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津美纪没有在家里找到医药箱。
仔细想想五条悟这种连在重要事情上都很随便的人, 怎么可能会细心到在家里备平时根本用不到的医药箱。
而因为康娜身份特殊,这栋房子五条悟当初也是挑偏远的区域买的。附近根本没有什么便民设施,不说药店, 光是最近的便利店也要很远。
伏黑津美纪一下子彻底慌了。
五条悟出门, 康娜没有常识, 伏黑惠现在只能靠自己。
惊慌之下以及稚嫩的判断力让她忘记可以靠康娜载她到最近的药店,毕竟她已经习惯遇到事情只靠自己一个人解决。
父母双双失踪的时候, 她就已经承担过一次责任了。
她一边心里慌得跟擂鼓一样咚咚作响, 一边又在心里对自己说要快点冷静下来。家里根本没有医药箱,待在家里也没有用, 打电话给悟先生他也一时间赶不回来,要去其他地方想办法。她慌慌张张连鞋子都没穿好,漫无目的跑出门。
她甚至都不知道出门应该做什么,但她清楚待在家里是最没用的。
这里是郊区, 很少有人住在这里。她倏忽想到上学时, 因为和对面邻居姐姐上班时间一致, 他们偶尔会在路上遇见。
对面邻居姐姐有着一头干练的短发, 看起来是很温柔清爽的人,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印象。她们之间最多的关系,就是早上碰面的时候会对视一笑,然后处于礼貌说声“早上好”, 除此以外就没有了。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 今年几岁, 家里有什么人。
这么浅薄的关系, 她会帮自己吗?
津美纪不管了, 她鼓足勇气跑到邻居的家, 被铁栅栏拦在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很快门铃里传来了声音,却不是偶尔见过面的邻居姐姐,而是是男人的声音。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的男性声线问她:“什么事?”
“你们家里有感冒药吗?”急匆匆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补充,“抱歉打扰你们了,我是你们对面的邻居,我家里没有药,我弟弟生病了……我借完之后马上还给你们,如果要钱的话我也……”
她一头乱麻,说的话东一棒西一棒,可能把她当做恶作剧的小孩,门铃里的男人没有再开口。
津美纪有些失落,但因为有被父母抛弃的经历,她又懂事的觉得这是人之常情。于是转身要走,结果对面传来门锁咔哒解开的声音,刻着白色花纹的门后,走出一个男人,问她:“人在哪?”声音和门铃里听到的男人一模一样。
但津美纪一点也没有觉得松口气,反而被男人的样子吓到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因为从门里走出来的男人穿着一身像是刚参加完葬礼的黑衣,他眼神凌厉,下巴能看见胡渣,在家里也戴着一副墨镜,更重要的是他有道从额头一直划到眼睛
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总之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伏黑津美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敲错了门,和温柔邻居姐姐住在一起的人怎么会是这种凶神。她慌张得觉得自己嘴巴里的舌头都在打结,“对、对不起!我没有恶作剧,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弟弟……我的弟弟他真的感冒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打扰你了!我现在就离……”
“所以都说了——你弟弟人在哪里?”
男人略微低头,目光从深色墨镜中斜睨看她,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他就算下一秒从背后掏出一把刀津美纪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津美纪后退几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找我弟弟
的麻烦!”
黑田龙完全不知道对方在害怕自己,对眼前小女孩拿出背后药箱,热心的说:“我对怎么救人了解一点,我跟你一起去你家。”
伏黑津美纪愣住了,再看看他那张能一脸吓哭小孩的脸。
这才发现这位社会大哥,似乎为了讨好她,脸上极力努力扯出僵硬的笑容。
最终,津美纪怯生生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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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龙看起来确实就像是专业人士,他在康娜和津美纪面前用一套极为专业的手法量完体温,又贴心的把伏黑惠的被子盖好,严丝缝合,不留一点死角。
“38度2,还好,不是太严重。”
听他的话,津美纪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是——”
津美纪随着他话里的转折,心又提起来。
“需要给他物理降温。”
康娜呆呆看这位大叔,想自己也能帮上忙,她像是在课堂上抢着回答题目的学生一样,高高举起手,吸引注意力。等黑田龙看过来的时候,康娜问道:“可以电他,让惠醒来吗?”
