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回突然明白过来,为何那刺客不顾大皇子安危,只因他要找的……是谢晚意!
吴回快马加鞭回到耀县,焦躁道:“来人,传信回吴侯府!”
谢玖找了一处猎户的空房,三人暂且住下。
点了灯,谢玖径自出门去寻药,处理伤势。
刘瑾紧紧抓着谢晚意的手臂,谢晚意一动,刘瑾立刻警觉道:“去哪?我也要去。”
“打水,洗澡!”谢晚意劈柴,烧水,腰上挂着个小累赘,也不恼,还摸摸他的脑袋。
谢晚意要给他搓澡,刘瑾却死也不放手。
谢晚意便索性脱了衣服,和刘瑾一起泡进去。
谢晚意看着刘瑾肩膀上几道浅红痕,皱眉。
刘瑾摸着谢晚意的身上,指下遍布狰狞的伤疤。
谢晚意顺着刘瑾手所到之处,平静地回忆:“那是慕容王用弩射的,那是突厥的弯刀,那是……”
刘瑾摸着他缺了一块的耳朵,颤声问:“这是什么?”
“是姐姐去世那天,被瑞国军队射的。”
刘瑾此时方知,当日谢晚意听见丧钟,便毫不迟疑地掉头折返,冲到了城下碰到威凤军□□阵,受了重伤,才被迟来的江陵军冒死救走。
“对不起……”刘瑾惭愧地低下头。
“用不着你道歉。”谢晚意有些不悦地说。
“要的,我爹对不起你,瑞国对不起你。”刘瑾说。身为大瑞的皇子,在谢晚意面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
谢玖包扎好了伤,躺在茅草房顶,听到下面房间里,谢晚意与刘瑾似乎有永远也说不完的话,一阵阵出神。
“……那城楼的遗体是谁?”
“是我的副将,家属已送去蜀地。”
“谢玖将他葬在了城外枫林。”
“我欠他……你娘最后说了什么?”
“让我和幽朔彼此照顾,还让我告诉你,她这一生很幸福,让你别挂念。”
“幽朔那小子死了吗?”
“没,但受了很重的伤……”刘瑾向谢晚意说明了离宫时的艰难,幽朔为了陪伴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他没提齐妃的点心,怕谢晚意多想。
谢晚意将刘瑾搂在怀里,亲了亲他漂亮却无神的眼睛,哽咽道:“若知姐姐病得那样重,当日便不往城外去,早该拼了死杀进皇宫,把你娘俩儿带出来。”
听到这里,刘瑾其实有句话,一直很想问:谢晚意可曾真的有过反心,他会永远效忠刘彦吗?
但终归在刘彦下手前,谢晚意是没有造反的。那么,就是刘彦错了。
刘瑾抱着谢晚意,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跳,只觉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小舅还活着,他并不是孤孤单单的。只要替小舅平反,他们就能回宫,早日与幽朔团聚。
后夜,谢晚意起身。
刘瑾立刻被惊醒:“娘……”
谢晚意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小舅在。”
刘瑾松了口气,半梦半醒的,意识到谢晚意恐怕有事要和谢玖谈,便道:“你去吧,我没关系的。”
他这么一说,谢晚意心疼得不行,索性道:“算了……谢玖,进来。”
谢玖推开门,细密的小雨跟着风飘了进来。
“还有活口不曾?”谢晚意问,说的是晚上那些官兵。
“都死了。”谢玖回去确认过。
谢晚意脸色一沉:“我把他交给你,他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是属下失职,甘愿受罚。”谢玖平静地回答。
刘瑾忙说:“不怪他!要不是他一路相护,我都见不到你了……”
“嗯,怪害你的人。这罪暂且记着,以后再罚。说罢,是谁做的?”谢晚意的声音很冷,盯住谢玖。
刘瑾意识到他想杀人了,便抢在谢玖前开口:“实在发生了太多事,并不知道毒从哪里来。”
谢玖低着头:“属下无法确定下毒之人是谁。”
“先睡吧。”谢晚意让刘瑾靠在自己怀里,单手将他揽着,另一手掖好被角。
谢玖推门要走,谢晚意突然将他叫住:“屋里睡吧,外面雨大。”
于是,谢玖在桌边铺了褥子,径自躺下了。
刘瑾知道,谢晚意只是怕自己累了,才暂且不提,但下毒之事谢晚意是不会罢休的。刘瑾自己却没有报仇的想法,只要谢晚意还活着,就够了。
清晨,雨渐渐小了。
谢玖从外面回来,一身湿漉漉的。他手里油纸包着一套新衣服,放到床边,然后便站去了屋外檐下。
刘瑾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惊惶地摸索。
谢晚意笑着抓住他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说:“在呢。”
刘瑾松了口气,又问:“谢玖呢?”生怕自己睡了一宿,谢玖已经挨了谢晚意的罚。
“进来吧。”谢晚意说。
谢玖这才走进来,恭敬道:“属下在,要不要帮大殿下更衣?”
