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看向他们:“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
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鱼姐神情挣扎着开口道:“我觉得恶鬼这个……应该很明显吧。”
她求助地抬起头,飘忽的语气和话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截然相反:“是那位唐门门主?”
不是的话她也实在是无法想出其他的答案了。
虽然最开始是有考虑过会不会是那些厢房里的死者,但……按照系统的习惯,她还是觉得和主线任务牵扯最大的才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川启举了举手:“赞同。”
老丁也对此没有反对意见。
当猫的那短短几分钟,那位看似无害的唐门门主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像是从尸山里爬出来的一样,不光是味道,还有那刺骨的杀意。
他其实有点怀疑……“自己”被放在石桌上接着死去这件事,会不会是门主算好的阴谋。
那种想要挣脱但却被扼住咽喉的强迫——现在回想起来老丁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很好,达成一致。”鱼姐抢过话头,耸了耸肩:“现在轮到‘珍宝’了,你们倾向于哪个?”
川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不也很明显吗?”
“问题就是太明显了。”
鱼姐对于他看穿自己的小心思一点也不意外,爽快地把自己的看法开门见山地表述了出来:“明显得……你们敢把这个答案直接填上去吗?”
——那位唐门门主的妹妹。
川启叹了口气,没说话。
老丁倒是有点不同的意见:“会不会是叫我们填她的名字?”
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鱼姐和川启闻言不由地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猜测或许也有几分可能。
“毕竟从那位门主的反应来看……”老丁苦笑了一下,“我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物件或者人在他心里……能比得上他的妹妹。”
“……对吧,川启?”
他看向低着头的壮年男子,语意不详。
虽然没有明说,但川启最后看见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用明说,其他人也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
“那你有想过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吗?”川启似乎还是不想承认这个答案,“‘恶鬼失去了珍宝’,但门主又没有失去他的妹妹,这条根本就不成立。
“呵!”
猝然的冷笑让气氛僵硬了起来。
从噩梦中回过神的男子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去。
鱼姐皱眉:“川启,你去哪?”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头也没回,就径直打开了门:“既然我们看法不一样,那合作到此结束。”
接着,川启似乎再和他们无话可说一样,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范围内。
鱼姐的脸色沉了沉,不过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虽然“夜莺”和他们组织的关系还算过得去,但说到底,在“复生”这个游戏里,大家可都是敌人。能有合作固然不错,没有……她也不会舔着脸去强求。
就是可惜丧失了一个战斗力……在阿蛮失踪的情况下,现在的局势可真的称不上好。
“老丁……”
“他瞒了我们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内容却是天差地远。
鱼姐立刻反应过来,用力地砸了一下床垫:“我说呢!他那一副恨不得原地起飞的样子,原来是搞这么一回事!”
“不打紧。”老丁神色淡然,嘴角的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诡异:“他藏了什么我估计能猜出几分。现在最打紧的,应该是北院的事。”
“北院?”
鱼姐神色有些挣扎:“那儿是boss的地盘,就这样直接闯进去吗?”
“我们没有时间了。”老丁的动作有些缓慢,他借着鱼姐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线索里说午夜十二点是我们最后的期限。”
他指了指窗外的天空。
在他们昏睡过的那段时间里,高悬的曜日已沉进了海平面之下。此时,隐隐透露着些血色的月亮正安然摇晃在云霄之上。
“艹!”鱼姐咒骂了一句,“又跑出个金丝雀,按这描述该不会那位唐小姐就是吧。又是谁把她放出来的?”
见她这副默认了的样子老丁没说什么,关于这一点,他其实有些纠结。因为在这个故事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位唐小姐的存在感,有点过于低了。
boss爱人这个重要身份,和她目前所占据的故事篇幅——完全不搭。
是他漏了什么吗?
总不会……是因为那个人本身就和这个罪恶的世界相斥吧?
