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刘瑾忽然被一阵嘈杂吵醒,他摸了摸榻侧,瞬间惊起:“幽朔!”
“这儿呢。”幽朔上身没穿,光着脚打开窗户,看到外面夜空中一片火光,便朝后面刘瑾招招手,“快来看热闹。”
刘瑾:“……”
刘瑾凑到窗边,发现那是城内驿站的方向,立刻回神道:“辽国的刺客来了!”
“嗯。”幽朔却不紧不慢地给他披上外衣,关了窗道,“接着睡吧。”
刘瑾扶额:“还睡什么,快去救人啊!”
“公主在府里,驿站都是我的卫兵。”幽朔笑着,打趣道,“真等你赶过去,人都入土了。”
刘瑾反应过来,又撺掇道:“那我们也去看看,这么大的火,万一杀手跑了呢?”
驿站外围着一层层的卫兵,李潮在指挥洒水救火。
还真让刘瑾说准了,杀手刺杀失败,便趁着火势跑了。
李潮已下令封城,挨家挨户搜捕。
“你个开光的嘴。”幽朔嘴上这么调侃,却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抱起刘瑾上马。
“去哪?”刘瑾问。
“这些亡命徒,任务没有完成,是不会轻易走的!”幽朔冷然道。
刘瑾反应过来,杀手在驿站没找到要找的人,自然还要继续去杀公主……在县衙!
幽朔回来的正是时候,县衙里十几个黑衣人与一名年轻人已经在交手,那年轻人动作之快,府内的几个衙役都插不上手。
幽朔将刘瑾放下,自己也冲入战团,很快便与那年轻人一起将这群刺客制服。
“别让他们自杀!”刘瑾话音未落,那年轻人已经先一步以剑鞘重击几名杀手喉咙,逼他们把毒药呕了出来。
其余来不及救的便自尽了。
刘瑾一怔,那年轻武士归剑入鞘,正是吴回。
“堵着嘴,别碰他们手,直接用牛筋捆了。”吴回熟练地指挥道。
“你怎么来了?”幽朔似乎有些不待见吴回。
吴回收了剑:“关你屁事?”
刘瑾注意到吴回的剑是暗红色的,像火焰一样的颜色。他曾听说皇帝有一队秘密卫兵,还曾赠于秘卫统领一把穿火剑,看来传闻可信度很高。
几乎是瞬间,吴回就感受到了一束目光,立刻警惕转身,与刘瑾对视。
“你怎么在这里?!”吴回表情愕然,觉得十分荒谬。
幽朔微微侧身,挡了下吴回看刘瑾的视线,漠然道:“关你屁事。”
吴回:“……”
吴回难以置信:“这才几天不见,你又换人了?!”
刘瑾却顾不得解释了。几名刺客均被俘,刘瑾看向吴回,眼里都带了星星,简直要喜极而泣,这也来得太是时候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吴回抖了抖鸡皮疙瘩,道,“我可不吃你那套。”
“你们认识?”幽朔打量着二人,有些不快。
这时,被惊动的端和公主也出来了,在仆人举着的烛火下看着几人,不解道:“都站院儿里干嘛?”
忽然间,一个杀手暴起,头发一甩震出数支毒针,朝着刘绍而去。
刘瑾瞬间朝刘绍扑过去:“小心!”
刘绍面色一惊。
幽朔瞬间抖开长剑扫开毒针,回头拉起刘瑾,怒道:“你不要命了?!”
刘瑾扶起刘绍,讪讪地朝幽朔道:“这不有你嘛……”
“找死!”吴回一剑斩开杀手咽喉,瞬间献血狂喷。
幽朔立刻遮住刘瑾的眼睛,怕他看见血腥画面。
我都杀过不知多少人了,刘瑾兀自好笑……却也没阻拦,这毕竟是幽朔对自己的一番关心。
刘绍看了刘瑾片刻,才吩咐下人:“毒针都封好,带回京交给御医看看,没准是辽人特有的毒。”
尸体被抬走,毒针也被清理了。
吴回是夜枭营的人,刘绍是认得他的,便道:“既然你在,正好有事要你办。”
吴回见过公主,道:“是。”
刘绍想了想,对刘瑾说:“你来安排吧。”继而又吩咐吴回,“这里他说的话同我一样。”
吴回:“……”
偏院中,刘瑾端正坐在竹席上。幽朔在他身侧,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似乎在宣誓主权。
吴回坐在石凳上,翘着脚看二人,忽而眉毛一扬,不怀好意道:“你小子……”
“你敢无礼?”幽朔一脸冰霜。
刘瑾却向幽朔投来恳求的一瞥,道:“我只是个书生,国家有难,不能不站出来。”
幽朔明白刘瑾这是不愿坦白身份,便冷哼一声,没再多言。
吴回却眯起眼打量二人,动了动嘴唇。
“这不重要!”刘瑾深知不能给这刺客开口的机会,否则耽误军情是小,幽朔气死是大。
