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挣脱束缚

自千身山脉中投出的长枪，是千身之树最好的指引。

在流星云等人降临这片大陆之后，千身之树就在谋求这一刻，祈星者与对方对上的这一刻。

无论他为了这个仪式，处于法师塔亦或是遗迹之中，千身之树都可以肯定，他无法与那位男人对抗。

对方随手对它造成的伤势，依旧在影响着它巨大的本体。尽管对方并未使用规则之力，但是那强大而凝练的力量，只能够调用木灵泉规则之力的它，根本无法完全祛除。

换句话说，随手挥洒的力量，都已经是不下于规则之力的强大力量。

正好，自从在木灵泉的温养之下，诞生灵智之后，它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舍去这庞大而累赘的身躯，化作自由的精灵。

巨大的藤蔓，包裹着那张布局已久的契约文书，缓慢沉入地底。

“打吧，不论你们如何闹得天翻地覆，待我脱离这具躯体之后，便与我无关了。”怀揣步入伟大者的愿景，千身之树裸露在地表以外的所有藤蔓，失去了活力。

掠过天隙的长枪，钉在法师塔外的十八重防护法阵之上。

无匹的能量消磨着，掀动大气化为狂风，以不下圣安城出现的龙卷的巨大风力，肆意席卷圣元城。

坐在简易基地之中的肖潇，双目泛寒：“我不是流星云那个妄图拯救这片空间的星界觅者，这些生命是否活着，对于我都无关紧要，停下你动摇大陆的行动，动乱者。”

如同寒风一般冰冷且带着死寂的声音，传入法师塔之中，让祈星者扯动微薄的肌肤，露出一个冷笑。

“我不止失去了四肢，更失去了躯壳之中的一切活质，对于一位失去了主国度且残缺的我来说，那些丑陋的，拥有多足的生命也无关紧要。”满头触手化作十八道法阵的祈星者，死力对抗着那把对于法师塔来说十分渺小的长枪，说出了他的目的：“我预言到了黑暗终将让这片大陆消亡，我要将它化作泰坦圆球，在黑暗还没有彻底抹除我们之前，将这片大陆送出伟大的末日所在的区域。”

“我的行动是如此伟大，为了拯救这片大陆，那些杂种死去再多又如何？！”

末日的气息在散发，奔涌着，缠绕着祈星者所掌控的规则之器：星石。

三十二道孔窍里，已经灌满了地脉之力。

他高举着星石，高声祈祷着着：“伟大的存在，您卑微的仆人已经完成了星石的掌控，请您观看我为您献上的，背叛！”

毫无疑问，这位祈星者，便是第三位被末日河流缠绕的柱。

但是身为遥远帝国幸存下来的先知，他早已知晓自身的命运。长达三千余年的时光里，他谋取了曾经顽强抵抗末日种子汲取的星石，又牵动每一处地脉节点，将它们化作一道笼罩正片大陆的法阵。

看不到希望的他，只能竭尽自身的知识，来为这一片他付出了一切的大陆，谋求一个脱离末日侵袭的机会。

即便这个机会，在他人看起来是如此可笑；即便这个机会要献祭大陆之上的所有生灵，他也义无反顾。

遥远距离之外的肖潇摇了摇头，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

自从流星云去执行封印自身的计划之后，她第一次将手脱离了界域锚定装置。

“不论你的行动是为何目的，但你会打乱我们的计划，你必须活着，直到他完成他所规划的东西，而不是在承担了扭曲整片大陆的伟力之下，化作飞灰。”抬手一招，那把力量极速消耗中的长枪在法阵的反弹之力中回身，朝着她所在的地方归来。

无法离开监视着流星云生命体征装置的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应对的手段。

早已深入大地中心的简易基地核心，头一次展露它真正的作用。

“简易基地完全态展开，启用所有散布在地壳之中的磁力束阵，稳定大陆形态。”

大陆各处，突兀的冒出一座座百余米高的高塔，黑钢制成的它们，布满了一条条沟壑。

庞大的芥子能涌动着，将一条条填入沟壑之中的材料，化作炽热熔浆。

而地底深处，那一处处密密麻麻的磁能堆栈，在黑钢塔的牵动下，开始将深藏其中的庞大磁能散开。

一条条磁力线，彼此勾连，布满了这片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刺耳的吱呀声，传入每一位生灵的耳中。

