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故人不识我！绝望

谢玖立于岩石后，眼望瑞国长长的和亲队伍。队伍前方有一华服少年，周围士兵对他十分恭敬。

谢玖面无表情，拉满弓，那一箭如风卷狂沙，直直对着华服少年面门而去。

“殿下当心！”幽朔感觉到风动，立时上前一剑劈开飞来的箭，然而来箭却有两支。一支在前有箭头，一支在后绑着封信，力道明显比前一箭和缓。

幽朔来不及收剑，侧脸以头盔去挡！铛的一声，那箭震得他脑仁疼。

送亲队伍瞬间大乱。

“幽朔哥！”刘玳慌忙叫道，“来人，有刺客！”

“南面山上……十人去追就行！”幽朔怕是调虎离山，便道，“其他人整队！保护公主要紧。”

眼见箭矢飞来，谢玖并不恋战，转身隐入谷中。

随行军医看了眼幽朔的伤，道：“没有大碍，只是淤青。”

刘玳本松了口气，然而到了夜里，幽朔却突然眼前模糊，开始看不清了。

军医严肃道：“恐怕脑内有些淤血，还是要尽快去正阳。”

到了正阳府，吴回便不见了踪影，想必要将辽国之事迅速回禀朝廷。

刘瑾则随金国王子队伍进入了正阳城，刘瑾对这王子很是感激。

“谢谢你。”刘瑾说，“但是我也要走了。十分抱歉，把你当了人质。”

接下来的事，尚且不能让金国人知道。

金国王子却看着他笑了笑，说：“第二次了。”

刘瑾一怔，忽然想起来了：“是你！完颜慕。”

完颜慕看着他，似乎颇有感慨，手在胸前一礼：“太子殿下，有缘再会。”

完颜慕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刘瑾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完颜慕是在京城皇宫，自己是大瑞皇子，至尊至贵，完颜慕还要朝自己拜礼。第二次见完颜慕则在业城，刘瑾虽然隐藏身份，但也被晚松居照顾得很好。如今他却在逃难了……当真一次不如一次。

而完颜慕却似乎是日就月将，不仅个头长高不少，身上有了肌肉，更是因其父继位，他从王爷世子变为了金国的王子，一身华服，看着倒比刘瑾尊贵许多。刘瑾一直觉得，金国地位是在隐隐崛起的北方凶狼，总有一天，不可同日而语。

“殿下，请务必当心韩齐匀。”刘瑾觉得提醒到这里，完颜慕一定会懂。

完颜慕点了点头，眼里突然带了侵略的味道，近乎漠然道：“契丹不足为惧。”

刘瑾蓦然一震，随之回以一礼：“再会了。希望下次见面，我能再以贵宾之礼相待。”

刘瑾在城中找到了与谢玖相约的客栈，问了掌柜，却不见谢玖。

送亲队伍也没到，或许是有事耽搁了？

刘瑾索性先住下，连日赶路令他身心俱疲，头一沾榻便睡着了。

正阳城东门忽然开启，一小队人马拿着令牌冲进城，直奔医馆。

大夫翻开幽朔眼皮，又号了脉，道：“是脑内淤血所致，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等淤血散去，自然就看清了。”

“多久？”刘玳急道。

大夫：“少则十天，多则一月。”

刘玳十分焦躁，幽朔便安抚道：“不碍事，能看到一点，护送公主不成问题。”

“都按你吩咐安排了。”刘玳道，“如果那封信是真的……”

“真假不论，但那一箭却要取你性命。”幽朔有些后怕地搂住刘玳。

“哥，你说会不会辽人想杀了我？然后再用那假太子……”刘玳想到此处，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嘘，我在呢。”幽朔摸了摸刘玳的头，担保道，“哥不会让人欺负到大瑞皇室头上来。”

刘玳趴在幽朔的腿上，轻轻地吐出口气。

送亲队伍已临城外，刘瑾却始终没见到谢玖。他在城内打听到消息，这次来送亲的是皇弟刘玳。

太好了，如果能见到皇弟，就好说了……虽然都传言自己死了，但幽朔收到信是知道自己活着的，不知他有没有与刘玳说过？

刘瑾猜想幽朔应当是没说的，毕竟齐家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那么见到刘玳时，他若没认出自己，就只能先藏住身份，想办法跟着回宫见了幽朔再说。

刘瑾一边高兴，一边又告诫自己要谨慎，毕竟城内还有危机四伏。

皇弟接到消息了吗？完颜慕应该已经听自己的话，离开了正阳……可辽人丧心病狂，什么都干得出来，搞不好会暗杀刘玳……

刘瑾实在不放心，便用黑布带系了松枝和兰草，放在路口。

等到傍晚，不见来人。也不知道正阳有没有晚松居的人……

刘瑾心想，等到亥时再没人来，他只能冒险去给官府送信了。

夜幕降临，有一眉清目秀的姑娘捡起松枝，朝四周看了看。

刘瑾与姑娘对上，方知对方叫小玉，而正阳内并无晚松居，她不过是一个传信点，开了个小摊。刚下了摊就看到松枝，便叫丈夫在家中等待，自己独自前来。

刘瑾也不想给小玉添太多麻烦，便道：“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下，和亲队伍会落塌何处？”