幽朔闻言扫了眼刘瑾,也没让吴回下跪行礼。
“现在正阳有难,我们需要你。”刘瑾皱眉。他记得上次吴回说过汉人有血性的话,对这个刺客是有信任的,起码他不会叛国。
吴回遂也正色起来,背不自觉挺直。
“辽人目的不在和亲,而是进犯瑞国。我们时间不多了,正阳一旦城破,辽军踏过京河路,便可直捣江南。”刘瑾捡了重点说,然后拿出盖好公主印的信件,“麻烦你去一趟边关,信务必交到白安将军手里。”
虽然公主嘱咐过,刘瑾说的话等同于她,但皇帝的精兵照理说可以不用服从公主,所以刘瑾才解释了这一番,而不是直接使唤吴回跑腿。
刘瑾也相信,吴回不会看不出自己对他的尊重,更不会分不清大是大非。
吴回沉吟片刻,却没有接信,
“公主怎么办?”吴回看了眼幽朔,毕竟幽朔是这里唯一正式的军队将领,按理说他应该在这时指挥才对。
“留在城里。”幽朔一顿,按了下刘瑾的肩,对吴回说,“我护送他替公主和亲。”
白天参与商议的刘绍等人,都觉得刘瑾胆大。但吴回并不怎么惊讶,毕竟在辽国国宴上就见识过刘瑾的胆色……
“既然如此紧急,那我这就出发了。”吴回接过信,直接起身。
刘瑾:“稍等!”刘瑾看向幽朔,“多给他备几匹马吧。”
幽朔点了头,叫来下人:“带这位仁兄去牵五匹良驹。”
吴回忽然回头,问:“你们俩什么关系?”
刘瑾抢道:“他是我哥哥。”
吴回眯眼:“你不是……”
刘瑾:“干的,干哥哥。”
累了一宿,刘瑾与幽朔终于双双躺下。
幽朔一手横在刘瑾胸前,把他往自己一侧搂了搂。
“吴回是皇帝的人,你这事交给他办,其实不妥。”幽朔道。
刘瑾想起之前两人的分歧,就在于幽朔觉得皇帝并不主战,而自己觉得这是没办法了,敌人打到家门口,难道还不反抗吗?又或能逃哪去?
刘瑾觉得幽朔对刘彦的判断也有误,如果刘彦看到这里的情况,应该也会是同样的决定,不然也不会让吴回去辽国杀西夏使者嫁祸辽国了。
但刘瑾不想和幽朔争辩,他总觉得就算把这些话全摊开讲,幽朔也不会认同,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因为定天下吗?
回到眼下,刘瑾继续问:“皇上有一个自己的卫队?”
“嗯,夜枭营。”幽朔显然在这几年主动或不得已地渗透到了瑞国朝政,他说,“夜枭营隶属于皇帝的亲卫,但总干的是见不得光之事。之前是吴侯在统领,这两年我猜他在培养接位人。”
刘瑾忽而反应过来,百里峰的威凤军同样是隶属于皇帝的禁卫军,但做的都是光明正大保卫皇宫之事。而幽朔曾是百里峰的下属,怪不得会看不上夜枭营暗杀一派。
“这次有端和公主发话,又不涉及士族利益,想必他不敢出岔子。”幽朔顿了顿,说,“但下次可不能交由他办了。”
“嗯。”刘瑾心里记下了,虽然目前看来,他觉得吴回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的。
“对了,他怎么认识你?”幽朔问。
“我出宫后,碰到过他两次,一次是他在找东西,另一次是在辽国,他应该在执行密旨。”刘瑾还记得端和公主的话,所以没有提定天下,说,“刚才不让你提,因为他还不知道我身份。”
幽朔忽然声音一沉:“当初就是夜枭营带回你身故的消息,到底怎么回事?当时见你太激动了,哥也没来得及细问,为什么夜枭营觉得你死了?”
刘瑾握了握幽朔的手,怕他难过,也知道这件事关系两人安危,不能瞒幽朔。
刘瑾道:“当日延城被瑞、金两军合击攻破后,我和谢晚意被杀手追杀到山里,谢晚意将我安置好后,便回去助北征军战幽州。”
幽朔听到这里眉头紧锁,在被追杀的情况下,又是兵荒马乱,谢晚意怎么可能放下刘瑾?除非……但他没有问刘瑾,深知这如果是真的,会对刘瑾造成多大打击。
刘瑾继续道:“谢玖应该是为了让杀手放弃,所以扮作我假死。”
“朝中有人要害你,齐家、关信、吴侯,甚至士族,都有可能。”幽朔紧了紧刘瑾的手,这件事他从见到刘瑾起,就在思考了。
刘瑾:“不确定是要杀我还是小舅。”
“是你。”幽朔沉声说,“谢晚意之死人尽皆知,杀手只能是冲着你去的。”
刘瑾一顿,突然被幽朔点醒,自己漏掉了一个关键信息。当初他和谢玖也是到了耀县才碰到谢晚意,但派出杀手的人,不可能那么早就知道谢晚意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