而那抖动的大地，也在最后一哆嗦之后，停下了变迁的轨迹。

站在法师塔之中，拼了老命旋转法阵内星石的祈星者发现，无论他如何灌入自身的规则之力，也无法再将星石转动哪怕一微米。

“啊啊啊！”他的触须疯狂的加力，哪怕逐渐出现裂痕他也毫不在乎：“为什么不转！”

努力了许久，他沮丧的自空中滑落，任由残破的身躯跌在地上。

他妄图让大陆挣脱束缚的想法，毁灭了。

而千身山脉之中的大树，在感知到大地不再颤抖之后，心中一颤。

“该死，你怎么就不能拖久点，让我好好的完成转化呢！”它明白，祈星者的计划失败之后，他的后手就要找上身躯缠绕了大地的它了。

契约文书还在木灵泉旁，一寸寸的被它自身的力量消磨，显露出它储存了三千余年的，能够掌控的规则之力。

尽管它们与木灵泉之中的磅礴力量比起来，并不算太多，但是也足够它重塑可以容纳它庞大意识的身躯。

在它的身侧，司音曾经使用过的水晶化身平躺着，正在契约文书的焚毁中，一丝丝的化为血肉之躯。

“伟大的千身之树，您是否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一道阴暗的女声在这生灵绝迹的地底深处悄然响起，令千身之树的意识平白泛起些许冷意。

要知道，这可是它根须最多的地方，所有想要进入这里的生灵，包括地底的些微蠕虫，都被它灭绝。

这个女声的主人，是怎么绕过它层层布防，在它一点没有感知到的情况下，钻进地底的？

它散布的精神力，可没有感知到有个地动出现在这里。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暗棱包裹着自身天赋之力的身躯，坐到了木灵泉一旁：“啊~伟大的千身之树阁下，在司寂国主与主上离开了这片大陆，祈星者阁下与司音阁下都无法抽身的现在，还能够活动的伟大者，只剩下了一位。”

“我带着他的善意来到此地，您说，您是否要接受呢？”

伟大者...

这片大陆的另一位伟大者...

“怎么可能？！夏九渊不是已经死了吗？”惊愕的千身之树就连正在进行的转化都停歇了片刻，它难以置信的质问这道女声：“三十二年前，我亲身感应到他的生命气息化作虚无，这不可能是假的。他的死亡就在我的头顶，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哈~”暗棱发出嘲笑的声音，蹲在水晶化身的一旁，散去了自身天赋的力量：“你看，就连我这并未臻至强大者巅峰的弱小生灵，都能够在您的身前，遮蔽我所有的波动，您又为何觉得，那位伟大者无法做到呢？”

冷静下来的千身之树，并没有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暗棱，而放下戒备。

它的根系在水晶化身旁涌起，化作一道囚笼将暗棱笼罩后，才缓缓开口：“可是他并不是修罗族的人，只是一位卑微的变异者，得到了规则的青睐罢了。无法完成生命质变的他，不可能拥有如此悠久的寿命。”

面对这样的困境，暗棱没有半点慌乱，她甚至毫无防备的靠在千身之树的根系之上，把玩着那光滑的表皮。

“您说得对，千身之树大人。但是伟大者们的寿命，可不是由我们说了算的。夏九渊阁下的确即将走到了寿命的尽头，但是，他也的确并未死去。”

说到这里，暗棱的语气变得俏皮了起来：“谁让有一位伟大的阁下，重新给予了他希望？现在的夏九渊阁下，即便耗尽生命的余晖，也要完成他的夙愿。”

“所以，我来了，我带着他的善意来了。”

水晶化身还在转换着，但千身之树已经可以感到，那一位不速之客，踏入了它最外围藤蔓的领域之中，它不能再拖下去了。

“告诉我，他需要什么，他能够帮我什么！”

囚笼散去，恢复了自由身的暗棱，从天赋之力的遮蔽之中放出了一个庞大的柜子。

“夏九渊阁下需要您帮他实验这个所谓的复苏之柜——圣柜，是否真的如同传说一般，能够给予死者复生。”

言罢，她在千身之树的默认之下，将转换到一半的水晶身躯，放入了这巨大的柜子里。

“哦对了，为了保证主母大人苏生之后能够长伴她的身边，伟大的千身之树大人，您还需要在完成晋升之后，为夏九渊阁下，我一直效忠的主人，提炼出木灵泉中完整的规则之心。”

说着，暗棱俏皮的眨了眨眼，摁下圣柜的启动开关。

嗡然响动中，莫名的吸力将焚毁到一半的契约文书吸入，开始了令千身之树激动的转化。

契约文书一点点的消失中，血肉逐渐蔓延，以之前千身之树无法达到的效率，吞噬坚硬的晶石。

但它可不会忘记那位入侵的祈星者后手，一滴木灵泉被它取出，漂浮在暗棱的身前：“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完成这个交易，那就服下它，为我阻挡即将到来的入侵者！”