刘瑾有点不习惯谢玖这态度。
谢晚意却亲自帮刘瑾把新衣服穿上。
刘瑾又叫:“谢玖?”
“属下在。”
刘瑾朝着声音的方向,问:“你的伤怎么样?”
“不碍事,大殿下不必挂怀。”
“看过大夫吗?上药了吗?”刘瑾接着又对谢晚意说,“他保护我,被刺客刺了一剑。”
谢晚意“嗯”了一声。
谢玖道:“都是属下该做的。”
谢晚意:“他武功太差了。”
谢玖:“王爷教训得是,以后定加勤勉。”
刘瑾:“……”
这一天刘瑾都紧紧粘着谢晚意,依旧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翌日,刘瑾再醒来,却是在马车上。
“我们去哪?江陵吗?”刘瑾问,随机觉得不妥,江陵一定已经被重兵把守,就等围剿谢晚意了。
“先不回去。”谢晚意摸摸刘瑾的眉毛,给他扇着扇子,说,“北上,去塞外给你找神医,治眼睛。”
刘瑾枕着谢晚意的腿,轻声说:“治不好也没关系……路过京城吗?”
“走小路,不到京城。想回宫?”谢晚意挑眉。
刘瑾想想京城警备森严,谢晚意去了定然也是不安全的。等来日为谢家平反,再去找幽朔不迟。
刘瑾便道:“不去,只是问问。”
“天气不错,瑾儿想做点什么?”谢晚意岔开话题。
刘瑾心想,我们仨“反贼”凑一起,还是老实在山里躲一阵吧。
谢晚意却仿佛知道他的担忧,而且丝毫不放在心上:“想去七巧节集市吗?你娘也不在了,小舅也不会穿针,要么小舅给你牵个红线?”
刘瑾:“……”
“巧果吃不吃?”谢晚意诱惑道。
“……”这下刘瑾心动了。
马车断断续续地走了十余天,回到北方,天气稍微凉爽。
刘瑾已不像初时,要时时刻刻拉着谢晚意,只偶尔喊一嗓子,确认他在。
到得业城附近时,正是七巧节。
“我们要易容吗?像江湖人一样?”刘瑾兴奋地问。
谢晚意:“不必,我没带兵去过业城。”
刘瑾却想说,城里小孩儿指不定贴了你的画像扔飞镖……
这时,谢玖突然开口:“画的不像。”
刘瑾便放心了。
谢晚意:“???”
刘瑾却又觉惆怅,想当初谢玖与自己上路,只拿着谢晚意的剑当念想……
不对,剑……剑!!
刘瑾突然一拍大腿:“糟了!”
“怎么?”谢玖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去看是否有追兵。
刘瑾急道:“剑!我舅的剑,落在水缸里了!”
谢玖:“……”
“我当什么事呢……”谢晚意惬意一笑,漫不经心地说,“这方圆百里无人是我对手,我拿根筷子就能抽得他们屁滚尿流。”
刘瑾笑得不行,不住拍打床榻:“算啦,那不要了吧。”小舅都回来了,剑在不在也无所谓了。再说,这回去耀县很远,而且也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