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天地,夫妻行礼。
按照汉人的婚礼祭拜流程,驸马完全遵照礼仪习俗,没有漏或错一个步骤,跪拜时,动作也极其标准。
刘瑾都要惊叹了。小姑还是挺有眼光的,这述律氏当真是个有心之人。
“拜那么认真做什么……”幽朔不悦地嘀咕。
刘瑾好笑。心说,辽人不懂规矩乱来,你要生气。如今辽人规规矩矩办了盛大的婚礼,你也要不高兴。
接下来,新郎与新娘进入喜房,行合卺礼。
一根红线穿起两个瓢,男左女右,里面各盛了酒。
“我看下。”幽朔装作检查物品,挨个翻了下喜盘,才道,“没有问题。公主,属下这就告退了。”
刘瑾知道他已经在新郎的酒里下好了药,便“嗯”了一声。
门声响,幽朔退了出去。
刘瑾与驸马各自拿起一瓢,彼此交缠手臂,一饮而下。
喝完酒,刘瑾便观察着驸马。
驸马也看着他。
刘瑾:“……”
驸马:“?”
“是不是要扔到床下占卜?”驸马问。他独自彩排过数次,但看到新婚妻子时,又不确定了。
刘瑾:“……嗯。”
两个瓢扔到床下。若一俯一仰则为吉,表示男俯女仰,合二为一。
哐啷声响,两个瓢都是俯。
刘瑾:“……”
“此为何解?”驸马愣住。
这瓢卜卦这么准的吗……刘瑾汗颜,只得掐着嗓子,胡诌道:“两瓣都为附,则为情有独钟,双双对对之意。”
“原来如此。”驸马的声音带着笑意。
所有侍者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你汉语说的很好。”刘瑾不由道。
驸马一顿,忽然反应过来,问:“按照习俗,我还没掀你的盖头,你可以说话吗?”
刘瑾怔住。
驸马拿起喜秤,刘瑾忙护住盖头,道:“等,等等!这酒太少了,我们再喝点!”
之前幽朔不放心,告诉过他会在酒壶里也下药,以备不时之需。
转眼间,驸马爷已拿起酒壶,像在壮胆一般,直接干了下去。
刘瑾:“!!”
喝完整壶酒,驸马忽然甩了甩头。
刘瑾:“?”要发作了吗?
驸马坐回榻边,淡定地说:“你们南方的酒太甜了,该用我家乡的。”
刘瑾:“……”
江湖小药果然不靠谱!刘瑾无语问苍天。不知道幽朔什么时候回来……
“拜了堂,合|欢礼成,你是我的良人了吗?”驸马定定看着他,心神一荡。
刘瑾隔着红纱,忽而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觉。
驸马凑上前,一手搂过他的后颈,又问了一次:“你是我的良人吗?”
刘瑾闻到一股浓郁的麝香味,似乎是为了掩盖什么气息。
就在他失神的片刻,对方却隔着红盖头,亲吻了他的鼻尖。
“等等,等一下!”刘瑾立刻抽身去推。
对方力气却极大,竟然是个练武之人!
“洞房不就是要做这个吗?”驸马问。
刘瑾:“我不是……”
“你是。”
对方猛地将刘瑾压在榻上,隔着红纱亲吻他的双唇。
好凉……
刘瑾被牢牢压住,鼻尖唇里都是冷冽的酒气,整个人被一种温柔的侵略感包裹。
刘瑾忍不了了,直接一把将红盖头抓下来,怒道:“你怎么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
对方放开了他,漠然坐起身,并未显得惊讶。
刘瑾看到眼前的人,忽然如遭雷击。
“王爷?!”
在刘瑾面前的赫然是辽国大皇子!
不,不对,他的脸有些怪……刘瑾一时有些发懵。
“瑞国的公主这么丑吗?”对方突然凉凉地道,声音变得和之前不同。
刘瑾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嗓音,终于什么都明白了——对方戴了人、皮、面、具!!
“小玖?!”
刘瑾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面前的人抱住。
谢玖嘴角带着极浅的笑意,嫌弃地将他推开:“别把你脸上的粉蹭过来。”
刘瑾简直心花怒放:“你怎么在这儿,我以为你……”
“收到你的信,就去了趟荣城,发现你不在。回了正阳,见成亲队伍启程,公主却还在,便猜到你计划,”谢玖轻描淡写地说。
“我忘记了,我应该留封信给你。”刘瑾突然感觉很抱歉。谢玖一定是先从正阳打听到消息,立刻赶往荣城,听说自己走了,又马不停蹄折返正阳,结果一到正阳发现和亲队伍出发,于是再日夜兼程赶来塞外。
谢玖点点头:“还没被你气死,你可以再接再厉。”
刘瑾笑起来。
谢玖忽而神色一变,捂住刘瑾的嘴。
就在这时,刘瑾也感觉到了一股凛然杀气。一道寒光劈开窗户,瞬间直直斩向谢玖。
谢玖抱着刘瑾往榻里一滚,反手抖出春风度,与那剑锋铮然撞在一起。
“放开他!”
