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设宴还是在嘉泽殿,只不过男女分宴,并不在一起,师父本想带我进内殿,同他一起,但我听说是分座而席,还是摇了摇头,寻了个靠近殿外的席位坐下,师父见此,只得点头。
湖塘一事后,内侧殿都已知晓,但无人敢议,内殿聊着国事,侧殿聊着女儿家的玩笑话,也还自得其乐。
这次北漠的菜肴虽清淡了不少,但按照复杂的流程,到我这里的吃食已经凉了很多,我正寻思如何假意吃两口,毕竟周围的臣女都吃上了,就我还拿着筷子。
“姑娘,这是世子让奴婢送来的几味吃食,还热乎着。”从偏门进来的宫女趁着无人注意,放了几道清食在我面前,我点了点头,深觉陈仟行想得可真周到,御膳豆黄、蒸饼蒸糕都是些清淡的,于是乎勾着笑将人送走。
午时三刻,御宴接近尾声,我除了桌边的那碗肉圆没用过外,桌上的菜食都吃得差不多了,刚才见宫女过来,我还以为是师父让送来的,但转念一想也觉着不可能,他知我不喜油腻,况且他不会这般做。
宫里视线众多,怕看者有心,说者也有意。
宴会过后,我遵着师父嘱咐的话,在御园的吊桥旁等他,淮都的冬日不似黎城,大雪漫天,照师父的话来说,雪景已过,初春就快到了,明日便能回黎城。
“姑娘,”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紧接着来人笑道:“上次是陈默失言了,冒犯了姑娘,请姑娘见谅。”
我按着礼节,微颌首抬眼,“无事,我早已忘却,四王子不必记挂。”不愧是王室的人,都有师父的影子,都这般喜欢不按礼数尊称,我心里暗想,但好在是不讨厌他的。
他只是陪我站在一起,也没有再出声,而我亦是如此,时不时看向殿门,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都没等到那抹身影,就在我想过去看看的时候,身边的人出声:“姑娘是在等世子?”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轻声应下。
“世子随锦北王去了乾正宫,需要我带姑娘去吗?”陈默环顾四周,继而出声。
一股清幽的淡香随他的靠近钻入我的鼻中,我挪动着步子,离他远了些,“不用了,世子让我就在此处等他,不劳烦四王子带路。”
“陈默记下了,姑娘一人在此,怕生异端,我陪你?”陈默也未停脚,看着少女暗自挪动的步伐,笑意尽显。
“随你。”恍然间眼前景色暗了几分,紧接着四肢无力,数秒后,不闻不见,晕死过去。
乾正宫正殿,陈询正在审批下放国资,瞧着不远处过来的人,下意识的放了笔,站起身相迎,“君上。”陈瑾之知他想问何事,脸色也缓了一些。
“湖塘一事,朕已知晓,也将郡主和七王妹禁足雪意宫,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陈询慢步到他身边,“王兄,你何时能煮茶给我喝。”
“君上!”陈瑾之垂首置之,闻他此话,微蹙眉间,从八岁起,陈瑾之便与国家大义、王师众人绑在了一起,若让天下、大军、异国皆知身份,难免引起不必要的祸端,他之所以同意十年后交出兵权,只想百姓安好,若兵权交出能保全王师,那也未尝不可。
“君上,世子在殿外求见。”内侍略微慌忙的入内,见君上置之不理,锦北王也没说话的意思,又提起世子吩咐的话:“世子说萧姑娘失踪了。”
“怎么回事?”陈询看向陈瑾之,后者欠了身,大步离开。
“差人协助锦北王,有不从的,杀。”陈询的声音消失在陈瑾之的身后。
“我不是让你看着她?”陈瑾之沉声道,“不见多久了?”
