消息是少林寺的人传出的?”
“出自清苦大师之口。”
“那你觉得听雨阁会与失印之事有关么?”
“我想,撇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