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方努力之下,“罗马王曾遭遇刺杀,幕后凶手疑为奥尔良公爵”的新闻,很快就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当中流传开来,并且迅速地在各地蔓延?虽然因为局势的动荡,各家报纸的发行已经几乎停顿,但自古以来,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一直都拥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哪怕没有所谓的传媒企业推波助澜,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也足可以极速传播?对这桩新闻的讨论,逐渐成为了各家各户餐桌旁的热门话题,一部分人认为“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应该至少有几分道理”;一部分人因为厌恶奥尔良公爵的所作所为,而宁愿相信这就是真的,而更多的人,则是出于看乐子的心理对此津津乐道,他们不在乎到底是罗马王倒霉还是奥尔良公爵倒霉,只要有一个大人物倒霉就行?不管抱有何种心态,总而言之,在此刻原本就已经焦灼、压抑的局势之下,这一桩新闻犹如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注定要激起巨大的波澜,超出它本身的法律范畴?除了街头巷尾之外,在贵族院所在的卢.堡宫和国民议会所在的波旁宫,不断有人就这些话题涛涛不绝地康慨陈词,要么激烈攻击奥尔良公爵,要么激烈地为公爵辩护,讨论的热度甚至超出了议会本身的议题?由于之前的重大事变,如今王国已经不复存在,议会本身也因为纷争而陷入到了分裂和瘫痪之中,保王党们虽然处于少数,但是他们坚决反对不久之前的造反;而国王的反对派们,在国王暗然下台之后也失去了共同的立场,转而因彼此的政治主张而迅速分裂成为了好几个派别,在讲坛上激烈交锋?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随着波旁王朝的谢幕,本届议会存在的法理性基础也已经摇摇欲坠,之所以它还处在“偶然存在”的状态,只是因为新一个政体还处在“难产”状态,所以不得不暂时保留住这个已经不合法的立法机关罢了?同样,几乎人人都知道,无论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政体,在两院议会之间一定会出现一次大清洗,而谁能够幸存下来,就得看他们在风潮当中观风望色以及选边站队的本领了?虽然有不少共和主义者们主张干脆就此建立共和国,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考虑这个方案,因为人们还对大革命初期腥风血雨的“共和国”心有余季,深怕又涌现出一位新的罗伯斯庇尔,所以还是希望继续保留君主政体?共和主义者们虽然大声疾呼,但是实在势单力孤,迅速在论战当中被边缘化,君主派控制了两院的舆论?那么到底应该谁来成为君主呢?
原本这是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在波旁王室被赶走之后,唯一有资格的王位觊觎者就是身为王室小宗的奥尔良支系,而且奥尔良公爵还对“打倒暴君”负有重大功绩,除了他以外谁也没有资格坐上这个王位,就算反对也无济于事?但是,现在,格局似乎又不同了,还有另外一个看上去有资格的人,在巴黎城迟尺之外,随时等候祖国的召唤?在这个现实的激励之下,波旁王室的支持者们、那些保王党的贵族,开始死命反对胆敢犯上作乱的叛逆,绝不愿意让这个篡位者称心如意;而其他反对奥尔良公爵所作所为的人,也看到了希望,纷纷转而站队到波拿巴家族这一边——当然,其中也有塔列朗亲王等人的暗中推波助澜?不管怎样,在两位王位觊觎者的对峙当中,形势迅速地演变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争论不休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当然,“悬而未决”的结果,对两边来说痛苦程度并不一样?对艾格隆来说,时间拖下去始终对自己有利,他反正在巴黎城外,随时摆出一副听从国民心愿的姿态,塔列朗亲王会为他继续招降纳叛;而对奥尔良公爵一方来说,情况大大不妙了,他现在的威望,全凭他用赶走国王的暴力来支撑,时间继续拖下去,那么他“篡位者”的名声就会越来越坐实,甚至连现在的资本都保不住了?而就在这焦灼的时刻里,罗马王的指控,犹如是在反应池中投下了催化剂,迅速将原本就已经**的政坛给点燃了?乍一看,这确实有点像是政治抹黑,是罗马王在污蔑自己的对手?但是,仔细一想,人们又不免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就正常逻辑上来说,罗马王肯定不会玩那这种一眼就会被人戳穿的把戏,既然他敢于指名道姓,那就一定掌握了什么证据?而接下来,桉件的细节开始一点一点地被爆出来,人们越发认为罗马王的指控确实是事出有因了—?刺客已经被活捉,罗马王还邀请了卓有名望的德-维尔福检察官来协助自己调查,而维尔福检察官在经过了缜密的调查取证之后,得出了一份报告,认为奥尔良公爵有极大可能参与此事?消息传得越发活灵活现,也似乎为眼下的政治僵局找到了一个终结的理由?“先生们,我们在不久之前已经容忍了一次公然叛逆,让一位国王以令我们蒙羞的方式离开了我国,那么接下来我们还要容忍无法无天的政治刺杀吗?”在国民议会的议席上,一位议员康慨陈词,“试问,我们究竟是希望我们未来的君主是一个贤明仁爱的贤人,还是一个视人类一切道义如无物的恶棍?我们是否要眼睁睁地看着某个人把我们带回到法律和道义荡然无存的黑暗时代当中??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喝彩声,但是很快又有人站出来反驳了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是奥尔良公爵所为,这只是无谓的政治攻击和污蔑!?虽然他的话同样有人喝彩,但稀稀拉拉,不成比例,显然,哪怕是奥尔良公爵的支持者们,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些心虚?不少人自己心里也怀疑恐怕公爵真的干了这事——毕竟爆出来的那些消息不像是编造的?“我并没有指名道姓任何人,我只是说我们已经受够了无法无天的恶行!”刚才发言的议员再次大声疾呼,“因为我们的袖手旁观,现在国家已经深陷到如此不幸的动乱当中……现在我们唯一能够能够挽回时局的手段,就是找回对公义的尊重!难道我们要坐视一桩桩恶行不断发生吗?历史告诉我们,那样的话我们每个人都会成为帮凶,最终我们每个人都会沦为牺牲品!
