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 清王妃

要不是简之柔心思恶毒，给她下了那么厉害的毒，容若本还想着在简府和她周旋一二，等身体养的差不多了，然后再计划其他。

因此，陡然让战如歌提起来，容若一颗心像是被骤然拽住了，呼吸也有些紧张：“战小姐，请你全都告诉我。”

战小姐，以武安侯战家的立场，而不是西凉的清王妃。

战如歌不知听出容若的言下之意没有，她的表情没有变，只是眼神略微复杂，“太后薨了，端王将你谋害太后的消息传到三国，且发旨说静王与你合谋，企图谋逆。”

容若蹙眉，端王势必要用这个借口没错，可是他为什么要传到别的国家，就不怕家丑外扬？

许是战如歌看出容若的疑惑，出口道：“静王并不在西北，他带着西北军的布防图失踪了，端王怀疑他和北狄人串通卖国，所以把你们的罪名广发四海，让天下人见证。”

容若心神一晃，颓然往后靠倒。

慕北辰失踪了？

手中还握着西北军布防图？

不，不对，布防图是她给的白宸，明明是假的啊。

容若抓住战如歌，急切道：“布防图是假的，西北军怎么样？”

战如歌转眸看向她，沉默了一瞬，如实道：“正因为西北军和北狄一役损失惨重，之后发现布防图丢失，恰好静王也失踪……”

容若感觉脑袋重重的晕眩了一下，人差点晕过去，她手指掐着床铺上的被单，嘴唇煞白，脸色难堪至极，眼神有些出神，久久没有回过神。

“眼下还有一件事。”战如歌好像并不能体恤容若现在的心情，一五一十全都说出来：“西北军的境况也不好，因为布防图丢失，大昭朝中人心摇动，大臣们联合请奏撤了燕家人对西北军的控制权，并且已经派了另外的人去接手。”

“几天前我收到消息，燕珣被召请回京，西北军中好几个将领因为不从圣旨，当场被斩杀，如今的西北军，被重新分编，分别管属在不同的人手中。”

容若怔怔的抬头看战如歌，一下子接收的信息太多，还不能理出头绪来。

慕北辰失踪，西北军被分裂，燕家被夺权……

这些好像是一夜间发生的事，这么突然又好似早就注定有这么一天。

战如歌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如她的眼神一样坚定，口吻冷静，犹如真正的局外人，一点也不为大昭的动荡忐忑不安。

“我告诉你这些，因为你想知道。”战如歌这么说道：“你现在人在西京，而且不能做什么。”

容若垂下眸，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她相信以慕北辰的孤傲清高，他是不屑于和北狄人合作的，因为他连整个大昭都不屑一顾。

那么，慕北辰失踪是不是说明……

他出事了！

容若心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骤然断裂，那颗为之着急，为之惦念，为之凌乱的心像是成了落地的玻璃，重击之下，四分五裂，半点不存。

容若闭上眼睛，努力仰起头，眼眶红了，酸涩了，可是里面滚烫的泪水强自憋了回去。

她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哭什么，人还没死，他慕北辰都失踪了多少次了，还不是每回都能像无事人一样再跳出来。

“战小姐，你可不可以帮我？”她睁开眼睛，澄澈的黑眸里，带着一抹期盼的光芒。

容若甚少求人，因为很少有什么她强烈需要的，特别是一个跟她仅有几面之缘，连对话都没几句的人面前。

战如歌犹豫着伸出手，放在她肩膀上：“没用的，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他，如果他出现，也许并不是好事。”

容若马上就听明白了，起码端王那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彻底铲除掉慕北辰这个潜在威胁。

“还有一件事，淳王从西北回京后，被端王关在淳王府，皓月郡主自尽未遂，还在皇宫里。”

容若之前并不知道皓月郡主的事，这样一说，才发现慕原澈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

“端王已经控制了大昭朝政，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战如歌起身，红衣烈烈，风姿飒爽，一片坚毅，“淳王让大昭皇清醒，并且从他手中得势，当机立断，收拢人心，断端王后路。”

战如歌说话，如同她给人的感觉，铿锵有力，简单明了，直接重点。

甚至她提起大昭皇三个字时，叫容若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只是她现在心虚烦乱，没有因此想太多，故而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现在看来，皇上病重也和端王两口子脱不了关系，他们自是不会叫任何人靠近。”在容若眼里，慕原澈虽然在京中混成了混世魔王，说的也是他游戏人间的态度。

