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陆修禹的话。
“你想加入我们可以,但是你不能抢我和妹妹的娘亲。”
陆修禹无奈又耐心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想和你抢娘亲,我也想和你一样,叫她一声娘亲。”
一想到那个温暖又仙气飘飘的笑容,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那种久违的暖意,能将他内心的冰冷阴暗驱散。
如果说,一开始他是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来的,就是想过继到陆承瑾名下,借他的权势,扬名立万。
可现在,这个明确的目的却变得有些模糊了。
他渴望,真真正正融入这个家庭,每天都能看到那样美丽又熨帖的笑容。
“你为什么想和我一样,喊娘亲娘亲?”
麟儿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修禹,“我娘亲那么年轻,怎么能生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因为你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
陆修禹真心实意地说,“我的娘亲早就不在了,我认世上最好的娘亲当娘亲,不可以吗?”
“不可以!”
麟儿气呼呼地举起小拳头,敲了敲他的头,可也没真的用力。
就是吓唬一下而已。
“怪不得,爹爹每天都想把娘亲藏起来。”
麟儿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娘亲太好啦,爹爹也怕娘亲被抢走!”
陆修禹被麟儿没头没脑的话逗得想发笑。
可他扯了扯唇角,才发现自己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了。
在父王面前,他的笑容都是经过精心排练的,完美无瑕,恭敬得体,像面具一样,牢牢地扒在他的脸上。
久而久之,他都已经带着面具假笑了。
“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吗?”
麟儿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陆修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要抢,就去抢爹爹吧,他最讨厌啦,每天都霸占着娘亲,像个三岁小孩子一样撒娇,动不动就哭唧唧,连久久都看不上他。
每次我和娘亲一起睡,他总是半夜偷偷把我扔到脚踏上,独占娘亲,然后撒谎骗我,说我梦游自己跑下去的!
久久躺在娘亲怀里他也不让,久久小时候被他扔过好多次,现在久久大了,他扔不动了,就把久久锁在门外!”
小嘴叭叭叭控诉了一大堆陆承瑾不做人的“恶劣”行为,最后又加上了一句。
“你抢爹爹,我没意见,你要是能抢走,就欢迎你加入我们的家庭,我还可以允许你每天抱一下忆锦妹妹。”
一根肉乎乎的小手指在陆修禹面前晃了晃,强调道,“只能抱一下哦,这可是很多人都没有的特权呢!”
陆修禹:“……”
这么可爱的小弟弟,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他不是没有弟弟妹妹,可弟弟妹妹从小就在宁白烟的言传身教下,对他冷眼相待。
他们从会说话,就每天指着他说:“你是庶出,你天生卑贱,你不配和我们站在一起!”
十岁的弟弟,七岁的妹妹,已经熟练掌握了狗眼看人低的精髓,在他撑起父王丧事的时候,还不忘对他冷嘲热讽。
他有过很多阴毒的想法,比如,把弟弟带到井边玩,趁他不注意,将他推下去;
或者是把他关在一个房间里,用蜡烛点燃帷幔……
他以为,每个大家族里,庶出子女都是被鄙视着长大的。
可麟儿好像根本不懂这些。
小奶娃那么天真,又那么严肃地和他谈条件,让他觉得又有趣,又暖心。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也郑重其事地回应道:“那我努力把九叔抢走,好不好?”
“好,如果你成功,那我们就是兄弟啦!”
麟儿高兴地握了握他的手,却摸到了一把冷汗。
奇怪,他的手掌明明很烫,手心里的汗水,却冷得像冰。
“哎呀,你是不是病了?”
麟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探了探陆修禹的额头。
烫得他手一抖。
“你发高烧啦!”
没由来的,他一阵心慌。
这个哥哥可是答应了他去抢爹爹的,可不能还行动就生病啊!
他还想爹爹被抢走后,他和忆锦可以多黏在娘亲身边一会儿呢!
“你等着,我喊娘亲来给你喂药!”
小团子迈着小短腿,哒哒哒飞快地跑进了正堂。
此时,陆承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孝子”给卖了。
刚刚和沈千毅,楚连衡等人商议了一下六天后的行动,这会儿他迈着长腿,迫不及待地往房间里走去。
还没到门口,就“咕咚”一声,撞到了一个小身影。
麟儿闷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嘴巴撅得老高。
“爹爹,你撞疼我了!”
陆承瑾伸手,将麟儿捞进了臂弯里,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额头。
有些泛红,是刚才撞到了。
“乖麟儿,该练练铁头功了。”
宠溺地摸了摸麟儿软乎乎的头发,他奇怪地问道:“你没和妹妹在一起吗?跑这里来做什么?”
“爹爹,外面那个哥哥跪了一天,发高烧了。”
麟儿指了指正堂外的走廊道,“我想让娘亲给他吃点药。”
记得忆锦有一次半夜发高烧,娘亲给忆锦喂了一小片白色的药丸,妹妹第二天就退烧了。
娘亲的药丸总是特别神奇。
陆承瑾的脸沉了沉,“用不着你管。”
那可不行。
麟儿心想,我还指望他把你给偷走呢。
听到父子俩对话的孟清韵打开门,朝外面探头道:“谁病了?”
“外面跪着的哥哥。”
孟清韵蹙了蹙秀气的眉毛。
麟儿对陆修禹的态度转变,怎么这么大?
早上还对他十分戒备,生怕他喊一声“娘亲”,孟清韵就会真的认他当儿子。
难不成,陆修禹花言巧语,把麟儿给收买了?
要麟儿帮着他说好话?
还装病装可怜,骗取麟儿的同情?
好一个曲线救国啊。
“我去看看。”
孟清韵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有必要,她就把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可怜暴打一顿,扔到慈颐殿门口。
谁爱要谁要!
她穿过正堂,看到那个单薄的少年晕倒在了地上,灯笼的光投在他惨白无血色的脸上,透出几分令人心碎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