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觉得自己蠢透了。
再见齐妙,他竟然又倒退回了第一次见她时局促不安的状态,伊莲拼命的暗示他,但他就是张不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妙也有几分疑惑,这位季上将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全程一言不发,而且表情看起来也非常僵硬,好像在强颜欢笑一样。
伊莲都无语了,她抱着想看八卦的态度来的,结果其中一方一脸的,我不认识她,我跟她没关系的态度,她能看出什么八卦来才有鬼呢。
过于机密的东西又不能聊,齐妙还变着法的打听季屿的事,伊莲快要招架不住了,当机立断,她一拍大腿说道:“不如我们去逛花园吧。”
齐妙,季屿:“……”
“齐指挥官腿脚不方便,逛花园这种事就还是算了吧。”季屿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只是语气非常生硬。
“没关系,不影响。”齐妙笑着摆了摆手,“我家花园现在有不少花都在花期,只要二位不觉得赏花很无聊。”
“呃,好啊好啊,去看花,去看花。”伊莲挠了挠头,指着一个方向问,“是在那边么?”
“嗯。”齐妙含笑点了点头,故意落后几步,和季屿并排。
“季上将是哪里人?”齐妙开口问道。
季屿偏头看她,她坐在轮椅上,只到自己胸口往下一点的位置,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的毯子上,背挺得笔直,坐的端庄优雅。
他突然鼻子一酸,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无法行走。
“季上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齐妙也仰头回望季屿,虽然面具遮挡她看不清神色,但总感觉那眼神带着怜悯。
“你的腿。”季屿的目光落在她膝头的手上,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左手在上,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心一紧,她果然是已经结婚了,把他忘了吧。
齐妙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季上将还没有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呢。”
别扭的停下脚步,季屿双手揣在口袋里,漫无目的的朝远处看去,就瞧见那株盛开的桂花树,有风吹过的时候,带来桂花的香气,树下铺了一圈白布,上面散着从树上落下来的桂花。
伊莲似乎也看到这树,她好奇的围着白布走了一圈,这看起来像是在用最笨拙的方法收集落花,她好奇的弯腰想捻一粒花,还没碰到呢,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季屿没想到齐妙的反应会这么大,伊莲刚弯腰,手都还没有碰到花,她整个人就已经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别动!”
情急之下,齐妙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疼痛从脚底到脚踝,小腿,大腿,仿佛要断裂一般,双腿无法支撑,她狼狈的摔倒在青石板的路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季屿吓坏了,惊慌失措的大步上前。
伊莲也当场痴呆,她什么都没干啊!齐指挥官怎么还吐血了呢?!帝国不会以为她是来暗杀的吧?!
“那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
来不及思考别的,身体的动作比脑子快,季屿将齐妙从地上抱起来,她已经昏过去了,白色的衬衫上沾着斑斑血迹,袖口的桂枝被鲜血染了一半,触目惊心。
她的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
季屿急匆匆的抱着齐妙回了主楼,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去治疗室。
考珀正在准备午餐,只看到季屿风一般的进来又上楼,怀里似乎还抱着小姐,有点奇怪,只能问伊莲刚才在花园发生了什么。
伊莲颇有些尴尬的绕着自己的头发,小声说:“我只是看到有棵开花的树,想看看落到地上的花,齐指挥的情绪好像就突然变得很激动。”
“是那棵地上铺着白布的树么?”考珀有些焦急的问。
伊莲点点头。
考珀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那棵树是小姐的丈夫留下的,她不允许任何人碰,即使是落在地上的花,也要她亲手一颗一颗捡起来。”
“什么?!齐指挥有配偶了?”伊莲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那季屿怎么办?
考珀似乎是不愿意再进行这个话题,说了声抱歉,去联系裴临了。
季屿将齐妙放进治疗舱,手都在颤抖,她怎么会吐血,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显示器上齐妙身体的各项指数,看得季屿心惊肉跳,他看着悄无声息躺在治疗舱里的人。
裴临火急火燎的赶到私邸,怒气冲冲的推开治疗室的门,毫不留情的将这位联盟上将撵了出去。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伊莲小心翼翼的挪到季屿身边,“齐指挥官还好么?”