要不是王爷，谁会给他几分薄面，任凭他嚣张。

事实上，容若眼里的慕原澈性子比较单纯，不会大奸大恶，没有慕北辰那般千算万算的城府，大概这也是皇帝虽然宠爱他，没准备立他为太子的原因。

当一个闲散王爷逍遥一世，更适合慕原澈的性子。

坏处就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慕原澈只能当一个躺平了任人宰割的羊。

“不，你错了。”战如歌摇摇头：“皇子和公主生来就见惯尔虞我诈，他们可以不用，但是绝不是不会。”

“从前之所以能保持或善良或天真的性子，因为不需要，可一旦利益相关，他们马上会趋避厉害，权衡利弊，从而做出应有的判断。”

“这是本能，身在皇家没有这种本能，如何能安然活到长大。”

容若仰头，望着战如歌清秀的面容，看她平淡如水的说出这些话，好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仿佛引领人的先人智者。

容若承认，战如歌说的也许是对的。

因为她曾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种转变，当狐小七成为白茶时，不就一瞬间脱去了那种天真纯善的外衣，成为一个沉敛稳重的公主。

正是在白茶权衡之中，国家利益和个人情感里，她最后选择了身为公主的责任，而抛弃慕原澈以及过去那段惊艳了岁月的相逢相知，从侧面更加印证了战如歌的话。

“你觉得原澈可以做到？”容若把自己摆在慕原澈的位置上，其实已经是半盘死棋，她都想不到怎么来翻盘。

“也许可以，要不然他会第一个死，现在端王的心思放在静王那边，并不把淳王放在眼底，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是权力争夺中，最残酷的现实。

容若此刻在西京无能为力，事实上，就算她留在大昭，也无能为力。

历史的洪流不会因个人而停下，朝代更替中，人类就像是渺小的尘埃，大浪淘沙后，留下的那一颗颗坚韧不移的石子，才会铭刻在史书里，永垂不朽。

随后战如歌还提了北狄，让容若再次惊诧的是，北狄大皇子白茆死了，现在北狄国内除了拥戴四皇子白宸，再没有两种声音。

白宸用了什么手段容若不得而知，但这个结果容若惊讶过后倒觉得情理之中，白茆的心智并不能和白宸相比较，更说明白龙山那件事里，白茆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只不过他从黑衣人那里得了好处，也许更比就是黑衣人指使着他。

这样看来，容若对那位神秘的黑衣人主子更加忌惮，似乎他在弹指间，就可以轻易的把各国权贵玩弄在股掌之间。

容若沉默的想着，那个黑衣人说他们主子比四国皇帝还尊贵，也许并非口出狂言，就是不知道什么身份，才让他产生这样的底气。

“你在想什么？”战如歌不是有意打断，只不过见容若脸色很不好，怕她想多了。

容若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问你那么多，可是到最后什么都做不了。”

“你始终要知道的。”战如歌好似不近情理道。

容若眼里，战如歌的情绪一直都很冷静，出乎她这个年纪和身份该有的那份从容，似乎她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或者她根本就是在风浪中行进，因而不会被什么寻常的浪头惊到失态。

战如歌见容若把心情收拾的不错，起码没有她以为的歇斯底里，哭哭啼啼，因而说话的节奏也快了些：“我会私下里帮你找人，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容若从来不觉得对方帮自己是应该的，这样两清对她来说更好，不过战如歌接下来的提议倒是叫她不解，“代替清王府参加医道大赛？”

“对，以你的医术，我知道夺魁没有问题，届时皇上会把你留在杏林署，你帮我查清楚一个事情。”杏林署，和大昭的太医院一样，不过名字不同。

这个要求容若是没想到的，毕竟战如歌其实嫁到西凉没有多久，能接触多少人，尤其还和皇室有关。

不过容若念头一转，就明白过来，最大的可能是清王让她这么做的吧。

但这个想法刚升起来，门被骤然推开，清王一身银白进来，好像拢了外面所有的天光，他嘴角微微抿着，满面柔光，眉梢点墨，好像江南一副春水伊人的水墨画。

但是他一开口，却让战如歌蹙起眉头——

“她不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