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晚守卫松懈,刘瑾一行人来到城门口,混入进城的百姓中。
临检时,谢玖道:“我们是茂山来的药草商,这是我妻子,车上都是草药,遭到打劫,就剩下这么一车。”
辽国士兵检查了草药,又去打量刘瑾,道:“文书呢?”
“被打劫的抢了。”谢玖道。
刘瑾便又朝谢玖说了几句党项话,那士兵便相信了,让他们进去找巡城御史处登记。
三人正在画押,突然有一人朝这里走来,却是一名中年文士,而周围所有官兵都对他极为客气尊敬,叫他“韩大人”。
刘瑾听到声音,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对方看了眼刘瑾,忽然神色微动。
刘瑾忙低下头,装作害怕地拉了拉谢玖。
谢玖也意识到了,像安慰受惊的妻子一样,把刘瑾搂在怀里,朝他耳朵小声道:“那就是当年府里那姓韩的。”
刘瑾:“!!!”
刘瑾知道谢玖此时没带面具,对方应当不会认出来,但刘瑾自己是长得有一些像谢晚意的,会不会被注意到……
虽然不该引起注意,但刘瑾几乎克制不住,几次想带着怒火去看那个陷害谢晚意的人!
“别怕,我取他性命轻而易举。”谢玖笑了,说着摸摸刘瑾的后颈,将他的脸压向自己胸口,亲了亲他的头发。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小夫妻的耳鬓厮磨。
刘瑾鼻尖是谢玖身上清新的药草香,他顿时放松了一些。
“这就亲热起来了?”辽国的士兵不怀好意地打量二人。
张明照不明何意,却装作害怕,唯唯诺诺地点头,身体自然而然地挡在刘瑾前面。
登记完,三人都要按手印。刘瑾按手印时,那辽国士兵却突然去摸他的手。
刘瑾:“……”刘瑾心想有时候也能理解为什么大瑞的人要叫他们“蛮夷”了。
“干什么!”谢玖装作惊惧,将刘瑾拉过来,不经意间碰了下那辽国士兵的手一下。
辽国士兵正要发怒,却听那文士用契丹语说了句什么,士兵只得放三人走了。
刘瑾却拉着谢玖走得很慢,他听到文士在说,要杀战俘……
第二天,那士兵突然觉得右手剧痛难当,竟是起了满手紫黑水泡,最终找了大夫也无医,只得砍掉。
进城后,刘瑾才松了口气:“他不是耶律贞的人吗?难道耶律贞在业城?”
谢玖皱眉不语。
刘瑾还在回想与那姓韩的文士对视的一眼:“他会认出我吗?”
“你是女装,按理说不会。”谢玖道。
张明照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听明白了:“那人就是辽国奸细,当初害了江陵王?”
“八成如此。”刘瑾道,“不管他有没有发现,我们都要小心行事。还好做了伪装……”
谢玖吩咐人烧水。
刘瑾道:“你听到他最后说的了吗?”
谢玖有内功,听的比刘瑾更清楚:“他们五日后要射杀五千战俘。”
五千?!刘瑾震惊了!
张明照也是愕然,紧张地看着刘瑾:“哥,管不管?”
谢玖朝刘瑾摇摇头。如果这个时候引起注意,很可能影响刘瑾回朝,当前应以回大瑞为重。
刘瑾却深深吸了口气,决然道:“当然要救!这是为我的国家征战的人啊,五千人啊!难道要我看他们死在这里?”
张明照看了眼谢玖:“那……直接用毒把他们守卫都放倒,不就行了?”
刘瑾却知道,最难的不是开门放人,而是如何在追兵赶来前,确保战俘都能被妥善救走。毕竟战事结束这么久了,战俘虽然是军人,却很久没有正常饮食、休息,伤口也没有治好,身体根本撑不住逃亡的负荷。
张明照听了,绝望道:“那我们怎么办?”
刘瑾想了想,与谢玖一对视:“或许他能帮我们?”
“辽人进城后便屠了城,戏楼里早就换了人。”谢玖也不确定他们会在哪。
“可以试试,先设法找来松枝和兰草。”刘瑾说。
天蒙蒙亮,刘瑾用黑布带系了松枝和兰草,放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旁一不起眼的角落,谢玖则站在街对面等着。
比刘瑾预想得快很多,中午时,谢玖便带着一人回来,正是赵祥!