“这……你肯定是进不去的。”小玉想了想，又说，“我倒是知道他们惯常与使者约在一处……这地方我还有点门路。”

刘瑾惊喜：“太好了，可将我安排进去吗？”

幽朔看不清信件，听着下人禀报迎亲队伍情况，听得头晕脑胀，揉了揉眉心：“殿下呢？”

“去见使者了。”下人答道。

“自己就出门了？！”幽朔惊道。

“有县令派人跟着……”

“胡闹！”幽朔再顾不得头痛，穿上便服，挎上佩剑便朝外走去。

幽朔倒是知道他们约在了哪里，毕竟迁都之时曾在正阳歇脚。

到了晚上，听泉阁内依旧丝竹不息，人声喧哗，大堂内不少文人雅士在吟诗赏画。

过了大堂，便稍微安静下来，二层小楼设有不同规格的房间和院落，各自传出高雅乐声。

大堂门口一男子看到幽朔，立刻点头行礼。

幽朔道：“那位呢？”

“定了座儿，人还没到。”男子吩咐清秀的少年引路，说，“先带这位爷上楼歇会儿，我们公子给您备了薄礼。”

幽朔：“？？”

少年要来拉幽朔，被幽朔一把推开：“滚远点儿！”

少年忙哆哆嗦嗦退开了。

幽朔径自上了二楼，听到婉转琴音，便推开一扇门，见无人，便坐了下来。

屏风后琴音却断了。

幽朔也不催促，只皱眉道：“换一首《黍离》，会不会？”

不是皇弟？这声音的年纪不对啊。刘瑾一愣。

幽朔良久不闻奏琴，便起身绕过屏风，见案后坐着一个少年琴师，却只朦胧看到个人影，看不清衣饰面容。

刘瑾看清那一身武服的男子，刹那屏住了呼吸。

如同九天寰宇落在刘瑾脑海，繁星坠在眼前。这个瞬间，他的身体不住颤抖。

武将一身黑色武袍，身材挺拔，他眉骨立体，星目朗朗，鼻梁高挺，唇峰分明，英气逼人。

是他朝思暮想了四年的人。

“什么人？”幽朔皱眉，继而想起门前男子提起的“礼物”，心中一动，“就是你？”

刘瑾失神看着他，完全没听见对方说了什么。

幽朔以为这小倌吓到了，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看，轻蔑道：“不过三分像。也罢，好歹一番心意。告诉你家公子，以后别送了。”

幽朔说罢，竟转身就走。

他没认出我来……！刘瑾心中失落万分，便赌气道：“阁下，请恕在下虽一介布衣，却也不可任由人相赠。在下一根手指，也只有自己能决定它曲直。”

幽朔顿住脚步，愕然回头看这少年，忽然勾了下嘴角：“这倒是有五分像了。”

“什么”刘瑾不明所以，只见幽朔突然折返，二话不说将自己拦腰抱起，丢到塌上。

“将军？！”刘瑾眼前是幽朔颈间一根红绳一荡，但随之他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忙去推他。

幽朔一手便将他双腕按在头顶，扫了眼他手腕上的银镯，另一手便去抽他腰带，三两下解开外衣。

刘瑾急了：“等、等等！你误会了！”

“你又知我是将军？”幽朔脸贴着这少年，声音暗哑而具有危险性，“若不是来伺候的，便是居心叵测。”

幽朔像只野兽，撕咬着猎物。

刘瑾推不动他，也不敢再赌气，急道：“哥！！你放开我！”

幽朔身体僵住，声音愈发危险：“谁教你的？”

片刻后幽朔自嘲一笑：“像啊，真像……但你可知，冒充太子，是要凌迟的。”

刘瑾已全然懵了，他既没有作为大瑞太子的信物，身上也没有什么可证明的胎记。他全凭着一腔热忱，却未曾想过，幽朔竟会认不出他！

门外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幽朔哥，是你到了吗？”

刘瑾：“……刘玳？”

幽朔一脚将这琴师踹下地，语气森然道：“殿下名讳，岂是你能叫得！”

刘瑾不知肋骨被踹断几根，一口血喷出，眼前黑了下去。

“里头是谁？”刘玳问。

“辽国的奸细，押下去好好拷问。”幽朔眼里带着寒意。

刘玳只看了眼，认出那是个汉人少年，便道：“怎么看出是辽人的？”

幽朔冷冷道：“手上是契丹的镯子，与辽人送来的和亲之礼一样。”

刘玳想到奸细出现在此地，不由紧紧拉住幽朔，道：“来杀……我的？”

“放心。”幽朔抱了抱刘玳，目光却落在远方，安慰道，“我在，会保护你的。”

天刚亮，正阳县衙却无人歇下。

“拷问出什么了？”幽朔喝了药，看着回禀的下人。

下人不敢说话，忐忑地看向县令。

县令摆摆手示意他下去，道：“还没问出什么，吵着要见您……”

幽朔皱眉：“见我作甚，不知会死得更快？”

一屋子没人敢吭声。

幽朔揉揉太阳穴，觉得眼前已清明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