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青栀姑姑了。”秦殊枕恭敬的行了一礼,这位姑姑前世一直陪在殿下身边,若没有她,殿下可能要在宫中受更多的苦。
青栀避开秦殊枕这一礼,垂首道:“担不起秦公公这一礼,是青栀要多谢公公对殿下的照拂。”
“我,我能去看看殿下么?”秦殊枕踌躇着,司礼监的事务繁忙,一个关注不到位,就让齐妙染了风寒。
青栀有些讶异,秦殊枕如今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澹的徒弟,只是因为年轻,日后说不好,是要接他师父位置的人,而齐妙只是一个连皇帝都记不起来的女儿。
若只是为了报答那晚的看护之情,这位秦公公,实在是对殿下好的过头了吧?
“青栀姑姑若为难,那便算了。”秦殊枕得体一笑,眼中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弯了弯腰正欲离去,青栀迟疑着开口说:“殿下才喝了药,可能睡下了。”
秦殊枕眼睛一亮,连忙道:“不碍事,我只,悄悄的,远远的看一眼殿下便是。”
青栀神色莫名,侧身让开,默默的守在殿外。
齐妙半倚在床上,腰后垫着软枕,手中握着一卷书,长发铺散开,衬的肌肤雪白,听见脚步声,她懒散的抬起头,视线越过帷幔,影影绰绰的瞧见一个人影,“秦殊枕?”
“奴婢见过殿下。”秦殊枕没想到齐妙还没睡,赶忙跪下请安。
“别跪了,过来说话。”齐妙招了招手,秦殊枕深吸口气,连忙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确认不会失礼这才小心翼翼的挑开内室的帷幔。
齐妙今年也有十岁了,有秦殊枕的关照,尚膳监很少再克扣她的饭食,虽说不上是珍馐,还是能满足她生长发育所需的营养,身量抽条般的长,毫不客气的继承了她母妃的优良基因,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在阳光之下还会隐隐的透着几分蓝,原本瘦小的身材养了四年也长出些肉来,看起来愈发的养眼了。
“怎么觉着你瘦了。”秦殊枕跪在齐妙床榻旁,垂着头,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肩,皱起眉头来,“是不是没好好用饭?”
秦殊枕脑袋低的更狠,生怕被齐妙看见他眼中狂热的神色,他的神明在关心他。
“殿下身体怎么样?”秦殊枕岔开话题,也关心起齐妙的身体来。
收回手,齐妙看着手中的书,“喝了药好多了。”
“殿下还是要注意身体。”秦殊枕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齐妙一眼之后,又迅速的转开视线,落到她手中的书卷,“还病着,就不要再看书了。”
“那你给我读吧。”齐妙喝了药,又看了会儿书,睡意渐浓,将书塞到秦殊枕手里,自顾自的躺下,深宫高墙,她也就在青栀和秦殊枕面前要自在些。
书卷还带着被齐妙握过的温度,秦殊枕只觉得那书发烫,一路烫进他心底,低低的应了声,语调轻缓的开始念起书中的内容。
秦殊枕的声音不像宫里其他的小太监,有些尖细女气,他声音清朗,如山间清风,不徐不疾,齐妙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她平稳缓慢的呼吸声,秦殊枕这才敢光明正大的看着她,将书合上又捏了捏书角,确保平整了才放到齐妙枕边。
齐妙侧躺着,或许是儿时的习惯,身子微微蜷起,两只手交叠放在脸侧,秦殊枕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搭在手上,这才轻轻的托着齐妙的手臂,将被子拉起来给她盖好。
他不能出来太久,免得皇帝午休起来找不到人,恋恋不舍的又看了齐妙许久,才离开长西殿。
“又去长西殿了?”高澹站在紫宸殿外,见秦殊枕回来,问道。
秦殊枕恭敬的说道:“天气转凉,七公主殿下病了,徒弟去看看。”
“你倒是挺念旧情。”高澹抖了一下臂间的拂尘,目不斜视的说道,“这四年没少关照七公主。”
“都是师父教导的好。”秦殊枕愈发的恭敬,高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齐妙很少离开长西殿,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安静的看看书,绣绣花,出去透气也都是在自己这个小偏殿里随意走走,连宫后苑都极少踏足,活了十多年,简直就像后宫里一个透明人一样。
皇帝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其他妃嫔也都忘了后宫里还有她这么一个公主,更不会关注这个不受宠的七公主过得怎么样,再加上有秦殊枕的关照,齐妙平安无虞的长到了十四岁,美的越发动人心魄。
今天是齐妙十四岁的生辰,她穿着素白的中衣坐在铜镜前,乌黑的秀发在身后迤逦铺开,青栀满眼温柔的替她打理着,“殿下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齐妙托着腮,衣袖滑落到肘部,露出白嫩的小臂,明明是娇美艳丽的少女,一双眼睛却如古井般波澜不惊,仿佛看透红尘一般的冷静且无欲无求。
青栀缄默着,伺候着她穿好衣服梳妆完毕,平日可以不去皇后那里请安,但今天是她生辰,还是要去清宁宫一趟,即使不被人待见,也不能被人说坏了规矩。
“不用打扮的那么招摇。”齐妙压住青栀的手,拿走了那套红宝石的头面,“都知道我不受宠,哪里戴的起这样首饰,平白给殊枕添麻烦。”