黑田龙深深看了她一眼,认真回答,“如果这位小朋友快死了的话,可以试一试。”
康娜觉得自己没帮上忙,有点失落。
津美纪带安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继续问在场唯一的大人,“所以是需要冰块吗?”她不禁面带忧愁,“我家里没有。”
随即,津美纪想到家里冰箱有一堆的冰淇淋,隔着塑料包装放在惠的头上,应该也一样的……吧?
“事实上,我出门前把家里的冰块带过来了。”黑田龙说完,从自己出门装的医药箱里掏出用纸杯装好的冰块。
津美纪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成熟靠谱的大人了。
虽然对方表面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
“我家美久喜欢冰啤酒,我就一直有给她备着冰块。”脸上有刀疤,身上又有纹身的社会大哥自豪道,“为了我家老婆能够第一时间喝上冰啤酒,这种微不足道的准备是必须的!”
津美纪对他秀恩爱的部分无视,提取关键字,微笑点头,只记住邻居姐姐的名字原来叫美久。
黑田龙把冰块放在保鲜袋里,又在
“冰块,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有用。”他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做完后感叹,“之前有人被剁了一根小拇指,也是靠冰块及时止住血了。”
津美纪:“嗯?”
等等?!!这位大哥之前的经历还是听起来不太对劲。
康娜早就学会不懂就问,歪头:“为什么要切小拇指?”
津美纪表面在微笑,内心已经慌死。
这时候应该装没听见才对,这个话题到底应该怎么继续下去啊。
黑田龙停顿,沉默许久,他似乎一个人陷入回忆当中,就在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一脸深沉,说:“因为他做错了事,这是组里给他的惩罚。”
康娜听完,脸色瞬间变了,“在这里做错事……要被切小拇指吗?”
黑田龙重重点头,“在社会上,规矩很重要。”
康娜立即害怕地把自己的手藏到背后,她有些心虚的快速眨眼,向他讨教,“那如果……把别人的房子整栋给毁了,还被叫家长……是什么惩罚?”
“听起来很严重。”黑田龙摸了一下下巴,深思后,给出答案,“应该是要被塞到铁桶里,再灌水泥,然后扔到东京湾里。”
康娜吓得差点要把自己的龙角和尾巴露出来了,她立马泪眼汪汪看津美纪,“悟还没把我扔
出去,是还没找到水泥吗?”
“康娜。”津美纪拍拍她的头,对她温柔一笑,“忘记刚刚的话吧。”
刚刚那些才不是人类社会的常识!
“嗯,没错,忘记吧。”黑田龙叹了一口气,“都是我以前被叫做‘不死之龙’时候的事了。”
津美纪:“……”
虽然猜中以前他做什么的了,内心还是很震惊。
康娜问他:“你是龙?”
