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巡查完了最后一个地点,他迟疑了片刻,在花园中的杂草和荆棘里清理出一条小路,沿着路向里走去。
现在距离尤利安高调登场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此时正是休息时间。
安琦和系统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尤利安吓了一跳,事已至此,它们一开始的计划差不多完全被颠覆了。
尽管安琦和系统交流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听话,但季行能看出来,安琦已经丧失了攻略他的热情。他终于能够暂时摆脱安琦的纠缠,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调查一下这座城堡,再调查一下尤利安。
当然,安琦这种热情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正在像毒液一样逐渐积累,慢慢变成想要让他“得到报应”的深重恶意。
而黑曼巴并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被尤利安打晕了而已,现在正被藏在某个角落。
据尤利安所说,这位校长在进入系统构建的副本后,显然是看出来了点什么,居然非常敬业地打算在这里给他的学生讲课。
“真是一位热爱教学的老师。”听到这个神奇的想法后,季行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尤利安也表示同意:“是吧是吧,我怕他在系统面前暴露出里世界的具体情况,又找不到什么阻止的方法,所以就直接解决了可能泄密的人。”
还真是简单粗暴。
但有效。
不过换作是季行,他也极有可能采取这种手段。
“你有没有想我?”晚餐刚刚结束时,穿着这身红蓝黑装扮的尤利安凑到了他身边,语气依旧又热情又亲近。
“我确实很想你。”季行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拉开点距离,而是放纵着他的接近。
“是吗?”尤利安尖细的瞳孔都变圆了,这让他的人形也更像猫了,“我真的太感动了!”
季行没有理会他的废话,也挂上了同款的灿烂笑容:“我非常想你,想让你赶紧出现在我面前,好报刚才的仇。”
“嗯……”尤利安注意到周围急剧聚拢的魔法能量,脸上的笑意飞快地消失了。
在这之后,尤利安就很怂地溜了——只是表面上是这样。
季行的鞋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走得太快,否则现在脚趾肯定会受到重创。
他蹲下身,扒开地面上错综的藤蔓,看见了下面露出了的暗红色痕迹。这些痕迹很规整,看起来应该是有谁刻意画上去的。
法阵?
季行推断。这种形状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应该就是法阵。
但显露出来的部分太少了,没有看到整体,他也无法推断出它们的用途。
其实更应该庆幸的是,系统居然还给他们保留了休息时间,没有为了推进剧情而不让他们睡觉。不过今晚的睡眠时间注定是要被季行自己鸽掉了。
季行站在花园的中央,他在思考着该用火系法术还是普通的清理法术,这里的杂物实在太多了。
“算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季行开始动手用清理术,他否决了把这里一把火烧干净的想法。
尽管他完全可以控制着火焰,不烧到其他地方,但还是不想让人看见他大晚上不睡觉去纵火。
藤蔓、荆棘、杂草和泥土都被清理干净,底下的东西终于显露了出来。季行这才发现,他脚下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花园,而是一块圆形的石台。
“哪有正经人会在自己家修这种祭台似的东西啊。”
季行自言自语地吐槽,他不光看出来这是个祭台,还认出来这是什么法阵了。
用于血祭,祈求某个存在的回应的法阵。
一听就是只有作死小能手才会整的东西。
只能说某些人,或是人在某些时候的愚蠢和残忍是超乎想象的。虽然封建社会的贵族大概不把人当人,但会布置这种邪门东西的,肯定是把脑子和人性一块丢了。
两道像是刀光一样的白芒掠过后,整座祭台被切割成了碎块,四分五裂,而且断裂的边缘处全都化作了齑粉。
这是季行最近在梦境中新学到的法术,好像叫泰拉巨斧,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
精确度,可以;伤害,很好;特效,还算酷炫。季行总结。
他虽然是第一次使用,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缺点,但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法术有点傻,也有可能是某个使用这个法术的人很傻,而且用多了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但在梦境里,除了如何施放,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它的信息。
……这都什么跟什么。