是幽朔夹着怒意的声音。
刘瑾忙道:“都别打,自己人!”
“我没打他,是他要打我。”谢玖说。
幽朔不看谢玖,问刘瑾:“他碰你没有?”
刘瑾忙道:“没有没有。”心里却想起刚才隔着喜帕与谢玖的一吻,当时谢玖知道是自己吗?难道他想亲小姑,不对,他明明知道小姑在正阳……刘瑾顿时甩甩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谢玖却笑了笑:“我与他住在山上三年,哪里没碰过?”
刘瑾:“……”这么说也是,他们一起长大,什么没见过?亲个嘴而已,谢玖本来就喜欢看他出糗,这次一定也是开了个玩笑呗。
幽朔冷着脸,一个重物落地。紧接着他一剑掠过钢爪,直刺向谢玖咽喉。
谢玖面无表情,左手金丝手套握住剑锋,刺啦滑出一道火花,同时他一个错身掏出毒药……
“手下留情!”刘瑾急了。
谢玖一顿,幽朔那剑势头极猛,谢玖整条手臂被震得一麻,然而幽朔的剑却在他颈边停下,两人最后都留了手。
刘瑾:“……有完没完了,这是在辽国!”
幽朔首先抽剑回鞘,谢玖才放回了毒药。
“等等,这是谁?”刘瑾深知要马上模糊视线,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只见地上四仰八叉倒着一个人,是刚刚幽朔从肩上扔下来的。那人只着单薄的里衣,不知被下了什么药,摔在地上都不醒。
刘瑾撩起那人头发,瞬间倒抽口气:“辽国王爷!”这才是真的辽国大皇子本人。
大堂里所有人喝得东倒西歪,也没人注意新人的囍房外瘫倒了一地侍从。
“辽人有两万兵力,其中两千在这里,其余的都沿着京河道,绕开大道去了正阳府。”谢玖看向刘瑾,说,“你猜的没错,韩齐匀想要增兵,他似乎打算一举拿下正阳,再向南方发兵。”
“现在应该不可能了。”刘瑾说明了自己的离间计。
谢玖点点头:“怪不得,上都一直没消息。”
幽朔:“!!”他蓦然看向刘瑾,竟然都让刘瑾说中了。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分布兵力的吗?”刘瑾皱眉,“多少弓箭手?多少骑兵?分别走的哪路?”
谢玖:“都记着,要写下来吗?”
刘瑾沉思片刻,道:“不,你直接快马加鞭赶回正阳!幽朔,你给他个信物,兵符呢?拿出来,其他的恐怕李潮认不下。”
幽朔皱眉:“做甚?传个口信还要兵符?”
刘瑾看着幽朔,说:“不,他要替我们统帅正阳军,伏击辽人。”
谢玖蓦然看向刘瑾,他此时已戴上了惯常的面具,眼底露出些许复杂之情。
“你疯了吗?”幽朔瞬间变了脸色,“他只是个杀手!”
“他从小跟在谢晚意身边,排兵布阵耳濡目染。”刘瑾说。瑞国同年龄的一批,甚至没有人比谢玖作战经验更丰富了。
“不行。”幽朔态度坚决,“先不说军事能力,他怎么知道辽军底细这么清楚?他在辽国才住了多久,给出的军情会不会有诈?”
谢玖这时开口了,说:“我说真话假话,他一向看得出来。”
刘瑾一顿,道:“确实。”
幽朔:“……”
刘瑾和幽朔谁也不肯让步,局面眼看着僵住了。
谢玖忽然朝刘瑾道:“要么他去?我守着你。”
幽朔:“………………”
“也行。快点定,来不及了!”刘瑾催道。
“行个屁!”幽朔顺了口气,把刘瑾往自己旁边拉了拉。眼看这俩人都穿着大红喜服,他就来气。
“兵符不能给你,拿着我的剑去也一样。”幽朔卸下佩剑,“这是皇帝御赐的,李潮认得,可暂时统领三千以下士兵。”
谢玖接过剑,看了眼刘瑾:“你呢?”
“我们为你引开守卫。”幽朔说,“出了城,外面都是我的亲兵,路线已安排好了。”
“你们挟持他,辽人也不敢如何。”谢玖踢了踢地上的辽国皇子。
刘瑾心想,这天下间所有的皇子都要被我挟持过了吧……西夏皇子你要懂事点,就别让你爹来搞我们大瑞。
谢玖扒了外面侍从两套衣服,一套给刘瑾,一套自己换上。
刘瑾头饰繁琐,换起来比较慢。
幽朔朝谢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来,别盯着刘瑾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