“两个时辰。”陈仟行一边走一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起,“我本来从正殿出去,工侍部侍郎和礼全部侍郎与我闲聊了一会儿,待我出去,侧殿的宴已经散了,前去御园的路上,有一宫女截下我,说起姑娘往亭台去了,当时下雨我也没多想”
“工侍部侍郎、礼全部侍郎还有那个宫女?”陈仟行不说还好,现下突然想起,从正殿到御园的路上,都有人阻碍自己去找南熹,“王兄”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男人淡冷清若,听不清是何情绪:“每个地方都给本王搜,如有反抗的,送去刑狱。”
身后的皇卫皆是一愣,刑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北漠押解死囚的地方,进了那里相当于这辈子都废了。
“还有什么疑问?”身前的人淡然轻提,下一秒,皇卫统领的剑鞘空了,而他的脖颈上横着那把剑,“若你们对本王的话有诸多不疑,都可上奏,但现在都给我憋回去。”
谁敢不从,能从统领手里拿到佩剑,并且轻易将人吓跪,已是难上加难,还别说这位手握兵权,驰骋沙场近乎百场、无败绩、无异声的少年将军。
“卑职但听殿下差遣。”几百皇卫应声跪地,很快往四处去,只不过都把剑捏得更紧,生怕这位将军一个不小心伤着自己。
静谧的宅间,琉璃瓦檐,纱帘垂落,待我醒来,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清简素雅的里间,掖好的被褥和清净的周遭,乃至四肢无力的困感,都在告诉我,给我下药的人或许不会伤害我,可到底是谁,又为何
“吱呀。”紧闭的房门被轻推开,现入眼前的人我认得,他此刻换了那身浅色紫服,穿了身大红锦袍,看得出他很高兴,我虽疑心他,但却没想过会是他。
“南熹。”他低喃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眉间的笑意也未收敛,反而放肆大笑,笑着笑着,他步伐急促的朝我逼近,“南熹。”他柔着声,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指间的薄茧令我皱眉,“你若是再碰我一下,南萧的大军定会将你撕碎。”因为他的突入,我偏过头不愿看他。
“不想知道我为何这么做?又或者要做什么?”他声音暗哑,带了一丝异样的怒气,见我睁开眼,他收了手,“我第一眼见到你心生爱慕,你的一颦一笑令我入迷,不论是陌生的看我,还是后退几步的轻笑,全都萦绕心尖。”
我诧异的抬眼,没想到温和如君子的人会疯狂成这样,却听起接下来的话,倒是我自己太过于轻信他人。
“因为多日的不见,我才那般鲁莽的送琴于你,殊不知惹得你不快,我本备好薄礼想和你道歉,你却提出去黎城还害我终日不得见你,现如今你回来了,从入宫起我都在你身边,就湖塘的那一会儿,我没看着,你就出了事,”他梗着脖子,将我从被褥里抱到他身边,还“贴心”的将他不愿听到的话都以他的声音盖了下去,
“你知道我为这场婚事准备了多久,从知道你要来的那刻,足足半月,我动用了工侍部和礼全部的关系,还日日拜会朝中大臣,希望出了这事,他们会帮我说两句,而你迟早是我的,太后想让你留下来,也是我时不时的请安,游说。”
他轻声叹息,“在侧殿的时候,你竟未吃那碗肉圆,这意味着我将晚点见到你,我不愿,这才亲自现身,用我部的迷香带你过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发直不起身子,瘫软在床榻上,眸间恍惚不然,恶寒从心底深发,“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笑了笑,双臂将我圈在其中,“南熹,其实得权、得民心的人该是我,而陈瑾之罢了,不说他了,”他抿着唇,凑到我耳边,“南熹,今夜你是属于我的。”
“疯子!你真的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后果有多严重,”男女有别,这是五哥打小就和我说起,女子不可失德、不可乱言、不可无贞节,若有人找来,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我不愿屈身在这无自由的宫里,像陈娘娘一样。
可我也知道,这是条死路,就算这事能稳住,就算我不愿嫁,这辈子,也算完了。
我这才知道,离开南萧时,敛秋的话是何意。
“嘶”环身的锦带被他撕开,双肩暴露在空气中,暮色微凉,他柔言袭入,“南熹,别分神,我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