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
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刚才合拢的双臂这会分开了，分到了身体的两侧，只是手指还在不停缠绕开合着，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特一病房的窗格中透过光线，将房间内的空间分隔开，些许小分子在其中缓慢涌动。
“那个...”
林启还想继续发问，却发现这个女孩的左脚向后退了半步，就好像林启再说更多，她就会立马夺门离去。
林启被迫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仅仅是怕她离开，同时也是他想到了一些东西。
秋水说过，这所医院不是谁都可以进的，特一病房区域的警戒强度更是严格到离谱，更别说外面还有小蓉守着。
不存在任何走错门的可能。
那，谁还可以不被阻拦地来到这里？
想到这里，林启全身的神经绷紧了。
只有她了，只可能是她了...
那个自己最对不起的女孩。
辜负了她的所有期待，还把她冷落至今。
她不但没有怨言，反而是以德报怨，当自己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她全力出手，将原本糟糕到极点的状况及时拉了回来，控制在了林启可以处理的范围内。
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而自己又为她做了什么呢？
不值一提。
不值
一提。
“阿...凉...”林启的声音根本就不像他自己的，而像是插了一片忏悔犯的旧磁碟之后发出的。
怎么能不忏悔呢...
听到林启的声音，女孩也轻轻抖了一下，那种向后逃跑的趋势不见了。
她还是低着头，但还是朝着林启的床，慢慢走了过来。
随着女孩越来越近，林启的身体状态变得越来越完美。
但林启并没能发现这一点，他的脑子就像是缺乏机油一般没办法思考了，长期以来积累的对苏月凉的愧疚情绪扩散到了每一个身体细胞里。
空气仿佛是在增加密度一般波动摇曳着，沉默在呼啸，与空气共舞。
直到苏月凉坐了下来。
她移动时带过来的那阵空气流动到了林启身边，芬芳萦绕，这不是任何一种水果或者花朵的香味。
由于这吹入静止世界的一缕“清风”，林启停滞的大脑开始活动了起来。
于此同时，林启的客观身体状况，到达了最佳，主管伤势修复的细胞正在拼命的工作。
这是他过去排除所有干扰所能达到了最好状态。
发生了...什么？
苏月凉也在这一刻抬起头来。
戴着口罩的她，眼睛成为了唯一的情绪输出渠道。
出乎意料的，这动人的双眸里没有带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只是有一点点委屈。
对，就是一丁点的委屈，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或许，其他的负面情绪在自己昏迷的那五天已经释放结束了，又或者，她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太多负面情绪的女孩。
纯粹，自然。
和自己这种各种成分堆积，都不知道还在不在人类范畴的怪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这双眼睛就已经牢牢烙印在了林启的脑海中了。
“阿凉，我...”林启想说点什么。
但苏月凉却轻轻摇了摇头，她伸手在床边的按钮上按动了几下，林启的床头向上抬了几公分，正好是那个最舒服的角度，同时，林启感觉到这个屋子的湿度和温度正在进行微调。
这些病房内的细节调控本应该是小蓉来做的，但林启不让她频繁出入病房，程雪童的话，也对这东西不敏感，因此基本顾不上。
但苏月凉手上的动作非常熟练，仿佛已经操作过很多次了。
林启也在这时注意到她细弱的右手腕上带着一串十分古朴的菩提子，从这个上面，林启感到了某种特别的气息。
气运。
毫无疑问，这串菩提子上携带着大量的气运。
林启此刻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思维错误。
童子当然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人，也不会欺骗他林启，她不担心凉子当然是有她的理由的。
她能时常接触到气运物件，凉子难道就不能吗？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天自己太慌了，也太急躁了，所以那副样子才会让童子感到被不被信任。
如果身体可以动的话，林启真的很想揍自己一顿。
所以刚才随着凉子的靠近，身体状态的好转就是因为这串菩提子吗？
林启想要问一问身体里的那些意识，但它们似乎无法出现。
林启只能暂时这样认为。
以目前的身体状况，林启的恢复速度几乎是翻倍了。
所以，自己又得到了她的帮助。
在林启思索的这段时间，凉子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再次安静下来。
时不时看向林启，但和林启对视超过三秒又会躲闪，想说些点什么，却又没有开口，有种被某种尴尬裹挟了，做什么都是错的感觉。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至少在网络上，她称得上是开朗的女孩，是自己把她逼成这个样子的吗...
要说点什么，要做点什么。
凭什么要让这个女孩陷入这样的尴尬？自己有什么资格让她来承受这份痛苦？
“冬冬。”
“林先生，苏小姐，我是小蓉，我要进来咯~”
小蓉那一贯热情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病房内尴尬的气氛。
一身护理服的小蓉进来了，她今天看起来心情格外好，至于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是例行的抽血化验林先生，哦对了，还有苏小姐，邱教授给你开了体检单，他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不能让你逃走了呢，定时的身体检查是非常重要的！。”
“啊...”
苏月凉终于是开口发出了声音。
声音和林启在线上听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林启在她的声音里感受到了非常纯粹的恐惧感。
凉子害怕体检吗...
“放心啦苏小姐，我扎针一点都不痛，这一点你可以问林先生和程小姐，程小姐还想拍视频发到网上来着。”
小蓉自卖自夸着。
但苏月凉听到这话没有感到丝毫安慰，反而因为“扎针”这个字眼，整个人都开始往后缩了，如果不是有椅子挡着，林启都怀疑她会跑到角落里缩成一团。
苏月凉求助式地看向了林启
“林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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