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瑾想伸出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一寸寸暖化她周身的冰冷。
孟清韵美目半阖,纤长的睫毛在白净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满脸都写着疲惫。
国事紧张,陆承瑾不得不暂时放下儿女私情。
出了门,他收敛起了面对孟清韵时的温柔乖顺,容色冷峻,眉梢眼角都凝聚着凛冽的寒意。
“进宫。”
他吩咐傅元容。
陆承瑾前脚一走,孟清韵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嘶——”
刚刚离家出走回来的腰,酸软得要命。
“禽兽!”
她咬着牙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来时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水浸湿,七零八落地丢在地板上。
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衣服首饰,她只得随意找了件陆承瑾的袍子披在身上,又用一根头绳,将长发挽了一个松松的马尾。
乖乖等他回来?
哼,她要是能听小狼狗的话,那就不叫姑奶奶了。
她穿着不合身的袍子,大摇大摆地踹开了门。
季言和穆白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口。
“王妃,夜深了,您要去哪里?”
两个大男人,都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好,很好。”孟清韵咬了咬后槽牙,这一动作使得两个大男人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跟在陆承瑾身边时间久了,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
要不是被季言骗来,又被穆白的一声哀叫乱了心神,她也不至于中了陆承瑾的圈套。
被他白白占了便宜,还被折腾得够呛。
两人齐齐躬身,态度十分恭顺。
“王妃息怒,属下也是奉命办事。”
声音中,还透着无可奈何的委屈。
他们两个,可太难了。
公子和小姑奶奶,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孟清韵俏丽的眉眼,凝聚起熊熊的怒火,双手同时一扯,揪住了二人的衣领。
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地抵在了墙上,被扼住命运的咽喉。
“姑奶奶现在要走,你们两个敢再出现我面前,我就立刻送你们上路。听清楚了吗?”
两个人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支支吾吾的,憋红了脸。
“王妃,三年前我随公子一道出征,织锦的事情我很清楚,她和公子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穆白试图向孟清韵解释,话才说到一半,孟清韵就用大拇指扣住了他的喉结。
死亡的窒息感潮水般涌来,他又不敢反抗,只能急促地喘息着。
季言默默地送给了他一个“兄弟,走好”的眼神。
“不、要、再、让、我、听、到、织、锦、这、个、名、子!”
孟清韵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她穿着陆承瑾的袍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香气息。
这原本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可一听到“织锦”这个名字,那干净好闻的气息瞬间就变得令她难以忍受。
她扬起手臂,将两个沉甸甸的大男人,抛了出去。
二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浴桶里。
剩下的半桶水早已凉透,二人狼狈地爬起来,落水狗一般打了个喷嚏。
两个人浸了一身的冷水,湿哒哒地瑟瑟发抖,刚想从浴桶里爬出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变得酸软不停使唤了。
孟清韵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翘起了水灵灵的眼眸。
慢悠悠地走到浴桶边,看着手足无措,无力挣扎的二人。
她笑眯眯地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悉数倒进了浴桶。
那个小瓷瓶,穆白觉得格外眼熟。
上一次王妃对公子大发雷霆,他好死不死地挑战王妃,被王妃撂倒在地,她就拿出了这样的小瓷瓶威胁自己。
那里头,装的是能让人瞬间尸骨无存的化尸水……
“王妃,你……”
二人吓得俊脸惨白,像濒死的鱼一样,软绵绵地扑腾了几下。
“没错,就是化尸水。”
孟清韵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姑奶奶这个人最记仇了,现在就要送你们上路。”
说完,裹紧了不合身的袍子,从窗口飞了出去,留下季言和穆白,惊恐地大眼瞪小眼。
须臾,二人就感觉,身体开始发痒发热。
“完了完了,王妃真的想要咱们的命。”
穆白心如死灰。
“呜呜呜,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媳妇呢……”
季言没出息地大哭起来。
两个顶天立地,刀山火海都敢闯的勇士,此刻却像怂包一样哭唧唧。
……
朔风凛冽,子夜时分的勤政殿,一片清寒。
陆胤鸿一脸凝重地端坐在龙椅上,底下是一群争论不休的大臣。
西域十六国,三十万大军扣关,对玉凉关虎视眈眈。
这个危机不解除,恐怕无人能安心过年。
宫门口,陆承瑾一下马车,迎面就遇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赶来的杨阁老。
杨阁老的白发在摇曳的宫灯中,格外扎眼。
他忧心忡忡地朝陆承瑾行礼:“靖王殿下。”
二人一同朝着勤政殿走去。
走到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上,眼尖的杨阁老,发现陆承瑾冷白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巴掌印。
虽然巴掌印已经变成了浅淡的粉色,但是依稀可以辨别出五指的轮廓。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陆承瑾的脖子上。
不得了,鲜红的抓痕,遮都遮不住。
饶是玉凉关形式紧迫,杨阁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这是被家暴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陆承瑾身上,看到女人弄出来的伤口。
陆承瑾正在上台阶的脚,差一点踩空。
冷冽地扫了一眼杨阁老,“阁老好像很有经验?”
这次换杨阁老差点踩空台阶。
“年轻的时候,也被打过那么一两次……”
“那咱们可真是同病相怜。”
杨阁老张了张嘴,没敢再接话。
他老早就看出孟清韵那个小姑娘不好惹,没想到连堂堂的靖王殿下,也在她手上吃了亏。
敢对靖王下手的,世间仅此一人。
“靖王殿下到,杨阁老到!”
随着通报的声音落下去,朝堂瞬间安静如鸡。
陆承瑾身上自带森冷的,压迫性的气场,朝臣们连呼吸的声音都放低了。
“皇叔,你可来了!”
陆胤鸿高悬的心,总算暂时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