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伴着一阵狞笑,进入身体。应该是凉的,是的,凉意过了一阵儿才泛上来。相比较而言,疼痛,来得更晚一些。
啊,钻心的疼痛,不但刀会带来疼痛,怀疑也会。黑虎卫居然是奉皇命而来,皇上居然要置我于死地。这让我不能明白呀。
林总管那张惨白的脸,或许比我的脸还要更惨白。那张长脸,多么让人厌恶。视线开始模糊,世界在凌乱,颤抖,远离。
一个声音出现了:告,诉,你,皇,帝,已,死;新,皇,已经,登,基……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刀已经抽出,那张脸,忽然远离。不过,那笑声还在继续。
吴刚跪下来,他掌控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想站着死去,但是,有些事他不再计较。
他听明白了。但他也要死了。血从吴刚口角处不断涌出,他喃喃说了两个字:“皇上……”
吴刚扑到在地。
林总管下令:“搜身。看看有没有密诏。”几个黑虎卫过来,搜了一遍,摇着头站起来:“大人,没有。”
林总管“哼”了一声“所有的尸首都要搜一遍,看看,姓吴的一家有没有死绝。斩草除根,不准放走一个。搜。”
段金鳞和长庚几个人算是对吴府人员认得比较全的。经过最后的确认,吴府上下,包括吴刚、吴毅,吴老太爷,吴刚、吴毅的几个儿子、夫人,使唤丫头,管家,看家护院的男丁吴枫等人,合计三十七口,都已杀毙。好多都年龄小的,谁也不认识,看样子是吴府仆人的孩子。
段金鳞对林总管回禀:“总管,杀毙吴府上下三十七口。少了吴樟,和吴刚一起坐车回来的那个女子,还有,吴刚的小儿子吴石。应该就在前面,应该有弟兄已经追上他们了。”
“噢?那个女子,嗯,不重要。吴樟和吴石必须找到。走,去看看。”
是有人还活着。不过,段金鳞猜错了,活着的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
当吴刚死去的时候,走在吴府队伍最前面的吴樟带着紧紧跟在他身边的吴石、吴桐和阿信已经过了山腰,转向下山,向红叶谷奔去。
吴樟的妻子也在大部队里,他心里明白后果是什么,但只能忍住悲伤。
他身背吴相重托,无法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口持续疼痛,也无法顾及妻子丧身屠刀之下。
吴刚提前交代给他的任务是,保护好密诏,保护好阿信,保护好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吴石,带他们进入红叶谷,不管身后发生什么事,不要回头。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跟随吴刚近三十年,感情胜过亲兄弟。吴刚已经把他自己交了出去,把一家人的性命交了出去。为朝廷,为皇上,吴刚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他身边的这个包袱,这两个人,是吴刚的另一条命呀。
一路上,吴樟都在告诫身边这几个人:“别回头看,别想,别停,别问,到了红叶谷,就是胜利!”
但是,十几个黑虎卫紧追不舍。就在吴樟他们要下坡的时候,他们被追上了。他有伤在身,剩下的都是孩子,哪能跑得过黑虎卫呢。
吴樟看了看下坡的路,太陡峭了,要非常小心才能保证不掉下去,掉下去也能到红叶谷,不过,掉下去就是个死。
吴樟拔出剑,只好拼命了。四个人转身,面向疯狂扑上来的黑虎卫。
胜负的结果不是一目了然的吗?
阿信转身,将她一直背着的包裹递给了吴樟:“带着他们两个走。包裹里东西,”她顿了顿,“非常重要!”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吴樟和两个孩子听清。“快走。我挡住他们。”
她一路上都没说话。现在她说话了,不过她的声音很奇怪。
说完,阿信转身,面对着手持钢刀的黑虎卫,缓缓举起右手,手里赫然有一块金牌,那金牌在初升的太阳的照射下熠熠闪光。
“我是当今皇子,我命令你们,不许再向前一步!”阿信的声音很威严。
吴石和吴桐大吃一惊,他们万没想到这个“女人”阿信是个皇子。
黑虎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都认得那块金牌,那是皇族的标志。一个黑虎卫向前伸头仔细看了看那块牌子,说道:“不要妄动。是信王殿下。”
“还不跪下!”信王,那个阿信,大声说。
吴樟在身后说出了刚才就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哎,殿下,相爷说过,您不能暴露身份。”
“这都什么时节了,管不了那许多了。你们听我的命令,抓紧下去。”
“我怎么能违背相爷的命令,放下殿下不管呢?”
“吴樟,你糊涂!快走!”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谁也别想走!”林总管带领大队人马上来了。黑虎卫很自觉的散开,林总管走了上来。看到这个状况,林总管也有些不解,待他看清信王手里的牌子,才明白过来。
“哈哈哈,原来是信王殿下。您这身打扮,谁能认出来呀。我是奇怪了一路子了,怎么吴刚也喜欢女人了。哎呀,啧啧,信王真是处心积虑呀!”林总管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你林长联挤掉了李沐崖吗,见了本王也不下跪?”
“哈哈哈,你不用挑拨我和李大人的关系。我明告诉你,皇上驾崩了,新皇已经登基。你是不是还是信王,是不是还是皇族,还不一定呢。这么说吧,你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上!抓住信王。”林长联下令。
他也早发现了:吴樟已经带着两个小孩不见了。
信王被抓,两个黑虎卫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林长联带着黑虎卫走到信王身后,向下望去:那下山入谷的路十分陡峭,矮树稀疏,吴樟等人的身影还能看得清晰。林长联下令:“射箭,射死他们!”
一批黑虎卫上前,弯弓射箭。听山下传来几声哀叫,接着有滚落下去的声音。又猛然,山下传出几声震动山谷的哞叫。林长联心中一喜:“哈哈,这是老虎的声音吧,这几个人必死无疑啦,哈哈……”
身后,一片应和的笑声。只有信王,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