“嗯。”黑田龙点头,“我的名字就叫龙,叫我阿龙就可以了。”
康娜用力点头,对他说,“我也是龙。”
“这样啊,那我们是同类呢。”黑田龙自以为努力扯开对小朋友来说友好的笑容,哄着小朋友的话说道。
但在康娜眼里,是她的同胞忍不住龙族残暴本性,露出的嗜血笑容。
康娜崇拜看他。不愧是身上看不出一点气息的龙,就算在人类社会生活这么久还是没办法完全掩藏本性,这只龙以前一定是跟托尔大人一样是混沌派的。
津美纪千谢万谢把这位金盆洗手的社会大哥送回家,黑田龙走前又细心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比如要给伏黑惠多喝水,醒来之后要吃的清淡一点。
津美纪一一点头记在心里。
就是不知道伏黑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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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在床上的伏黑惠,则是做了一场十分混乱的梦。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梦里他意识清醒的回到伏黑家。
奇怪的是他身边已经有了一黑一白两只玉犬。
能召唤出玉犬已经是到五条家之后的事,按理说他在伏黑家时期,身边是没有玉犬的。
更奇怪的还是,他脑海中的潜意识还告诉他黑色的玉犬是津美纪,白色的玉犬是康娜。
黑色的玉犬过来用嘴巴叼着他衣服想要往外面走,伏黑惠拉住,“不要扯了,衣服会坏掉的。”
白色的玉犬更加顽劣,一过来就不停往他身上撞,他被撞的倒退了几步。
脚后跟往后走不看路的结果,是他的后背撞上一个人。
撞上去的感觉就像是撞在一堵硬邦邦的墙上一样。
他一愣,顿了一下,才回头,身后的男人身躯高大,体格健硕,光看身材,看起来像是什么精益求精的习武家。
视线再往上,却没办法看清男人的脸,只能看到男人清瘦的下巴,他的五官上面就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机一样,雪花似的白点在他脸上挂着,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但伏黑惠潜意识里又知道这个人是谁。
是他的生父。
名字是什么,他忘记了。
脸长什么样,他也忘记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就算是做梦,也不能看到他的脸。
他父亲光看身材似乎是什么吃苦耐劳的正经人。实际上,截然相反,他的父亲喜欢赌马,有再多的钱也能一下子花光,还是个小白脸。
“伏黑”这个姓氏是津美纪生母的姓氏,他的生父入赘到伏黑家,他才变成了“伏黑惠”。
伏黑惠对自己的父亲不喜欢也不讨厌,硬要说对他的感觉,就是陌生。
所以才记不住名字也记不住脸。
他的生父出生在御三家的“禅院家”,也是五条悟之后告诉他的。
他也不关心。
脸上挂着雪花黑白点的男人,语气慵懒对伏黑惠说了一句话:“有狗啊。”
伏黑惠蹲下身,摸着白色玉犬的脑袋,
迟钝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是梦,不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事,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吧。
血缘相联的父子之间对话,显得有些疏离。
“是十种影法术啊。”
“嗯。”
“你想做家主吗?”
“嗯?”
这句话也来得太突然了。
什么家主?
是说五条悟的事吗?据说五条悟注定会成为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家主。
“你将来有机会成为禅院家的家主。”他一顿,“我跟那边说好了,等……”
男人似乎觉得无趣,又自发不说话了。
“不要,没兴趣。”伏黑惠毫不犹豫回答他,“你要的话让给你好了。”
男人笑了一下,“臭小鬼。”
但他没有生气。
伏黑惠身边白色的玉犬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颈窝。
梦中伏黑家的场景瞬间变化。像是被人点了消融键一样,他自己没有动,身处的环境换了一个地方。
出现在新环境里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开朗的女人。
她蹲下身子,对伏黑惠温柔的张开双臂,“小惠,到妈妈这里来。”
在女人对面的伏黑惠一动不动。
他有点困惑的歪了歪头。
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印象。
她不是津美纪的生母,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那她是谁?
是自己的生母吗?不知道。
他对自己生母没有一点印象,自己的父亲完全没和自己提过生母的事情。
他认为自己父亲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要不然不会跟他话说的很少,也很少提过去的事情。
他再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眼睛是跟他一样像是翠柏的碧绿色,头发也跟自己一样四处乱翘。
但还是没有印象。
真的是自己生母吗?那为什么会一点记忆也没有?
“臭小鬼。”跟刚刚一样的男声出现,但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没像刚刚一样死气沉沉。
刚刚才见到的身材高大男人此时穿着休闲夹克走过来,语气嫌弃,“不要理他,天天臭着一张脸。”
“没有啊,小惠这叫保持自我,很可爱。”女人笑得眼睛眯起,“我跟甚尔你刚认识的时候,你不也是这样吗?”
男人不服气,声音扬起,“我比他好多了吧!”
说完,他低头看伏黑惠,下巴一抬,“你说对吧?”
