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那段对话,她听得虎头蛇尾,可也得到了很多信息。
小九,不是一个单纯的大家公子。
他似乎掌管着一个很厉害的秘密机构,在四处搜集周旭川的罪证。
他与周旭川有仇,这一点孟清韵是清楚的。
但是,哪里凭空冒出来一个“小公子”?
他和小九是什么关系?
她不问,只等小九给她一一解答。
陆承瑾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却没有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
桃花眸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变得清冷透亮。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说吧。”
孟清韵的手指并拢,在他的颈间微微收紧,带有某种威胁的意味。
陆承瑾心里清楚,她一向不喜欢被欺骗。
可自己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
谎言越来越多,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将他束缚在里头,不知该从哪一端突破粉碎。
现在将真相和盘托出,绝不是最佳的时机。
阿韵还没有将全身心交付于他。
他害怕会永远失去她。
内心的情绪波涛汹涌,可他面上却平静无波。
多年沉浮在凶险的朝堂,他练就了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在阿韵面前,也不会露馅。
他镇定地开口道:“周旭川与我的恩怨,你是知道的,我搜集他的罪证,想通过杨阁老之手,将他扳倒。”
明如秋水的眸子微闪,陆承瑾知道,她相信了。
“那位小公子,是我家收养的孩子,与我关系亲密,我不在家,他总是想我,他病了,我打算明天回去看看他。”
孟清韵收回了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可以给小公子治病,顺便,见一见你的家人。”
她这句话,既是真心的建议,也是对他心意的试探。
陆承瑾缓缓坐在她身侧,很好地藏住了眼神中的愧色。
“阿韵,我家的情况很复杂,我暂时,不能带你回去。”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真诚,不掺一丝虚假,可不足以打动孟清韵。
不肯带她回去,一定是有什么猫腻。
难道,他是怕自己的家人,接受不了她的身份?
一个农家丫头,有什么资格让一个大家公子当上门女婿?
可他明明说过,家里其他人的意见不重要,只要他母亲同意就可以了。
按理说,她早就该去见见他的母亲了。
明示暗示了好多次,小九却不以为意。
他在等什么?在纠结什么?
“陆怀瑜。”
陆承瑾脊背一僵,神色发怔。
阿韵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
他已经习惯被她称作“小九”,特别是她高兴的时候,喊出尾音上扬的“九”,又俏皮又婉转,像是把他的心,牢牢勾在她的身上。
“陆怀瑜”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像是在喊一个陌生人。
陆承瑾知道,这是阿韵生气的标志。
他乖软地垂下眼眸,手指勾住她的腰带,将人往怀里带。
孟清韵冷静得出奇,如天神般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却没有丝毫逗弄的心思。
“如果我发现你欺骗我,我一定会把你扔出去,然后彻底消失,让你永远都找不到。”
五脏六腑像是被铁钳紧紧钳住,他有一种错觉,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他将孟清韵紧紧揽在怀中,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感受着她的心跳和体温,确定他最爱最在乎的人就在身边,才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抑制自己颤抖的情绪。
“阿韵,我已经卖给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能把我扔掉。”
“我才不要一个小撒谎精!”
“我没有撒谎。”陆承瑾用很小,但很坚定的声音说,“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撒谎。”
只是,有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你。
“那两个男子是谁?”
孟清韵到底还是相信了他,语气温软下来,也不再抗拒他的拥抱。
因为小奶狗看她的眼神,太干净,太纯粹,也太痴情。
他爱她爱到不能容忍其他男子对她的触碰,甘愿签下一百年的卖身契,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陆承瑾的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穆白和季言,你之前见过的,是我两个得力的下属。”
夜已深沉,孟清韵暂时没有了追问到底的想法,只觉得靠在他怀中,有深深的疲惫袭来。
“小九,睡吧,明天早起,我帮你打点回家的东西。”
陆承瑾轻吻她的额头,突然可怜巴巴地说:“阿韵,你刚才好凶,把我吓到了。”
小东西,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孟清韵摸了摸他的脸颊,给了他一个安抚性质的吻。
“乖啦,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不许瞒着我。”
陆承瑾看着落了一地的月光,月光中二人依偎的影子,像是一对白头鸳鸯,清晰地刻在地面上,也刻在他的心里。
他不会失去阿韵的,以后每一个夜晚,都会像今夜这般缱绻。
翌日一早,孟清韵替陆承瑾打点好了行李,将他送到了村口。
陆承瑾长腿一跨,骑在马背上,清冽的线条潇洒不羁,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孟清韵想起,那位叱咤风云的九皇叔就是一位战神,还有“玉面修罗”的称号。
奇怪,她怎么总是不由自主地将小九和陆承瑾联系在一起,这两个人除了都姓陆,八竿子打不着好吗?
“阿韵,我很快就回来。”
他调转马头,俯下身子,像是在索吻。
孟清韵却用面纱蒙住了他的脸,捏了捏他的耳朵,后退一步,将二人的距离拉开。
“想亲亲?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笑容明媚,眼神却很狡黠。
陆承瑾郁闷地“嗯”了一声,恋恋不舍地回了几次头,才扬起马鞭,加速离开。
“啧啧,阿韵,你够坏的呀,故意吊着小九,怎么,怕他一去不回?”
被戳中心事的孟清韵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
回到家,监督杨阁老喝了药,一老一少就在院子里晒太阳。
杨格致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惬意地眯着眼睛,时不时呷一口茶。
孟清韵一边晾晒草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杨格致无意中瞥见了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惊讶地说:“这是太皇太后的赏赐吗?”
因为只有一朝国母,才有资格在玉佩上刻“懿”字。
“嗯。”孟清韵简单讲了讲玉佩的来历,“阁老,有件事情,我觉得奇怪。靖王新丧,太皇太后还出来逛街,一点都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靖王是不是不讨太皇太后喜欢呀?”
听了这话,杨格致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太皇太后生性豁达……”
话没说完,就听到院外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喜庆得像是谁家要娶亲。
声音很快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
“快看,那不是孟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