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黑色指环

肉厨子黑力站在案子前，手中两把砍骨刀在一块硕大的兽腿上翻飞，如同两只嬉戏的雪亮蝴蝶舞动。一块块碗样大的肉块，如连珠般的飞到一旁的大铜锅中。如此娴熟的一通操作，黑力全程都没有用眼睛看一下，因为他的两眼一直盯着三楼上老艺人那亮着灯光的窗口。

一旁的饼厨子赫长，两只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上面的窗口。每只手中一支鸭蛋粗细，两尺余长的熟铜面杖。手指转动面饼，手掌按压面杖，两个面团转眼间就同时变成两张大饼。把饼甩到一边的案子上，伸手又各拿两个面团放到面杖下。

老板娘坐在一张椅子上，两眼不时的瞟着上面，一旁的小力巴，给老板娘倒了一杯茶，抱着壶也在往楼上看。

黑力道：“他们在上面说什么呢？”

赫长道：“老艺人初可能要把说唱的传承留给天风。真让人羡慕。”

老板娘叹了口气道：“初年纪大了，又在来布娅城的路上，累伤了元气，可能活不多久了。能认可天风也算是他的幸运吧！”

石楼上的房间内，老艺人初依在墙壁上，在昏黄的灯光下面容显得很是憔悴，但他看天风的两眼却亮的吓人。就如色魔看到了剥光衣服的美女，恨不得要一口吞下去的样子，但就是不说话。

一旁的天风有些手足无措，老艺人初的眼神让天风很不舒服。天风与老艺人并不怎么熟稔，顶多算是同在老板娘店里打工的同事。每天老艺人在上面说书，天风在下面给看客倒茶，送点心，同时也听老艺人说书。

以天风的眼光，初的说唱水平一般般，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老了还流浪四方，而且还总是与店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似乎似无的距离感，有一些自视清高的感觉。

虽然店里的人都很尊敬他，因为说书人是这个世界比较特别的一类人，有点象自己世界中感觉高人一等的文化人。而天风则更多的是可怜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四处讨生活，怎么不让人可怜。

自己说完书后，初就把自己叫到屋内，还把其它人都赶了出去，本以为他会有什么重大的事跟自己说，可是却只是盯着天风看不说话。天风实在受不了，道：“老人家，要是没事，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还要下去收拾呢。”

老艺人初，把手伸到怀中，取出一个柔软的兽皮小包，颤抖着双手递给天风道：“你收下这个。”

天风接过皮袋从里面拿出一个乌黑的指环。又宽又厚，猛看上去如同一个扳指，让天风惊奇的是它的材质竟然与自己那支长刀盒子的材质一模一样。质地细密，非金非玉的木质。天风知道这恐怕是一种非常名贵的木材。

天风认识这个扳指，每次老艺人说书时，都会戴在手上，说完书后，再小心翼翼的收好。原来只是远远看一眼并没在意，只知道这是老艺人初最为在意与宝贵的东西。

天风马上拒绝道：“老人家，这可使不得，我不能要。”

老艺人初并没收回，而是叹了口气道：“唉！我也用不上，把它转送给你就是让你在以后说书之时能戴上它。”

天风奇怪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要在说书时戴上它？”

老艺人道：“这是书戒，戴上它不管在哪里说书都会平安无事，如果不戴它说书，那就是天下说书人的公敌。”

天风愣了一下，心说这说书人的行业还有这么多行规，看来这书戒就等于是一张说书的营业执照，有它可以说书，没它就是非法的，会受到行业的排挤。

天风虽然不知这些说书人用什么办法报复那些没有书戒的人，但想到自己开门做生意，不就求个平平安安啊，要是有人天天来闹事，生意也确实没法做，这样想来，自己要是以后还想说书，那还真得戴上这东西。

天风道：“老人家那我就先替你收着，说书时戴上，说完了就还给你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老艺人初笑道：“不用还我了，我老了，也活不几天，以后也不会说书了。”

“这——”

老艺人又郑重道：“天下说书人是一家，我希望你以后能善待说书人。能答应我这个要求吗？”

天风心想，这是行业保护吗！笑道：“人待我以礼，我以礼还之。人待我以恶，我以恶还之。”

老艺人初愣了一下，笑道：“好一个以礼还礼，以恶还恶。希望你是信守承诺之人。”

老艺人初又道：“好了，你帮我把古媛叫来，我有几句话要交待她。”

天风看着老艺人那不正常的脸色，叹了口气去找老板娘了。

天风离开不久，老板娘就来到初的房间。

老板娘笑着对老艺人初道：“恭喜你找到了传承人！”

老艺人初道：“我只把书戒给了天风，并没有把传承交给他！”

老板娘诧异道：“为什么？我弟弟不配你的传承吗？”

“不！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预言之人，是我的传承配不上他，我不敢染指他的天语。”

“但你还是把书戒给了他！”

老艺人道：“我对你力族多有亏欠，现在有求你一件事可以吗？”

老板娘表情木然道：“这是力族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亏欠，有事你只管说。”

“保护好天风！”

老板娘愣了一下，道：“他是我弟弟，我当然会保护好他。”

老艺人表情严肃道：“他可能是最后一个天族人，也可能是第一个天族人。”

老板娘默立好久，叹了口气道：“好吧！”

见老板娘答应了，老艺人初露出了笑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也开始消散。

老板娘下来后宣布了一件事，老艺人初已经去世了。

第二天，天一亮，众人把整理好遗容的老艺人初抬出城外，找了一处风景不错之地，按天神遗风，将老艺人初火化，收拢骨灰与初相伴一生的手鼓一同埋在地下。

天风找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写了“说书人初之墓”立在坟前，众人分别上前做了最后缅怀。

初就此长眠在布娅城外的山林之间。这世间从此也失去了一个风趣的说书老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