伏黑惠怔住了。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但……他的脸不是像刚刚那样有黑白点的雪花覆盖着,而是清清楚楚看到了脸。
他父亲的脸十分清俊,眼睛眉毛鼻子十分优越,组合在一起整体也不显得太满,像是千辛万苦得到的建模脸,总之是一张很受女人欢迎的脸。他父亲脸上唯一有瑕疵的地方,是有道细长的疤,从上到下贯穿嘴角。但却又不显得可怖,在他清俊的脸上,就像是有人专门追求的特色,有人喜欢点痣,有人喜欢纹身,他这道疤反而变成特立独行的加分点。
怪不得之后能做小白脸。
和禅院甚尔十分相像的伏黑惠想道。
比起第一段夹在虚幻和现实的假象,现在场景发生的事都是完全的虚幻。
父亲和母亲打打闹闹,母亲会为了父亲抢了一颗章鱼小丸子嘟嘴生气,父亲表面不在意,实际上目光一直没忍住往她的方向瞟,回家之后又
默不作声卖力的打扫卫生来别扭的示好。
总之,和他记忆中的父亲完全不一样。
伏黑惠对这段虚幻的梦境没什么想法。
明明是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他没办法有一点共情,只是很冷漠看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虚幻的梦境里,他反而更喜欢不可能出现在身边的玉犬。
梦中的禅院甚尔与他关系表面看起来似乎也不怎么好。
“他的性格太差了,没救了。”
“是吗?甚尔当初可比小惠差多了,完全写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
“啧。”禅院甚尔不大喜欢提以前的事。他觉得人生只能分成两部分,在遇到老婆之前的人生都是白活的,或许他出生就是为了遇见老婆吧。
“当初为什么要取‘惠’这个名字,不是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吗?”
在摸着玉犬的伏黑惠听到这里,内心帮生母答道:因为他可能不记得我是男是女了。
所以就随便的取了一个跟女孩子一样的名字。
“是‘恩惠’的‘惠’。”禅院甚尔说,“因为我只擅长记女孩子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这段梦境又跟按了消融笔一样开始扭曲。
这次,伏黑惠连身边的玉犬也摸不到了。
梦里之前虚幻的美好瞬间消失,连空气也变得阴冷起来。深入骨髓的寒意从指尖开始慢慢渗透到全身,连血液也觉得冰冷。
生母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原本浪子回头的禅院甚尔又回到以前自甘堕落的生活,赌马喝酒,活过一天是一天,像是活在垃圾堆里一样。
有天,他只是不经意瞥了一眼年幼的伏黑惠方向。
他喝了一口酒。
没多久,他再婚了,入赘伏黑家,变成伏黑甚尔。
但是堕落的生活没有结束,反而变本加厉,他经常不在家里,经常会出去消失个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直到有次他消失的太久,津美纪的生母明白伏黑甚尔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回到这个家里。
于是,她也消失了。
原本就分崩离析的伏黑家只剩下两个小学生。
伏黑津美纪明明只是大了一岁,觉得自己是姐姐,自发承担起照顾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伏黑惠的责任。
她翻出家里的存折,每天算电费水费以及伙食费,这种大人才应该担心的事她趴在榻榻米上掰着手指算。她还怕自己算不好,算完一遍,再列出算式重新算一遍,因为不能出错。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挣钱,也没人敢雇佣他们,于是他们只能每天看到存折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少。
然后,有天津美纪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他说:“我们可以用公园的水,公园的水是免费的。”
很久以前,津美纪的生母喜欢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摆在前面看电影,两个小孩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也会在边上一起看。
其中一部电影就是在讲单亲母亲突然抛下自己孩子消失,在城市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孩子们努力求生的故事。