暗棱随手接过这滴木灵泉，毫无压力的消失在此地。

但她留下的声音，依旧在这处空间中回荡：“可不要想着违约哦，伟大的千身之树阁下，主人的印记已经打入了你的这具身躯，您逃不过他的追猎。”

但千身之树可管不了这么多，它注视着身躯的转化，激动的开始了它朝着伟大者晋升的过程。

早在意识诞生的那一刻起，它就明白，千身之树庞大的身躯，是它对抗一切强敌的手段。即便是伟大者，也无法在不击断大陆的情况下，将它击杀。

这是木灵泉里，上一任千身之树意识留下的馈赠。

但同时，不断汲取着木灵泉的千身之树也明白，它的身躯，已经被这泉水‘绑定’了。这导致它无法在体内蕴养出规则之力，只能够调用木灵泉的生命规则之力。

可是，整片大陆所有生灵生命源头的木灵泉中，有着繁杂无比的生命呐喊，便让它不能够尝试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其中。

那位前辈，便是这么消亡的。

所以它根本无法吞噬，或者说炼化这无匹的圣物，成为它力量的源头，以此晋升伟大者。

这是它谋求伟大的锁链，将它的前路牢牢锁住。

它不想陪着这片黑暗的大陆陷入消亡，它必须成为伟大者，逃离这里。

于是便有了与司音的契约。

说实在的，它与她的契约并不是在欺骗她，如果司音没有被祈星者她远去域外的想法。当它完成晋升之后，就会带着司音离开这里，它并不像司寂一般，对空茕帝国有着执念，也不像夏九渊一样，是个没有真实寿元的伟大者。

可惜，司音为了谋求自保之力，在它与祈星者的注视之下，凭借契约求取了一份木灵泉。

这不止让它因为契约的中断而丧失了些许精神力，还赔出去它搜集到的精魄，这让它此刻的转化跟不上祈星者的节奏。

原本的计划之中，它需要使用这团精魄，在祈星者完成泰坦圆球的塑造之前，脱离千身之树庞大的身躯，晋升伟大者。

可就因为这小小的意外，导致它没有了手段应对那袭来的祈星者的后手，不得不同意暗棱的交易。

“不过还好，我最终依旧能够完成我的晋升。”最后一丝血肉完成转化，千身之树将其自圣柜中捞出，丢向上方。

坚实的木质在它的操纵之下，露出一个口子，把这具带有空晶属性的身躯容纳了进去。它要开始，属于它的晋升了。

外界，暗棱化作一缕水流自土地中涌出，一点点的凝聚成她的身躯。

天赋名称为潜渊的她，早就在夏九渊的暗中指点下，拥有了元素化的能力。原本那位阁下只是想培养一位忠实于他的守卫，帮他处理一些九渊小铺有关的事情罢了。

如果不是那个被流星云找到的空间，说不定，她现在还执行着司维的命令。

扭了扭脖子，重新化作血肉之身的她活动了一下身躯，准备会会千身之树所谓的，祈星者的后手。

但她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后手，竟然也是一个老熟人。

“暗麓？”她笑了笑，对着身前毫无表情的身影发出了谈话邀请：“没想到啊，暗麓，我原本以为你已经真正‘退休’了，没想到一直联系祈星者阁下的你，竟然是他的暗子。”

无法隐匿的暗麓摇了摇头，他不是祈星者的暗子，至少在他被重塑这具身躯之前不是。

在地脉掀起的狂暴龙卷之中，他被祈星者打入暴风之中的规则之力消磨，身躯化作了最精纯的地脉能量。

他的重获新生，只不过是因为，他是所有被祈星者消磨的生灵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位。

暗麓现在的身躯，是厚重的土元素化成的，而他之前一直引以为豪的天赋，早就消失不见。

不止如此，清晰明白自身死亡过程的他，被祈星者在星石之中修改了潜意识。即便他知道，祈星者是导致他死亡的罪魁祸首，他依旧无法生出半点反对之心。

留存在他意识之中的，只有对于伟大祈星者的忠诚。

看着丝毫不言的暗麓，暗棱也明白了什么，她不再调笑，毕竟这是一起共事了许久的老朋友。

“唉，可怜的暗麓，让我来帮助你挣脱束缚吧。”阴沉的声音消散于空中，暗棱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暗麓的感知里。