季屿没有说话,只是拼命的捏住自己的手腕,缓解他的不安。
再见到齐妙的时候,他有愤怒,有不甘,也有欣喜,他想质问阿利克的事,想问她为什么不找他,想问她还记不记的当年手把手教过的那个人,想问她说的结婚算不算数。
他迫切的想达到能和她匹敌的程度,这样才有底气来问她,是选他还是选阿利克,可现在终于再站在她面前了,却看到她坐在轮椅上,甚至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吐血。
季屿以为自己会很生气齐妙把他当作替身这件事,可看到她吐血的时候,他心脏都要停跳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替身不替身的,阿利克是个alpha,又不可能跟齐妙在一起,真正能和齐妙生活在一起的人是他,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么,他怕什么。
这场治疗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裴临身心疲惫的从治疗室里出来,如果不是担心帝国和联盟的关系交恶,他真想抽眼前这人一巴掌。
“她怎么样?”季屿上前一步,刚好堵住裴临的去路。
裴临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漠的说道:“麻烦季上将让开。”
“她怎么样?”季屿固执的不肯让开。
“我说,让开。”裴临抬起头,眼底有压抑的怒火。
“你先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气氛有点剑拔弩张,伊莲扯了扯季屿的衣角,大兄弟这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就两个人,你收敛点啊。
“齐指挥官的身体情况,是帝国的机密,季上将作为联盟的人,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过问?”裴临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嘲讽的笑道。
伊莲十分尴尬的笑着。
“伊莲,你先回去。”季屿沉声道。
伊莲啊的反问了一声,对上季屿和裴临那仿佛都要杀人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嘤嘤嘤,这些年omega们都变得好凶神恶煞,她一个alpha好怕怕。
“怎么?季上将难道觉得把她支走,我就会说了?”裴临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不复以往的温柔和善,浑身带刺。
任哪个医生看到自己精心养护的病人,一不留神就被别人气出毛病来,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季屿呼出一口闷气,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裴临的眼睛也逐渐睁大,猛地站直了身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季屿?!”
“是我。”面具捏在手里,季屿轻声说。
裴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拳打了过去,季屿没有躲,生生挨了这一拳,脸颊很快青了一片,配着那道从左眼下方滑过鼻梁的伤疤,有点骇人。
“十年。”裴临喘着粗气,指着治疗室,“她以为你死了,夜夜难以安眠,时时从噩梦中惊醒。你既然恨她,不愿意回来,连个讯息都不肯发,那你就好好在联盟待着啊!还回来干什么!看她现在过得有多惨么?!”
“我,没有。”季屿悄悄的握紧拳头,不是他不愿意,是他没办法,作为曾隶属于帝国舰队的军丨人,最初被联盟的人带回去,他的一切行动都受到限制,没有任何通讯器材,就连他发出去的每一条信息都会被人审核,不符合要求的全都会被拦截。
刚开始他因为替身的事愤怒,憋着一口气不想联系齐妙,可后来发现是他完全联系不上任何跟帝国有关的人,尝试的次数多了,还被谈过话。
联盟可不想培养出一个人才之后,转投帝国阵营。
为了能回来,也为了能配的上齐妙,季屿咬着牙,一步步的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她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嘴角被打破,季屿随意的抬手蹭了一下,不安的看着治疗室的门。
“怎么会变成这样?”裴临讽刺一笑,“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她会变成这样?”
“救我?”季屿疑惑的蹙起眉,食指微微屈起,抵着掌心。
“你以为十年前,你是怎么从那片乱流里逃出来的?”裴临冷笑道,“那片乱流已经形成很多年了,十分稳定,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产生爆炸?是她强行高强度的延展精神力,抢夺附近能够成为爆炸源的一切东西,把你从那片乱流里推出来的。”
裴临自嘲的摇摇头,“她的身体不好,经年累月的消磨,哪里还承受得了这种程度的消耗。”
略作停顿,裴临看着季屿,“季屿,你恨她当年把你当成阿利克的替身,我无话可说,但她救了你两次,救命之恩,你还不放过她么?”
“我没有,我只是。”季屿咬着嘴唇,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说他不恨齐妙么,不是的,最开始他的确是抱着这样的念头,想着以后都不要联系了,可后来发现他真的联系不上,甚至听不到一点有关她消息的时候,又开始疯狂的想她。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能让我,先看看她么?”季屿哀求的说道。
裴临神色复杂的看着季屿,每个月,齐妙都会一个人去塞纳里奥,去干什么不言而喻,现在季屿活得好好的,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他是不是不应该插手。
好半晌,裴临不情不愿的丢给季屿一管药,“把你脸上的伤收拾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