随手从妆奁里拿出两只白玉的簪子递给青栀,齐妙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栀看着手中的簪子,嘴角勾起一个笑,这簪子是秦殊枕亲手雕的,去年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认真论起来,这玉石的价值比那套红宝石还高。
嗯,的确不招摇,青栀肯定的将簪子簪进齐妙的发间。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齐妙去清宁宫的路上,宫中的仆从还在清扫地上的积雪,青栀扶着齐妙,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湿滑的地方。
齐妙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斗篷,白色的兔毛领子围着她的脖子,背后绣着一副鹿鸣山中的花样,她身材高挑,披风刚好到小腿,随着她走动轻晃,一路行至清宁宫,鞋袜都已经被积雪打湿,皇后还要先召见妃嫔,齐妙就安静的等在殿外一角,等着皇后的通传。
青栀有些心疼,几次想说些什么,都被齐妙轻轻摆手制止。
“见过殿下。”齐妙正垂着眼看自己鞋面上的绣纹时,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冲她行了一礼,“殿下这个时辰从长西殿过来,鞋袜必定都已经湿了吧,请随奴婢去换身干爽的吧。”
齐妙疑惑的抬头,正要拒绝,那小太监微笑着眯起眼睛,朝前走了几步,在她耳边轻声说:“是秦提督交待的,殿下不必担忧。”
“不必了,这毕竟是在清宁宫,被人看到了不好。”齐妙微微挺直身子,拒绝了小太监的提议。
听到齐妙拒绝,小太监脸色顿时白了些,要是让秦提督知道他办事不利
一想到这个,小太监语气又急切了几分,还带上了几分哀求,“皇后这会儿还在跟嘉运公主用早膳,少说还要再等上半个时辰,殿下就随奴婢去把鞋袜换了吧。”
“冬日寒凉,殿下穿着湿了的鞋袜,百病从寒起,寒从脚上生,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还是去换了的好。”青栀也劝道,齐妙平日都待在长西殿,和外面接触少,但她可是常常要同秦殊枕打交道,自然知道这位活阎王是个什么脾性,要是让他知道小太监没能劝着殿下去换了湿衣服,恐怕明儿就见不着这个小太监了。
秦殊枕对齐妙的事,向来是放在心尖尖上,不容许有一丝懈怠。
青栀和小太监轮番劝,齐妙不得不换了干爽的鞋袜,塞了一个填了新碳的手炉,不等手炉变凉,隔一会儿就有人来给她换,保证她暖暖和和的等到了皇后的通传。
清宁宫里烧着地龙,齐妙脱去斗篷,行了大礼,跪在地上给皇后请安。
皇后坐在上首,身边是她的小女儿嘉运公主,正黏着她在撒娇,两人都对跪在地上的齐妙视若无睹,最后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小声提醒,说七公主还跪着呢。
“起来吧。”皇后眼皮也没抬,漫不经心的敷衍了齐妙几句,叫人取了几匹绸缎和几幅头面,算是给齐妙的生辰贺礼了。
齐妙也早就习惯了,规矩的谢过皇后之后,带着青栀就准备走。
“等等,转过头来。”嘉运公主只瞧见了齐妙的侧脸,顿时涌上了几分不悦。
嘉运公主长的不是很好看这件事,全京城人人皆知。
皇后和皇帝容貌不能说是万中无一,也算得上是赏心悦目,偏偏嘉运公主一点优点没有遗传到,不能说她长得丑,只能叫不难看,丢进人堆里就找不见的那种,可巧宫里其他公主各有各的风姿,越发衬得她上不得台面,直接导致嘉运公主格外仇视长的比她漂亮的姑娘,但人家有个皇后娘,惹不起她的漂亮姑娘们也都只能选择躲着点了。
青栀有些担忧,但她只是个宫女,说不上话。
齐妙安抚的捏了捏青栀的手,缓缓地转过头,朝嘉运公主行了礼,“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嘉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不得不说,齐妙长的实在是太美艳了,一对新月眉,眉峰高挑,狭长的凤眼,显得人气势凌厉,鼻梁挺的不像话,嘴唇微抿着,五官轮廓分明,身材修长,珍珠的宫绦束着她纤细的腰肢,简直可以说是让人见之不忘。
“你。”嘉运公主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这个七妹已经长得如此明艳逼人,或许是因为有胡人的血统,她的个子也极高,走到跟前嘉运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比她挨了半个头。
之前齐妙一直是低着头,说实话皇后也压根没看清她的长相,这会儿猛地一抬头,连皇后都生出几分被惊艳的感觉,但惊艳过后就是危机感,齐妙长的如此漂亮,万一被哪个王公贵族看中可如何是好。
皇后眼中的恶意一闪而过,不能让齐妙得势,万一被追查起来当年她母妃过世真相,就不妙了。
心里有了打算,皇后自然不会让嘉运公主轻举妄动,厉声将女儿叫回身边,装模作样的又叮嘱了齐妙几句,就让她离开了。
“母后!”嘉运不满的撅起嘴,“你看看她长的那个样子!一看就不安分!”
“母后知道。”皇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别急,母后会为你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