曾经拥有相似天赋的他，知道已经无法捕捉到对方的痕迹，但他之前的沉默，便是为此而做出的姿态。

全新的天赋，在强化着他的体表，让沙土组成的身躯，一点点的朝着坚实而强韧的黑钢外壳转化。

即便这会让他丧失灵活性。

“蹡踉！”

纤细的长剑在他的心脏处擦过，发出响亮的钢铁交击之鸣。

沉默的暗麓随手朝着攻击那一瞬间，暴露气息的暗棱捉去。

但他扑了个空，手中只撕下了一丝薄缕。

只不过他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化作黑钢身躯的暗麓，能够拥有很多次机会，但血肉之躯的暗棱，只有一次机会。

他是这么想的。

“蹡踉~”

又是一声清脆的轰鸣，暗麓重拳出击，慢慢熟悉黑钢化身躯的他，在空气之中击出了爆响。

“咚！”

一片大气被巨力驱使，化作一阵狂暴的气流，将一颗巨木击断。

树木重重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不要试图用这些小手段来拖延时间，暗棱。”暗麓一根一根手指的活动着，曾经即将踏足强大者巅峰的他，已经快要能够发挥出这具身躯真正的战斗力了：“如果你没有其他手段，那么我就要继续完成我的职责。”

任由暗棱在他的身躯之上击出清脆响亮的声音，暗麓双手合十，举过头顶。

庞大的能量涌出，在空中凝成一把巨锤。

虽然曾经是个‘暗域生灵’，是个刺客，但不代表着他知道那些正常晋升的莽夫的战斗手段。

狠狠下击，庞大的巨锤带起巨大的风声，轰在了大地之上。

泥土翻飞，无匹的震动汹涌的传递至周边的泥土，掀起一颗又一颗巨木。

深达三十余米的巨坑，被他一击而出。

“哇哦~好直接的战斗方式，但我可不能让你破坏千身之树阁下的晋升。”阴沉的声音在暗麓的耳侧响起。

他并不理会，举起双手，便要再度下击。

“不说话也不要紧，进入我的领域吧，老朋友，在潜渊之中的你，是将溺亡，还是被侵蚀殆尽，我很期待。”

清晰的水声随着她的呢喃笼罩这片大地，暗麓挥下的手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来自潜渊的力量笼罩着他的黑钢之躯，让它开始浮起一片片锈迹。

可这也仅是让暗麓嘴角扯了扯，并没有意外。

他在水流之中开口，沉闷的声音穿透翻涌不息的潜渊，传递至不知藏在何处的暗棱耳中：“很好，暗棱，在知道你也隐藏着力量之后，我很欣慰。司维那个心思阴沉的大祭司，不值得你继续效忠，如你这般力量，也足以让我为主上引荐。”

“但是，我必须完成我的使命，让开吧，我不想伤到你。”

黑钢一点点的被腐蚀，眼看暗麓的身躯已经小下去了一圈，可是暗棱却不敢大意。远超之前的庞大力量，在黑钢之躯中凝聚，她知道，暗麓在憋着劲来个大的。

沉默间，来自潜渊的力量再度增加，那腐蚀心智的低语，终于穿透了黑钢之躯，传入暗麓的本体，土元素之心中。

“唉，我无法手下留情了，暗棱，难道你不知道在大地之前玩弄你那柔弱的水流，是个错误吗？”

黑钢之躯蓦然爆散，土元素之心翻涌着，瞬间将水流容纳入厚重的泥土之中。

大地领域，展开！

伟力扩散，潜渊化作沙地，高速旋转的潜渊之流，化为狂暴的沙龙卷。

隐藏在潜渊之中的暗棱，瞬间便被迫从水元素化里退出，重新凝实为血肉之躯。

狂暴的砂砾轰击在她构筑出的防御之上，即便她已经竭尽全力挥舞手中的细剑，但却无法掀动任何波澜。

紧紧抿着唇的她，在思考着，是否要使用夏九渊阁下交付给她，用来在千身之树有可能会泄愤的攻击中保留有用之身的底牌。

只不过，仅仅片刻她就明白，不用再纠结了。

庞大的生命规则侵蚀了这片大地，扭曲的藤蔓将那颗土元素之心牢牢束缚住，无法再逸散半点能量。

千身之树的晋升，在木灵泉散发的规则之力隐蔽下，悄然完成了。

这位被庞大身躯，被祈星者的计划束缚着的存在，在今日，晋升伟大者，挣脱囚笼。

ps：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