想到那位在曦光下莹莹生辉的女子,老丁苦中作乐地想着。
将无意间摸到的纸条放进了口袋,两个人探头察看了下四周的环境。
约莫□□点的时间,院落里除了风什么都没有——就连唐门里那些无处不在的仆从们也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
老丁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中的那个小囚笼,总觉得……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走吧。”
一高一低的影子相携着偷偷摸摸地朝着禁地而去,黑暗中的眼睛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有几个难捺地想要发出一声嘶吼,却被庭院中的那株槐树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脑袋。
【闭嘴。】
潜入出乎预料的顺利。
穿过花园,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北边。整个过程顺遂得让老丁和鱼姐两个当事人都不敢相信。
没有围追堵截,没有机关暗器……白日里严防死守的北院竟然就这么赤裸裸地向黑暗敞开了胸怀。
虽然是有些怀疑,但不停流逝的时间却也没给他们再犹豫的机会。
“咔哒。”
就像推测的那样——门主对他的妹妹极尽宠爱。
假山流水,怪石嶙峋,四时之景似乎都集中在了这里,漂亮得……就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坐在院落里喝茶的女子轻轻出声。
平和但又格外犀利的目光像是能刺破厚重的假山看见后面掩耳盗铃的老鼠一样。
知道是不小心踩到的树枝暴露了行踪,老丁也不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带着鱼姐慢慢走了出来。
“……”
沉默,窒息与温柔交织。
这种时候,尴尬的或许只有不速之客。
那位唐小姐悠然自得地抿了口手中的茶,气定神闲。
她看着眼前瑰丽的景色,时光在这一刻跟着慢了下来。
“不要弄得像是我欺负了你们呀。”小女儿的撒娇夹带着些无奈,“明明打扰我清净的是你们这些外人嘛。”
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老丁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唐,小姐想听什么?”
纠结了一下,还是选了个正常的称呼。
大腿上,与金色小囚笼相触的那块皮肤莫名地有些发烫。
唐小姐没急着回答他,眼神逐渐变得意味深长:“你最好把那个东西放下哦~虽然它是能保护你们度过一些难关,但任何庇佑都是有代价的呢。”
代价?
老丁愣了愣,将手伸进口袋欲要去将它拿出来。
但似乎……是太迟了。
“嗬嘶——”
指尖被烫得不紧地向里蜷缩,老丁狠狠地甩了甩手,似乎在借助人工制造的风力降温。
“好像黏上去了哦!”
冷静的女声此刻却像是魔鬼在低语。
老丁在提醒下低头,发现触及皮肤的那层衣料冒出了细细的白烟。
他看向有些出神的鱼姐:“有刀吗?”
不用他继续说下去,相处已久的搭档已经会意地抽出匕首单膝跪地。
“撕拉~”
布条在空中被抛了出去,伴随着嘴边的闷哼声。
白色的皮肤上被烙下了井然有序的印迹,凹凸不平的血肉闻起来有些焦香的酥脆。
“罪魁祸首”被布条包着滚落在了地上,和错落有致的石板相碰,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像是百灵在舒展歌喉。
那位小姐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神色间没有一丝波动。
“……谢谢。”老丁按压着因为疼痛而不停抽搐的大腿。
“不客气。”
唐小姐眨眨眼,再一次发问:“你们有什么是想问我的吗?”
这是暗示?
老丁和鱼姐慎重了起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唐小姐对他们似乎是怀着善意的。
白送线索……“终章”真的有这么友好吗?
“……小姐叫什么名字?”
老丁斟酌了半秒,最终还是选了个比较安全的问题。
“唐菱伊。”她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回答得很痛快。
老丁先心底默念了几次:“唐小姐觉得在这座宅子里最珍贵的是什么?”
“最珍贵……”
她晃了晃头,发间的白玉簪子清润如玉。
“应该是那些附有情感的东西吧。”她捂住唇轻咳了几声,“见笑了,我身子不太好。”
和前一个问题相比……这句话说得很模糊,老丁似乎抓到了些什么。
鱼姐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还要问吗?最后一个问什么?”
她说这话时余光一直注意着对面不远处唐菱伊的举动,绷紧的身体暗示着从未消去的警惕。
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像这位唐小姐这么好说话的npc,真的是世上罕见的大宝贝!
被迫害妄想症十级的幸存者们难敢去触摸头顶上散发着芳香的蜜果——因为害怕脚底会是危险的深渊。
被这么一说,老丁也跟着警惕了起来,他这次没有再问,反而是提了个小小的要求:“……我们能进院子里的房间看看吗?”
态度上的轻微转变很容易就被捕捉。
坐在石凳上的女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像是在惋惜什么。
这更加剧了两人心里的怀疑。
“当然可以。”
语落,她闭上了眼。
鱼姐和老丁的手摸向了身上的武器,待过了半晌后发现她真的没有动静后才半信半疑地向后面的院子而去。
月辉让罪孽深重都跟着清明。
唐小姐在他们离开后悄悄睁开了眸子,视线扫过地面上那只“金囚笼”留在草地上的压痕。
“都说了会有代价的……怎么就不信呢?”
“呼——”
树叶簌簌作响,似乎是在附和。
坐在光里的少女身后突然冒出了黑红色的浓烟,它们有意识地没有向外扩散,只是将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女紧紧地包围在怀中。
——像是庇佑,又像是禁锢。
“不乖,身体不好还出来乱逛。”
隐约间,响起的清隽男声中藏着心疼与责怪。
“……再让你玩下去,可真的什么就不剩了。”