拿公园的水也是其中的一个片段。
伏黑惠还没说什么,津美纪突然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挤出,“对不起,我好像说了很夸张的话。我们其实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
环境越发阴冷,心中的意识越加清醒。
这才是现实。
然后,这场梦在最低谷的时候结束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好好躺在床上。
四周的空气干净清爽,蓬松的被子盖在身上
也让人不自觉神经放松。房间里的阳光也似乎要比在以前慷慨,明亮又暖和。
还没清醒,身边就有人对他说:“抱歉啊,惠。”
说出这句人模人样话的人是五条悟。
他一脸十分惋惜的模样,说:“你没办法在作文里写半夜生病,家里人冒着雨背你去医院了。”
伏黑惠人还没清醒,身边的五条悟就开始自说自话一些摸不着头脑的话题,伏黑惠用手捶了捶还有些含糊的脑袋,“我也没期待过写这种东西吧。”
“你的病都被硝子用反转术式治好了。”五条悟咂舌,痛惜摇头,“失去这种千篇一律的写作素材,以后作文课会很难写吧?居然少了这么珍贵的青春回忆,你要怪就怪硝子吧。”
津美纪笑着与伏黑惠解释了一下情况,“我跟悟先生的说你生病的时候,他刚好快回来了,他就把家入小姐带过来帮你治疗了。”
反转术式可是就算受到濒死伤也能救回来的术式,治疗发烧感冒简直是小打小闹。
只不过家入硝子被五条悟专门带过来治这种小伤的时候,她冷酷一笑,说:“我以后不如改行当儿科医生。”
五条悟没听出来她意思,附和道:“行啊,呵护未来的花朵。”
硝子瞥他一眼,说:“你以后去做幼教,培养未来的花朵。”
五条悟:“……”
然后家入硝子走了。
伏黑惠听完后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像是没有上油的机器一样,十分缓慢点了一下头。
他刚刚好像做了很复杂的梦,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依稀最后津美纪跟他说了一句话。
具体说什么,他也记不清了。但现在还能回忆起那句话中的情感,津美纪的语气十分勉强,就像是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一样。在现在开朗活泼又富有朝气的津美纪身上找不到一点影子。
伏黑惠听着她的声音,明明是同一个人,但还好没有与梦境里的她重合。
“津美纪。”他转头,“谢谢你,辛苦了。”
“嗯?”津美纪一怔后,噗的笑出来,“突然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们不是家人吗?”
大概是刚病好的缘故,伏黑惠的反应像是老化的机器一样,都有些慢半拍的迟钝。听到津美纪的话,他一顿,又轻轻点了一下头,“嗯。”
“惠。”趴在床边的康娜贴过去,将自己额头靠在他被冰过许久的额头上面。康娜问他,“还热吗?”
康娜贴着自己的额头,她银色的刘海被掀起几缕,软趴趴的发尖戳着自己的耳廓。
“没有了。”刚病好,他的声音还有点哑。
“好。”康娜身体又坐回去了,“悟说如果你还不醒,就让我用电,把你电醒。”
伏黑惠:“……”
那还好他醒的还算及时。
康娜抬头,问五条悟,“悟之后会要我小拇指吗?”
五条悟挑眉:“嗯?”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是不是又看《恶魔战士》这种不是小孩子应该看的东西了。
他说:“不会啊。”
没想到否认之后,康娜却更加害怕的一抖。
她怯生生问五条悟:“那你……找到水泥了吗?”
“没有啊。”
没有找到,说明有在去找。
但如果没有被灌水泥,又不符合社会上的规矩。
康娜抽了一下鼻子,跑过去一把抱住五条悟。
五条悟将近一米九,而且个子还有再
往上面长的趋势,康娜这样跑过来只能像是柱子一样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啊?怎么了吗?”五条悟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惠生病又不是你生病,怎么突然这么黏我。”
康娜又不舍的蹭了蹭他,“等我从东京湾里飞出来找你的时候,可以把我留下来,不要再扔我吗?”
五条悟这才听出不对劲,“什么东京湾?我干嘛要扔你?”
一旁的津美纪带着尴尬,把黑田龙过来的事说了一遍。
跟黑田龙同样带墨镜的五条悟:“……”
他在康娜眼里除了是一副墨镜之外,还像是会做这么可怕事情的人吗?