季行放弃了回忆。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他不能进行这种无端的猜测,必须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法术。
不过,在没有实验出结果,证明这个法术不会对人造成影响之前,他也不会再使用。
他也不想变成暴躁易怒的傻子。
破坏掉血祭法阵之后,结合他之前探查出的情况,季行已经理解了一切——
许多年以前,某个既没良心又没脑子的贵族听信了走歪门邪道的术士的话,于是,两个乌漆麻黑的人一拍即合,决定进行血祭,以人类的生命和痛苦取悦某个存在,并希望这个存在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但根据城堡墙壁上绘制得非常隐晦的恶灵转化阵来看,术士和贵族并非是一条心,他欺骗了贵族。
术士所说的“献祭”完全就是骗人的,他只是想炼制一批恶灵。
而如果想让普通人的灵魂转化为恶灵,恶灵诞生的条件,除了用大量的鲜血与死亡的气息浇灌以外,还可以让他们痛苦又充满执念地死去。
用鲜血与死亡浇灌对应的便是编造出来的“血祭”,但这条路走得大概不是很成功,术士只能另寻他法。
所以,术士对贵族提出要求,让他找办法把城堡内的人关起来,让他们发生纠纷,互相杀戮。
这些杀戮过后,转化为恶灵的人,便是他们这一群人对应的身份——管家,侍女,厨子……除了尤利安的“魔法师”,这应该是他自己造出来的身份。
后来,贵族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而术士应该也离开了。
漫长的时间中,尽管不再有人重新利用这里,但这块浸染鲜血和绝望的地方逐渐形成了异象。
而在他们这群人到来之前,这里的异象又吸引来无辜路人,害得他们不幸丧命。
到了现在,这个倒霉的地方又先后被尤利安和系统看上,成为尤利安的计划和剧情副本的基础。
季行:“……还真是多灾多难。”
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这里的血祭阵法已经被彻底破坏了,没有再复原的可能,他准备离开了。
突然,他听见身后似乎有鸟类拍击翅膀的声音。季行转身,与那只白鸦对上了视线。
季行看着它,感觉这只奇怪的鸟似乎想朝他飞过来,于是他伸出了手。
“等等?!”
斜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尤利安抢在他之前接住了白鸦。
“这位就是你所说的导师?”
尤利安正在观察白鸦的神情,冷不丁听见季行的声音,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停停停,对不起,不要啄我!”尤利安还想否认,不料白鸦对着他的手啄了起来。
“老师,您,您好啊?”尤利安顿时感觉自己的胳膊变得异常沉重,几乎连白鸦的重量都撑不住。
“你们好。”白鸦没有再看他的学生,而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季行。
从白鸦的口中吐出的,是年轻男子的声音。音色极其特别,但只有听见时才有印象,季行再想回忆,居然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白鸦的眼神极具压迫性,季行强撑着笑意和他对视,竟然感觉连梦境中的神明都无法与他比拟。
“我明白了。”白鸦转过身,对着尤利安点点头。
“那么……?”尤利安充满期待地对老师说,季行竟从他的行为中看出了一丝狗腿气息。
也许这就是老师对学生的压迫感吧。
季行可还记得,以尤利安现在的水平,毕业充满了困难。
“不行,”尤利安没有说完话,白鸦就听明白了,他毫无师生情,非常干脆地拒绝了,“自己解决。”
不等尤利安或季行再说什么,白鸦就飞走了,逐渐变成白色的小点消失在夜色中。看上去是他飞远了,但实际上,季行和尤利安都看得清楚,那只白色的鸟类是直接消失了。
“解释一下吧,尤利安?”送走了白鸦,看来他的这位老师并不打算干涉什么,季行觉得必须和尤利安好好探讨一下了。
“我解释我解释!”尤利安慌乱地抬起双手,看上去是非常害怕季行二话不说就和他进行亲切友好的肢体交流。
“说吧。”季行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中饱含鼓励,就像一个看见自家猫把沙发挠烂了的铲屎官,在抓狂中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性。
“这个,其实我是想找办法帮你解决问题的。”尤利安说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解决问题?
季行感到迷惑,他想不到怎样才能把这句话和尤利安联系在一起。
确定不是在给他制造问题吗?
“是这样的,我目前也没有什么能解决系统的方法,所以就打算向老师咨询一下。”尤利安真诚地说。
“所以,之前那些,都是你为了和老师取得联系才做出来的?”
见尤利安疯狂点头,季行感觉自己更头疼了。
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
尤利安也是猫,他的变形还是据说非常神经的奶牛猫,那他本人也思路清奇,这是合理的。
现在季行看尤利安,就好像看到了一只叼着耗子或者麻雀来给主人“报恩”的猫。
十分感动,但是请容他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