原来的戏楼没了,老板在护送业城年轻学士出城时遇到辽兵,奋战身死。如今赵祥带着原班人马,在业城开建晚松居,依然是业城内生意最红火的。
“是这样……因为听说业城押着五千瑞国战俘,将于后天被辽军射杀,我想将他们救出来。你们……我不勉强。”刘瑾顿了顿,说,“你们本来就是我小舅的旧部,陪他出生入死,我都无以为报……”
刘瑾艰难地说:“如果你们想过安逸的生活,自当坦然离去,我绝不会有怨言。”
“我们愿意跟随少主子。”赵祥朝着刘瑾单膝跪下。
这么简单吗?!刘瑾连忙上前制止:“千万别跪我!而且此去十分凶险……”
张明照看着刘瑾,又看看赵祥,眼带疑惑。
“少主子,你有所不知。”赵祥面色沉痛,“当初白安将军出征幽州,朝廷派黄仲汉接管业城,组了北征军……”
刘瑾皱眉:“我记得黄仲汉是个文官。”
赵祥点了点头:“是的,但皇帝派他接管了业城兵权。半年后幽州再次陷落,契丹杀到了业城,黄仲汉战败撤军,太守大人战死……”
赵祥闭了闭眼,悲痛地说:“业城关着的都是为黄仲汉殿后的北征军,而这些殿后的……都是我们江陵旧部!”
刘瑾、谢玖:“!!!”
刘瑾与谢玖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刘瑾突然明白了,朝廷杀了谢晚意,却怕他的兵哗变,是以打散重编。重编后交给其他将领,那些将领仍不放心,便将他们弃在了战场上……
刘瑾心中的悲伤尚且无以复加,赵祥的悲愤就更难以体会了。
“少主,就算你没来,我们本也打算去劫狱。失败了,就与江陵军共存亡!”赵祥十分激动,双目赤红。
刘瑾一震,不过一念间,他将救下的不只是瑞国的兵卒,更是曾与谢晚意共同淤血奋战的同袍。
刘瑾点点头:“事态紧急,就不叙旧了,我直接说……他们被关押在哪?关负责把守的又是何人?”
“战俘营在城北两里,建了四面高墙为牢,五千人都被围在里面,戒备森严。”赵祥在纸上画出监牢和附近的地形,“负责关押战俘的是胡勒,此人乃辽国三皇子的心腹。”
赵祥顿了顿,又补充:“这人好男色,经常来晚松居。”
“可有把握在晚上将他灌醉,拿到他的腰牌?”刘瑾问。
赵祥点了点头:“正想这么做。”
“你们有多少人?”刘瑾又问。
“四十八人。”赵祥答。
刘瑾说:“很好,监牢建在城外,看守兵取的是水井。我们在水里下毒,将所有士兵放倒,趁轮岗来前换上辽兵衣服,给被囚禁的江陵军送上解药、饮用水、干粮和基本的伤药纱布。当兵的底子好,让他们好好休息,等伤势轻的恢复体力,便可以在逃跑时帮助别人。”
赵祥皱眉:“可恐怕还是没有体力跑过战马……”
“是的,所以才需要腰牌。”刘瑾解释道,“胡勒醒来发现腰牌被偷,必然想到有人要劫狱,当即就会带兵马出城,以便追捕。”
刘瑾外地图上标记:“这时候,我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埋伏在城墙上放箭,与恢复体力的江陵军一起杀死来兵,抢他们的马;另一队人趁胡勒带兵出城,业城内守卫空虚,闯他们的官邸,挟持他们的太守!”
赵祥:“!!!”
谢玖与张明照之前也没听过刘瑾的计策,此刻也震惊看着他。
良久,赵祥恢复镇定,消化了刘瑾的作战方案,道:“箭从哪里来?”
刘瑾说:“既然辽人要将战俘射死,定然准备好了箭,囤于营地附近。”
赵祥点头:“号!我们只有四十八人……那么就三十人去劫营,十八人留在城内。”
刘瑾正在思考,这次人员分配将直接关系到救人结果,绝不容有失。
“不必。”谢玖却淡淡道,“四十八人都去城外,我一人留在城内。”
赵祥愕然:“你一个人?这怎么可能?!”
谢玖的双眼却看向刘瑾,轻描淡写道:“人多了,麻烦。”
刘瑾知道谢玖说的没错,刺客一人独行,胜算更大。但是如果自己对业城的兵力预估失算,或者胡勒没有带那么多兵马出城……谢玖的处境便格外危险。
“我觉得……可行。”张明照突然道,“算上我。”
刘瑾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那么算上我们,共五十人出城劫营。谢玖,你将太守劫持来城外。”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赵祥带人分头去准备干粮、查找箭矢的囤放地,谢玖则准备毒药、解药和金疮药,刘瑾在一旁帮忙。虽然一点毒药就能毒倒上百人,但金疮药却是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