所以,我建议议会组成联合调查团,来对这一桉件进行公开调查,假如奥尔良公爵真的清白无辜,那我们就为他找回清白好了!?“对!?“说的没错!?议会的话,引发了一阵阵的喝彩和欢呼,而这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也预示着一场风暴也在酝酿之中?身处其中的人们,都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一桩戏剧**件,也许会意外成为结束目前僵局的契机—?尽管这听上去完全不可思议,但这么多年来,围绕着法兰西的王座所发生的戏剧**件实在已经太多太多了,所以也就变得让人可以接受了?===================================
在奥尔良公爵所居住的罗亚尔宫当中,此时正是一片阴云密布?他的居所离议会所在地并不远,因而轻易地就能够感受到从议会当中传过来的阵阵寒意?在亲信们的面前,公爵的额头流着汗,显然现在面对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塔列朗这个老畜生,一定是他在幕后指使的!”在众人面前,他恶狠狠地咒骂了出来。“公义?道德?我亏他还有脸说出这几个字眼!?眼看公爵在暴怒当中,其他人也只能保持沉默任由他来发泄,等到公爵咒骂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渐渐地恢复了镇定?“拉法耶特侯爵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接着,他问?其他人还是一阵沉默,显然并没有什么好消息,所以害怕触怒公爵而不敢开口?片刻之后,还是高丹鼓起了勇气,诚实地面对了自己的恩主?“刚刚从拉法耶特侯爵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不赞同您对议会秉持强硬立场,因为那会削弱您的威望,并且让巴黎的民兵们怀疑为您效力的意义……所以他建议您,最好先面对目前对您不利的舆论风潮,以此来夺回人们对您的支持。?“呸!见风使舵的老东西!”听完之后,原本就余怒未消的奥尔良公爵,此刻又再度激动到暴怒了,因而也就没有留任何面子,“他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在能够平平安安获得好处的时候,他一往无前宛如勇士;可是在稍微遇到点什么困难的时候,他就畏畏缩缩,双手一摊,仿佛什么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他当然永远是双手清白的,因为他永远什么都不干!他当年就没有干过多少好事!?激烈的痛骂又持续了好几分钟,高丹默默地听着,直到最后,才给公爵使了一个眼色?公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而其他幕僚们此时如蒙大赦,连忙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此刻只剩下了高丹一人独自面对恩主?“拉法耶特见势不妙想要洗手不干了,但我们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高丹小声对公爵说,“他虽然是个夸夸其谈、百无一用的家伙,但是他毕竟卓有名望,眼下我们在舆论上处于不利,也需要继续利用他的名望来继续号召国民自卫军。?“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我们继续拉拢他吗?”公爵不耐烦地问?“继续拉拢他当然是必须的,但是他既然想要洗手不干,那拉拢他恐怕也未必有效。”高丹叹了口气,“好在我们也不止拉拢他一个人,他的副官和手下们也拉拢了不少,短时间内架空他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但是什么?”公爵追问?“但是,假如之前那些事情都被抖露了出来,成为了所有人攻击我们的靶子,那么拉法耶特一定会借机同我们决裂的。”高丹紧皱眉头,然后小声回答,“他一生自诩清白无辜,所以在这个时候,肯定会转头攻击我们蒙蔽利用了他。?诚如塔列朗亲王所言,所谓的刺杀事件并不重要,假如公爵此刻已经如愿得到了王位,那么所有这些争议他都可以轻松摆平,至少可以束之高阁让人无法借此攻击他,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但现在,情况恰好相反,正因为他没有登上王位,也没有完全掌控局势,所以才会造成人心浮动的结果,进而让一桩“指控”变成了他的弱点?先有“大势所趋”,后来才有可能让指控成真?公爵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心中的焦躁和愤怒才如此浓烈,他知道,经过了致命的延宕之后,他炮轰王宫、赶走国王的“威风”已经消退,他的反对者们虽然三心二意,但是终究还是在塔列朗等人的纠集之下渐渐地集结了起来,此刻风向已经转而变为对他不利?在这种风向之下,万一指控被坐实了,对他来说无异于是致命一击,那些原本就见势不妙想要跳船的家伙们,也会借机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唾弃所谓的暗杀行为,跳到安全地带保住自己的富贵或者声名?而他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这些卑鄙之徒……我算是看透他们了,他们只想坐享其成,却绝不想冒风险,他们没胆子干大事,却总是爱摆出一副救国救民的强调!他们如果以为他们可以靠虚伪的表演来撇清自己,那就未免太天真了,如果我落败了,他们也同样也别想有好下场。?在咬着牙痛骂了一番之后,公爵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犹如是择人而噬的野兽一样?“你的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高丹先生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陷入到了平静当中。“计划非常顺利,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那就尽快办理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会太多了。”公爵长叹了一口气,“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个指控坐实!不然就万事皆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