他到底在康娜心里是什么形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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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的病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况且在家入硝子的治疗下,伏黑惠就算是快死了,也得活过来。
康娜在教室外面吹着伏黑惠给的口哨糖,顺便等伏黑惠一起回家。
她低头就能看到
身边的毛利兰也在等工藤新一。据说他们两个人的家很近,所以基本都一起回去。
康娜其实身边有毛利兰看不见的玉犬,但她想起之前惠说过的话,就没有在这时候去摸。
毛利兰给康娜的感觉就像是津美纪一样,而且毛利兰好像会做很多好吃的,有时候会分给自己,康娜也很喜欢她。
最近的天气不好,老是在下雨,今天是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面形成一块块金色的光斑。
康娜盯着地上浮动跳跃的光斑好一会,把口中快要融化的口哨糖咬碎,“老师布置作业,说要写观察作业,我可以写这个吗?”
毛利兰蹲下来,也看着她一起看地上的影子。
“可以是可以啦,但好像很难写,因为都是一样的。”
“唔。”康娜抬头,看了眼树叶之间的缝隙,说出自己想要研究这个的原因,“树叶之间空的地方都是方的,但是照在地上的都是圆的。”
毛利兰跟着她一起抬头,惊奇道:“真的诶!好神奇!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康娜因为一直缺少常识,总以为问身边的人都能得到答案。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地方。于是她睁开蓝色的眼睛,竖曈直直盯着灼热的太阳,想要将金色光线透过树叶的过程看清楚,弄明白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一直盯着太阳。”工藤新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的胳膊肘里还夹着足球,他对康娜说,“看久会影响视力。”
虽然康娜知道对自己不会有影响,还是转过头不去看了。
“你看到的光斑,不是太阳直射在地面的光线,而是因为太阳光线经过树叶缝隙之间小孔成像的结果。光斑是圆的,实际是在地面形成太阳的像,因为太阳是圆的。”
工藤新一微抬下巴,流利说完一大串带科普性质的话,说完这些明显不是正常小学生会懂的知识之后,就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太久没有声音,工藤新一又飞速瞥了几眼康娜。
康娜蹲在地上,抬头看他。
从树叶缝隙中透过的金色阳光洒在新一的身上,大小不一的光斑落在他的头发眼睛上,风吹树叶微微晃动,将他身的神气又显眼几分,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王子。
他刚踢完球,身上还在微微冒着汗水,从额头渗出的汗水凝聚成水滴就要流进眼睛里,他手上明明拿着擦汗的毛巾,但就是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康娜眨眨眼,说:“哦。”
哦?哦!!
她居
然只说“哦”?!!
这是正常的反应吗,刚刚那些东西很多大人都不知道,他一下子说出来这么多,不是很厉害吗?她居然只说“哦”?
工藤新一不愉快的憋起嘴巴。
在康娜身后的毛利兰用食指小小的点了下康娜的后背,康娜呆呆回头,毛利兰贴在她耳边,用手盖住嘴,当着工藤新一的面说悄悄话,“这时候稍微夸下新一啦。”
康娜眨眨眼,转头,面无表情:“新一好棒。”
工藤新一:“……”
怎么用这种很了不起的语气夸他啦。
但新一还是满足了,他这才用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观察日记的话,最好写有变化的生物。”
新一又喝了一口水,看到康娜脸上还是很茫然的表情,他又说:“比如动物之类的,只要是生物基本不会出错。只要你有兴趣会一直看,就可以了。”
康娜立马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只玉犬。
她一伸出手,玉犬就欢快的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
可是玉犬毕竟不是真的狗,不知道观察日记写出来上交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一直会动的生物,真实存在的,还要自己感兴趣的。
康娜回家的时候,一路都在思考到底要想要写什么。
感觉这个作业对她来说有点难。果然是人类日常给自己提供的训练,她连方向也找不到。
直到她回家看到五条悟,她眼睛一亮,决定了。
她的观察对象是五条悟。
她要把五条悟写成作业交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