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欧阳炯是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

欢喜的是，阎选的事可以放一放了。

看过那封信，欧阳炯明白了，这阎选是来湖州观察湖州的军事部署的。

那封信里写的是这几天湖州军队调动的情况，这里有多少兵，那里有多少兵，统兵的将领是什么人，长什么样，什么性格脾气等等。左督早有部署，湖州已经做好了抵御梁国进攻的准备。

忧愁的却是那位公子。派出去的人回来只能说出两个人的住所，却没打听出关于两人的任何信息。

除了穆子同的名字外，人们对这两个人一无所知。如果不是顺丰客栈的花名册上有穆子同三个字，那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

难道他们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们干什么来了？下边的人说，这两个人一整天就是东游西逛，又是上龙丘山又是游鉴湖，难道两个人只是来旅游的？那也不对呀，来旅游的也能知道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吧？

现在倒好，连这二位是不是魏国人都不清楚。

幸好，欧阳炯已经打听清楚，今天穆子同要陪着那位公子去了晚园。昨天晚上，穆子同找客栈的掌柜的打听晚园在什么地方呢。

晚园坐落于鉴湖之滨，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院子。园中有个晚亭，这个晚亭是前朝名士路犹器生前所造，路犹器老先生是个大诗人，地方上的名人，湖州官府帮路家后人在其所造的晚亭处建造了个院子，取名就叫晚园，以纪念路老先生。

左督建议弄个集会，请这位公子参加，怎么也得告诉人家集会的消息才行呀。欧阳炯想了半天，找不到办法。

现在，他决定了，自己直接到晚园，亲自“遇见”他们，从穆子同入手，了解一下这两个神秘的人。

欧阳炯到晚园的时候，大雾刚刚散去。晚园的管理者是路老先生的后人，是个老头。看见欧阳炯来到晚园的门前，老路赶忙出来招呼：“呦，欧阳都司，您可是稀客呀。”

欧阳炯一笑：“你还认得我，老路？我问你，”欧阳炯压低声音，“今天可有两个年轻的公子到晚园来啊？”

“你是能掐会算呀。刚刚进去两个公子哥，很标致的人物。”

欧阳炯拍拍老路的肩膀：“那我进去了。公事。哪天咱再说话。”

老路笑道：“都司请便。”

看欧阳炯，已经大步流星进了晚园。

晚园规模不大，却有山有水，山是假山，水是真水。回廊曲折，弱柳舞风，小桥流水，竹篱茅舍，倒是应有尽有。

平常没有什么人来，哪里有那么多人来这里附庸风雅啊。节日里倒有人过来。明天中秋节，这不，上午没过，就进来三五个人。

转过一座假山，欧阳炯看见那两个年青人了。欧阳炯转弯走了另一条路，果然，没过一会儿，就与那两人“偶遇”了。

当下欧阳炯故作惊讶：“哎呀，这不是子同兄弟吗？”

穆子同转头看是欧阳炯，顿时满面含笑：“仁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仁兄您呀！那天匆匆一别，连兄长的名字也没来得及问，真是失礼呀。”

“哈哈哈，愚兄欧阳炯。这位，”欧阳炯看了一眼那位公子，“这位公子，就是那天你要迎接的公子吧？”

“正是，欧阳兄，这位是我家公子乌醒石。”

“噢，乌公子，幸会幸会。”欧阳炯演得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只见乌醒石拱手一揖，却只微微颔首：“多谢欧阳兄照顾子同，醒石拜谢。”

“乌公子客气了。那日偶与子同对弈，输得很惨，当时就想与子同交个朋友。今天再次见面，还有幸见到这位气度不凡的乌公子，真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欧阳兄客气了。不如我们同游晚园，我们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好请教欧阳兄。不知欧阳兄意下如何。”穆子同道。

“愚兄求之不得。请。”欧阳炯一阵得意。

他虽然在都督府做事，却是文武并修。对文人的这一套，他非常熟悉。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文采不在那些文士之下。

欧阳炯一边向两位公子介绍晚园景观，一边探听着两个人的身世背景。原来，乌公子、穆子同都是宁州人，家里是经商的，两个人借着游学的机会来到湖州游玩来了。

说实话，这个结果让欧阳炯颇感失望。

说话间，来到一间旧屋前，屋门旁边有小牌子，上写三个小字：思剑堂。

欧阳炯一指屋子说：“这是路老先生当年读书的屋子，进去瞻仰瞻仰。请。”

三个人进了屋子，看里面摆放的是几张破旧的椅子，一张书桌上有笔墨纸砚。墙上有匾额：思剑堂。几个字苍劲有力。旁边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把酒时看剑”，下联是“焚香夜读书”。

“好联！路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穆子同夸赞道。欧阳炯附和：“路老先生是前朝名士，诗名很大，写出这样的对联不是难事。”

“这副对联的确不俗，但却不是路老先生所撰。”乌公子声音很柔和。

“噢？”欧阳炯一愣，心想这次要在这里丢人不成？

只听乌公子说：“这是王羲之和殷浩所撰。王羲之出了上联，殷浩对了下联。晋人崇尚谈玄，心中却想着建功立业。想必路老先生心中并不想只做个诗人，所以把书斋命名为‘思剑堂’。”

“乌公子年纪不大，学问却在愚兄之上。佩服。男人谁不想建功立业。鄙人在都督府就职，说不定愚兄我今年有机会做到。”欧阳炯半开玩笑地看着另两个人。

乌公子看了欧阳炯一眼：“是呀，欧阳兄的确有机会。”

“嗯，我看我们与梁早晚有一战，很可能就在今年。”

“欧阳兄高见，梁魏之战似乎不可避免，只不过，要想立功，还要不犯错呀。”

“乌公子话里有话呀。愚兄倒要请教。”欧阳炯心里有几分不高兴。

“岂敢班门弄斧。再者说，今日雾散天开，正是游览畅怀的大好机会，哪里是听无知小子谈论军国大事的时候呢？法华寺闻名天下，今天一定要一饱眼福呢。”

欧阳炯见乌醒石轻轻将话头岔开，也不便再说。忽然想起一件事：“二位贤弟都是风流倜傥的人物，明日中秋佳节，湖州文士在都督府旁云梦茶舍雅集，我想让湖州士人见识一下二位小友的风采。怎么样，肯赏脸吗？”

两个人抱拳道：“欧阳兄邀约，敢不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